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何为嫉妒

“砰——”花瓶猛地碎成一片,徒留一地残渣。

海棠依旧红得柔媚,细嫩的绿叶衬着密密匝匝的花骨朵,给人一种花开正好的喜庆感。

可惜,这会儿,遥雪满腹都是那人带给她的委屈。

“岚裳哥哥,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你不理我,有什么要紧,反正父亲说过,你必须娶我,不然部落长老会取消你的王选资格!哼!谁也别想夺走我的幸福!”

遥雪望着窗外喃喃自语,她面色泛红,目光狠厉,娇俏的容颜忽而变得有些狰狞。

不知何时,花厅门外响起侍卫魏武低沉的禀告声:“小姐,人来了。”

遥雪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脸色一变,立即换上一副缓和的表情。

“带进来吧,你候在门外,若是父亲差人来找,你便唤我。”遥雪淡淡地吩咐道。

外面恭恭敬敬地答了一声“是”。

遥雪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目中却闪过一抹明亮的寒芒。

客人已到,战斗才刚刚开始,不论是谁,不论是哪个女人,她遥雪都不会害怕,她一定要掐死所有可能会威胁到她的苗头。

厉隐分花拂柳穿过小径和长廊,来到客栈后院,没想到此处别有洞天,小亭玲珑,绿荫苍郁,假山堆砌,碧水荡漾,池子里浮着许多睡莲,廊檐上缀着许多绢布灯笼。

倒是有几分江南园林的意境,让人生出一种错觉,似乎此处不是塞上城邦,而是南方的一座别致花园,挟着一股子清雅浪漫的风情。

厉隐走到花厅门口,待侍卫通禀之后,她便施施然地走进去。

花厅里陈设精雅,墙上挂着名家笔墨,厚重的黄梨木桌椅绘着精美灵巧的图案,隔着一道半透明的山水春居画屏,厉隐看到一扇敞开的香木窗户,窗前设着黑檀案几和四角香炉,并一只高高的红漆木花架,花架上摆着一盆娇美的君子兰。

厉隐犹豫了一下,不知自己该不该走过去。

这时,却听到窗前的粉衣少女娇脆地喊道:“厉隐妹妹,过来,咱们说会儿话。”

厉隐想了想,终究还是越过画屏,走到窗口位置,与粉衣少女相隔几步远。

地上铺着一块光滑的毛毯,案几摆在毯子上,两侧有锦垫。

粉衣少女挑了一个位置坐下,厉隐顿时眼皮一跳,她一向不喜欢这种跪坐的方式,上次和岚裳在金源楼的萱草厅里相对而坐,虽然时间不长,她却是吃够苦头了。

不知为何,这些青国贵族女子就喜欢这种文雅而折磨人的坐姿。

“厉隐妹妹,怎么不坐?”遥雪笑眯眯地看着她。

这少女,一袭素简青衫,体态婀娜,长发垂肩,眉眼之间已然有了艳丽的痕迹。

遥雪眼神一凛,果然是个对手,虽然身份不高,却足以让她心生警惕。

若是岚裳哥哥喜欢这个少女,她该怎么办?按照惯例,除了王后,青国的王还可以自己选择一些王奴,王奴没有生育的权力,却可以为王侍寝。

只要一想到那些千娇百媚的王奴,遥雪便恨得直咬牙。

绝对不行,她不能容忍岚裳哥哥身畔出现任何其他女人,这是她的独占欲。

遥雪的心思一转,将目光投注在厉隐身上,这女孩,倒是有点傲气,不会轻易折服于人,兴许可以从这一点入手,让她打消所有和岚裳有关的念头。

“坐吧。我听说厉隐妹妹不喜欢饮酒。我今日特地备了一些茶水。”

厉隐依言坐下,只是,她没有跪坐,而是盘膝而坐,虽然不太符合贵族女子的礼节标准,却也有模有样,不失另外一种优雅和端庄。

遥雪见她坐得端正,眼中却闪过一丝鄙夷,果然是个身份卑贱的商户之女。

厉隐当然瞧得分明,她一向敏感,知道粉衣少女鄙弃自己,只是,她贪图自己的舒服,不愿意轻易服从别人,何况,她的姿势随意而又洒脱,分明比粉衣少女多了一份自在。

遥雪见厉隐神色自若,不免又有些暗恨,明明是一个不入流的商女,怎能在她这个大贵族面前摆出这副自在的姿势?这不是摆谱是什么呢?

“这是极品云雾茶,据传,采自高山之巅,悬崖之上,每年初春,选最嫩的叶芽,烘炒下来,只得几十斤,非常珍贵。”遥雪取出精美的茶罐,捏了一团黑乎乎的茶叶。

厉隐神色专注地瞧着,并不发表自己的看法。前世她虽然对茶道并无研究,却也看过许多茶艺表演,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遥雪这点道行,还不在厉隐的眼里。

遥雪将一团茶叶放在白瓷杯盏里,然后将手边的红泥小火炉推到面前,然后用火石点燃了炉子底部的银丝炭,用竹棒将炭火拨正,炉子上搁着一盏小巧的紫泥小茶壶。

不多时,水开了,热气从茶壶嘴满溢出来。

遥雪故作平静的说道:“这水,是去年采自梅花花瓣上的第一层雪水。一直用紫砂壶装着埋在泥里,今日为了招待你,我特地取了一壶出来。”

厉隐点点头,假装听得认真。

遥雪见对方听得认真,不免有些自得,这种风雅趣事,她原本是不屑的,可是,自从那年岚裳去了晟国为质,她便有意关注起晟国贵族的风雅爱好来。

说到底,是为了取悦她喜欢的男人。

说到底,是一种投机取巧,也是为了迎合她未来的丈夫。当然,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何况,父亲告诫过她,岚裳不是那种粗鄙的男人,他自小就教养甚重,而且在晟国京城待了四年,想必见识过许多风花雪月,一般的美人他不会放在眼里。

是以,她遥雪开始改变自己,配合着岚裳哥哥的步伐,试图一点点侵入青国未来王君的心里。

“厉隐妹妹,这种极品云雾茶,茶汤清澈无比,茶叶在水中舒卷,犹如凤舞九天。”

厉隐一听,正题来了,这是一种暗语么?莫非这粉衣少女自喻为凤?

“小姐,我怎么称呼你?”厉隐也笑眯眯的。

遥雪抿唇一笑,笑得好不娇俏:“叫我遥雪姐姐吧,我虚长你两岁。”

听起来似乎十分亲切,厉隐却琢磨到一丝寒意,这粉衣少女的心思有点重,若是厉隐真的亲亲热热叫了对方遥雪姐姐,恐怕会被对方记恨厌弃吧。

折中一下,厉隐便不卑不亢地称呼道:“遥雪小姐,你准备冲茶了么?”

雪水已经开始沸腾,准备工作已经齐全。

遥雪听到这个称呼,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个厉隐挺识趣,也有点狡猾。这下,遥雪的戒心更重了,原以为这个卑微的商女不懂礼数上不得台面,却不曾料到,她竟然也有心计。

热水冲撞着紫泥茶壶的盖子,遥雪急忙收敛心神,提起茶壶,冲入热水,茶叶被热水一激,很快便舒展开来,青绿的芽尖上似乎还带着一层细微的绒毛,在热水里翻滚,犹如舞蹈。

的确,绿叶游弋犹如舞步翩跹,只是,喻作凤舞,似乎有些不妥。

厉隐并未想要驳斥什么,倒是遥雪补充道:“云雾茶,长在高山云雾处,绝顶之上,俯瞰人间,可不是凤舞九天么?瞧瞧,这风姿,仿佛将人带至巅峰之处。”

厉隐觉得好笑,这茶叶听似珍贵,对她来说,却也不过是一种茶叶,再怎么名贵,也是一种解渴用的饮品,只不过幸运地被文人雅士渲染出了一份意境。

虽然如是想着,厉隐嘴上却说:“这茶如此珍稀,让我来品,却如同牛嚼牡丹,完全是浪费了遥雪小姐的一份用心,唉!惭愧惭愧了!”

果然,厉隐的这番谦辞,大大取悦了遥雪小姐。

“没事,我平日里也并不讲究,只是,像咱们这种钟鸣鼎食之家,待客尤为用心着意,否则让人耻笑,丢了脸面,让族人蒙羞,那才是大大的不妥啊。”

遥雪的声音听似平静,却隐隐透着一份高傲和得意。

没错呀,她遥雪就是贵女,就是出生高贵,这是厉隐达不到的境界。

厉隐状似配合地笑道:“小姐千金之躯,想要什么没有。至于脸面,像我们这等凡夫俗子才会斤斤计较,因为,从未得到过,才想着要争取,唉,说来也是一桩憾事。”

遥雪一听,顿时蹙起眉头,这话,怎么听着像是讽刺?她可不是任人糊弄的傻瓜。

趁着遥雪分神的功夫,厉隐举起白瓷杯盏,轻轻呷了一口茶水,的确是好茶,清冽甘甜,香气扑鼻,最重要的是,一口下去十分解渴生津,这才是令厉隐满意的地方。

“遥雪小姐,香茗醉人,尤甚美酒。”厉隐故意拍马屁。

遥雪却忽然冷下脸来说:“厉隐妹妹,你话里带刺,为何?我怠慢你了么?”

厉隐一呆,语气匆匆地说:“怎么会?我并不觉得有怠慢之处!”

遥雪又忽而一笑:“前些日子,听说你和岚裳哥哥在金源楼品酒,如今尝了我的佳茗,尤甚美酒?是不是?是不是在你眼里,我遥雪是个喜欢奉承的虚伪女子?”

正题来了,这才是遥雪的目的,厉隐明白过来,原来是女人的嫉妒之心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