第23章 憎恶

天空中飘着毛毛细雨,黑色的车队从南家的铁门开出,一直驶向郊外,一座墓园。金钰,慧林和慧梓,甚至是老莫,都一身黑色穿戴肃穆。金钰的脸,已然不如初次见面的时候那般雍容华贵,略显惨白的面容,透着几丝哀怨。

面临着华南开发案临时下车的南文集团,前期投入的资金远远超出了当时南书文立案时的预算,此时又失去了领头人,掌控这样一家企业这么多年,除了南书文,显然是没有比他更合适的接替人选了,这也是诸多股东人人自危的原因之一。要说对企业运作流程的熟悉,似乎就算是在董事会里那些元老们,都不如一直在南书文身边一直被耳濡目染的金钰来得熟悉。

就算是今日来送别南文集团的董事长而来的一行公司董事会成员们,也有些忧心忡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样的日子,本应该为南书文的离去而感到深切哀悼而不能自已,却无奈,他们的生计也都紧紧攥在南文集团的生死之间,窃窃私语之间,透露出这个世界的人情冷暖。

慧林带着的白手套,映照着他的脸,似乎更显得惨白,嘴唇也变成了铁青色。老莫在一旁替金钰撑着伞,一声不吭,默默地站着。慧梓则在人群最前面,不能上前。待到悼词念罢,金钰和慧林祭拜完毕,众人才可以一个一个逐次上前献花,并表示哀悼。

慧梓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既心痛南书文的离去,却又思念着因为他而离去的爸爸,甚至是放不下对李家的亏欠和对李夫人的憎恨。所有的事情在一瞬间都涌上心头来,这让她无奈打了个趔趄,幸好一旁陪同的好友影儿扶住了她。

这样灰蒙蒙的天气,就更显得人憔悴了。悲时感伤的情怀在到场的人们心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礼毕,回到家里的金钰和慧林都无法平静,各自回了房间,“悄无声息”。慧梓无奈,只得准备着,似乎自己也该离开这里了。

“喂,亚力啊,有什么事吗?”慧梓意外地接到了亚力的电话,这让她心里能够稍稍平复一点了。

“慧梓,我明天就回香港去了。”亚力在电话那头说道,“对于你爸爸的事情,我已经尽力了,但是爸爸的决定不是我能左右的。很抱歉,今后,或许我们也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吧。”

“亚力,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等以后,我一定告诉你。很多时候我们没办法选择事情的走向,但是我们可以选择看待事情的角度和态度。虽然我们的相识,很短暂,但是你给我的关怀,我会深藏。祝你一路顺风。”慧梓坦然却又不乏悲伤地说道。

“知道了。那我挂了,慧梓。”亚力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就是“嘟——嘟——”急切的挂断电话的声音。

金钰的适应能力似乎比众人想象的要好得多。慧梓还在厨房整理早上做早餐需要用的餐具的时候,金钰已经从楼上下来了:“请你,明天就离开这里。还有,这件事只许你我知道,这些年我误会了你,但你也把我的家庭弄得……好了不说了,你自己找个适当的时候离开吧。”金钰说着说着有些哽咽,但还是坚持把话都说完了。

慧梓转头,准备在餐桌上摆好碗筷,然后对着扶着餐桌站着的金钰说:“知道了,我会自己处理好的。”

此时的慧林还在自己的房间里,收拾着有关父亲的所有东西。双眼下挂着的深深的黑眼圈和眼袋,让人一看便知晓,昨晚又是无眠的一夜。

“你下来啦,一会儿收拾好,跟我去公司。”坐在饭桌前的金钰,看着慢慢走下楼梯的慧林,说道,“现在先坐下来吃饭。”

慧梓递过来一碗汤,看慧林并没有接过去的意思,便把碗给了厨房大婶。大婶端着碗,放到慧林的面前。慧梓意识到,慧林已经开始回避自己了,这让她自己觉着都有些可笑有些无奈。以周围人都未曾察觉的小幅度,慧梓摇了摇头,心想,这回是想呆都没人留了,那就走吧。

吃过饭,慧林被金钰急匆匆地拉走,一道去了南文集团的总部大楼。也是,这样的状况下,有一堆的工作等着他们俩去处理了。这两天一直处于停摆状态的公司各项事务,都该回到原先的轨道上去了。不然的话,怎么可能继续运转得好。

南家只剩下厨房大婶和慧梓在家。不一会儿,门铃响了,慧梓去开门,原来是老莫,看来,金钰就算是走了人,也要留个人来看着自己解决好这里的一切的,想来也是,自己在南家叨扰这么久,金钰忍自己这么久,自己也得知趣一点了。

慧梓什么也没说,回房去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下意识地看了看摆在桌上的那只慧林送的手表,愣是没有勇气再拿起它,似乎沉重得无法负担一样。慧梓的行李,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也就那么几件衣服和几本书,其他的,她什么也没拿走,包括那只美得让人心碎的手表。

老莫很是为难,他跟着南家这么多年,深深知道姐弟俩的情谊,怕是小姐这么一走,少爷不知道又要伤心多久了。走过厨房的时候,慧梓对着厨房大婶深深地看了一眼,似乎是在告别,但她什么都不能说,只是转过头,抬起脚,就走了。跟在她身后的老莫也对着厨房大婶使了个颜色,示意她一会儿少爷和夫人回来的时候不要多嘴,便跟着慧梓出去了。

陪着金钰一道去公司的慧林,有些恍惚,不然怎么会没发现,今天开车的不是老莫,而是个陌生面孔,但他却丝毫没有起疑,这足以说明,爸爸的离去,对这样一个羽翼尚未丰满的男孩子来说是个多么沉重的打击。

对于慧梓,他也不知道今天早上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只是看着伤心的妈妈,刚参加完爸爸葬礼的慧林没办法平复下心情,端正好自己对待慧梓的态度。但他并未意识到,自己长久以来积聚而成的小毛病,正把他和慧梓之间最后的机会一步一步地推向绝境。

老莫载着慧梓到了机场,给了她一张支票,说这是金钰给她的。慧梓接过去了,至少自己得先完成学业并能够维持生计了,才能够真正彻底地离开这里。

她并不像韩剧里的女主人公一样,愤怒地将这些东西撕碎并撒到某一个有着丑陋嘴脸的人的脸上亦或是随空洒下,她并没有预计到金钰会给她这笔钱。当然给了对于慧梓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既然都要离开,接过去,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有了着落,也会让金钰安心,何乐而不为。

“老莫,那我走了,你多保重。”慧梓拎着的,依旧是回来时的电脑,背着的也是回来时候的书包,就这么转身走了。

“我愿为你远赴千里之外,只要你能够忘记我,我又怎么会吝啬这点脚程。”

——慧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