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哲真现在都想不明白,自己跟夏雪湄疏远的真正原因。
他只记得某一天,他一如既往的从家中出来,却没看见夏雪湄的身影。
往常的早上,夏雪湄会在他家楼下等他一起上学,但这一天没有。
“真是奇怪啊。”哲真一直等到快要上课的时候,才匆忙骑着自行车往学校赶。
第一节课的下课一响起,他来不及收拾书本去找夏雪湄,正好撞见夏雪湄要从教室里出来。
“有事么?”夏雪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哲真怔住。
那种眼神,他从来没在夏雪湄的身上看到过。
“怎么了?”哲真心中有些慌慌,“你今天早上,怎么没来找我?”
“忘了。”夏雪湄淡淡地说道,转身欲走。
哲真想要追上去,但他没有。
我们的感情真的差到这种地步了么?这句话一直萦绕在他的心间。
这个时候,他已经听从了熊猫的建议,带着夏雪湄去听了周杰伦的演唱会。可是,之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怎样也想不明白。
就算只当朋友也好,就算只当朋友也好!
可是,夏雪湄的态度却明显在告诉他: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第二天,夏雪湄没有出现在哲真家楼下,在学校冷冷地与哲真擦肩而过,哲真心痛莫名,但最终没敢开口去问。
晚上的候鸟咖啡厅,夏雪湄旷工了。
第三天,夏雪湄没有出现在哲真家楼下,在学校冷冷地与哲真擦肩而过,哲真回过头来想要叫住夏雪湄,但夏雪湄已经匆匆离去。
晚上的候鸟咖啡厅,夏雪湄旷工了。
第四天,夏雪湄没有出现在哲真家楼下,在学校冷冷地与哲真擦肩而过,哲真转过身来,大声地喊着夏雪湄的名字,她却置若罔闻。
晚上的候鸟咖啡厅,夏雪湄旷工了。
第五天,夏雪湄没有出现在哲真家楼下,并且,没有去学校。
晚上的候鸟咖啡厅,夏雪湄旷工了。
第六天和第七天是双休日。
第八天的时候,哲真想要跟夏雪湄好好说个清楚,然而突然从夏雪湄的同班同学那里听到了一个宛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夏雪湄转学了!
没留下任何消息就转学了。
哲真在搅拌咖啡的时候,眼泪不可控制地落进了咖啡里,他大声地啜泣着,熊猫则是趴在柜台上看着他。
哲真的第一段恋情,从这时候开始就正式结束了。
“走开!我不需要你同情!”哲真烦恶地朝着熊猫大吼,而后一挥手,咖啡杯猛地摔落在地。
“呀啊!”熊猫吓了一大跳,站起来,杯子的碎片飞溅在她的小腿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她忍着痛,还是没有离开。
哲真也有些后悔,“为什么不走?”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时候,你更疼吧?”熊猫的眼泪几乎要流出来,但她强忍着。
哲真想起了初遇熊猫的那一天,自己身受重伤,到后来几乎都痛到不知道痛是什么感觉了——可是即使是这样,他仍旧觉得,似乎是现在,自己的心更痛一些。
他就这样失去了夏雪湄。
无雪之冬
祝哲真不敢想自己当初失恋时的心情。
他记得那时候,在与余震他们喝酒的时候,他经常痴痴地流着泪。
“行了行了,别露出那种婆婆妈妈的样子。”余震不耐烦地挥挥手,“不就是个失恋么,屁大点事。你现在这种情况就叫……就叫什么什么……对!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屁!你从来就没真正的恋爱过。”金宇呛了余震一句,说道,“你怎么可能知道哲真现在的感受?”
“我!”余震没想到身为“少女杀手”的自己,居然被金宇说成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雪湄走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心情呢?”哲真用完全不似活人的语调,缓缓说道。
会不会想起我?会不会对我还有一丝留恋?
“这种事情,就只有问转学过的我咯。”叶智说道,“当初我被余震这小子逼着转学的时候,说实话我是对那所学校抱着许多恶感的,坏学生横行霸道,好学生打小报告,校规还严得要死。当时的想法是,终于解脱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真正走出那校门的时候,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我心里其实不是特别讨厌这学校的,留在心里的,全都是美好的回忆。”
那么,雪湄的心中,也会偶尔想起我这个人吧?
偶尔会在每个万花齐放的日子里面,会在铺天盖地的树阴里面,会在热气升腾的几乎要将人蒸发的夏天,会在枯黄树叶纷纷掉落的季节,会在冷气霾漫的居室,穿过春夏秋冬,日月星辰,想起我这个人吧?
有些内向却性格倔强,有着一副牛脾气的祝哲真,或许不那么优秀,但绝对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这个人,会不会在你的生命里也扮演着一个不可替代的角色,哪怕只陪你走过人生的一段?或者只是一个匆匆在你眼前掠过的过客,连被你记住相貌的幸运都不曾享有?
夏雪湄清楚地记着当时的心情。
她在转学前一天的那个周日,曾经轻轻走过学校门口。
而后,用带有些许眷恋的眼神,静静地注视着那熟悉的一草一木。
秋风拂过,夕阳渐落,沾满树叶的环保型塑胶跑道,没有人在栖息的的休闲长廊,以及不再传出欢声笑语,一片死寂的现代化教学楼,所剩不多的随风摇曳起伏的树叶,在残阳的抚摸下镀上了一层金色,像是镶上了一连串金色花纹。天空中缓缓流动的白云,像是棉花糖一般软绵绵。
南城风景秀丽的沙滩上静静伫立的校园,南城风景秀丽的沙滩上静静伫立的人,此刻正相映成趣。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的身上,绘出了一个美丽的剪影。
她看着周末没有生气的校园,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生机勃勃的景象。
在那被落叶地毯覆盖着的塑胶跑道上,有一群田径队的运动员,在初冬季节仍然赤膊穿着短裤,绕着操场挥汗如雨,清扫落叶的清洁工大婶,带着欣慰的温暖眼神在他们身上不断扫过,似乎在想,自己的儿子是否也和他们一样,青春又阳光。
在那本静寂无人的休闲长廊里,出现了一对情侣,他们小心翼翼的勾着手,似乎是刻意不让其他人发现,尤其是学校的老师。他们用足足一节课的漫长期待,换来这偷来的片刻幸福,分享着只属于两个人的世界。
无人的教学楼突然传出了朗朗的读书声,丰富着夏雪湄的听觉世界,那些自己从来不曾用心听过的课本内容,此时听在耳旁竟然生动无比。少年闰土,孔乙己,课本上一个个扁平的人物形象,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过多注意,但此时,他们竟然逐渐丰满起来,跳出了2D的平面世界,用立体的身影不断走向夏雪湄。
已经没挂几片叶子的梧桐树,再要几个月的时间,就会重新变得茂密繁盛吧?带着翠绿的生机随风摆拂,将校园点缀得美仑美央。
祝哲真经常会想起那个和单车意外搭配的女孩,想起那个短发的女孩,想起那个像个男孩一样酷,和他一样倔强的女孩,想起那个并不多话,喜欢斜倚在墙上或是单车上的女孩,想起那个打架比男生厉害,心思却比任何一个女生都要细腻的女孩,想起那个喜欢把所有情感起伏都藏在心里绝不表露的自己摸不透的女孩。他心里有太多话没对她说。
夏雪湄偶尔也会想起那个身材单薄瘦削的男孩,想起那个喜欢写作,坚持梦想的男孩,想起那个极少违逆自己意思,却执着又有主见的男孩,想起那个听自己一句戏言就把头发留长并把眼镜摘掉的的男孩,想起那个总是起得很晚让自己等上一段时间的男孩,想起那个打架很烂却绝不放弃的男孩,想起那个对篮球在内一切运动都异常没辙的男孩——
她心里有太多话没对他说。
还在很小很小的时候,祝哲真被同年级的小朋友扒掉裤子哇哇大哭的时候,曾经在抹眼泪的空余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那个个子和自己一样矮,却已经威风八面的女孩,心想那是一副什么样的光景,站在她的角度,又该看到什么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