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回二条城

足利义昭讨伐织田信长不成,便撤回了二条城,龟缩在京都等待时机。

对待背叛者织田信长一向是冷血残忍的,这一次讨伐事件让他几乎动摇了他的根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过足利义昭。

织田信长并没有因为藤原小次郎只是个流浪武士的身份就看轻他,当年他自己也被称作“尾藤田阁老的大傻瓜”,连生身母亲都舍弃他,意图帮着他的弟弟谋取家主的位置,如今怎么样,自己还不是走到了万人之巅,手握霸权睥睨人间。“不以出身论英雄”,这是织田信长一直都推崇的信条。

“你说愿助我拿下二条城、槙岛城作为投名状,不知你哪里来的自信,你可知这话一出口就是立下了军令状,说得出做不到在我织田信长这里会是什么样的后果。”织田信长虽不曾看轻藤原小次郎,却也存了几分试探之意。

“信长公现在在美浓按兵不动,一是大军新战需要休养生息,二恐怕是意欲发兵出师无名吧。足利义昭虽然发兵讨伐信长公,却也可以说只是一时智昏错手,而信长公若是讨伐回去,却是以下犯上,名不正言不顺。信长公虽不惧天下人的流言,终归还是不妥。信长公愿与可在下一赌,足利义昭会再度对您兴兵讨伐?”

织田信长嘴角一撇,不以为然的说:“武田信玄已死,足利义昭最大的依凭已经不存在了,他就是再无能,也不至于看不清形势。”

“在下并不这么认为。”藤原小次郎正色道:“武田信玄的死讯并没有被公开,武田家不会在这个时候让自己陷入被动的泥沼中。信长公您能得知武田信玄的死讯,是因为有甲贺忍者潜入刺探得来的。足利义昭受制于人的时候,做不到隐忍不发,羽翼未丰就急于脱离信长公的掌控,这说明他对时局的把握和时机的判断还都未够火候。这一次信长公被各地大名联军围困,险些被逼入绝境,若不是天皇调停,后果难说。这就必然给足利义昭造成一种错觉,那就是信长公您现在势弱,绝不能让您喘息过来,而他对武田信玄太过盲目的信任依赖,连为何武田军突然撤回甲斐都没有探问过,怎么会知道武田信玄已经死了呢。”

“你说的这一切都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足利义昭再昏庸无能,也不连至于武田信玄这么久还按兵不动都不去探问一下。甲贺虽然听我调遣,伊贺却是并不受我掌控,一旦足利义昭派遣使者,或者雇佣伊贺忍者,得知自己最大的依凭武田信玄已死,必然会龟缩二条城再不出来。”

织田信长神色未变,语气却是有了一丝松动。

“信长公,伊贺虽然不受您掌控,但是甲贺与伊贺可是不死不休的仇敌啊。若是您下令甲贺朝信,不惜一切代价拖住伊贺,伊贺宝山那个老和尚虽然嗜财如命,但也不能置伊贺的生死存亡于不顾,自顾不暇之时,谁还有余力去分心足利义昭的命令。没有了伊贺忍者的帮助,足利义昭想从武田家探听到真正的情况,即使以他幕府大将军的身份只怕也是枉然。”

藤原小次郎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织田信长的表情变化,他略微顿了顿,又说道:“欲取二条城,必先渡琵琶湖。若是在下没有猜错的话,信长公想必早已派人开始修造战舰了。还请信长公命下人将修造的进度加快,在下敢断言,三个月之内足利义昭必然会再度兴兵来讨,到时候信长公的战舰出阵,必然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信长公若是不信,在下愿在此立下军令状,三个月之内足利义昭不发兵,在下便自裁以谢罪!”

藤原小次郎一番铿锵有力的话终于让织田信长动容,他一拍桌子大喝道:“好,就依你所言,三月之内若不见分晓,你就提头来见!”

藤原小次郎谢绝了织田信长的安排,径自出了织田府,寻了一处民居安顿下来。织田信长承诺他会命甲贺朝信释放伊贺娜娜,同时也不得再去骚扰藤原小次郎,伊贺也马上将麻烦缠身,一时间困扰着藤原小次郎的问题似乎都得到了完美的解决,然而藤原小次郎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织田信长绝不是徒有勇武的蛮人,相反他的智谋心机都绝对有其过人之处,想从织田信长的手中得到好处又想全身而退,不啻与虎谋皮。藤原小次郎索性不去想未来该如何应对,至少他现在想要的目的都达到了。

藤原小次郎买下的民居远离稻叶山城的中心,拥有一个小巧别致的庭院,显得颇为幽静素雅。屋主是一对老夫妻,因要替嗜赌成性的儿子还债,不得不卖了这安身立命的家产,去投奔远在乡下的亲戚。

屋中一应家具器具俱全,倒省了藤原小次郎很多的麻烦,他只给自己添了几件衣物,就搬了进去。

庭院中有一架开得极好的紫藤,看得出是被屋主夫妇精心侍弄过的。深深浅浅的紫色小花堆叠着串成花串,从藤架上披泻下来,蜿蜒屈曲的茎蔓伸展着,鲜绿的枝叶和粉紫色的花序之间,瘦长的荚果随风摇曳着,满院都是浓而不郁的花香,让人赏之忘情、闻之欲醉。

藤原小次郎倚坐在回廊上,听着檐下风铃倏尔随风而起的铃音,小口啜饮着小碟中的清酒。时近月中,天上的月已是渐渐地圆了,那明亮又不失柔和的清辉却夺不去漫天星子璀璨的光芒。

月已圆满,为何人却还是形只影单。

叹一口气,满心的疲惫就这么漫了上来,藤原小次郎低着头,背影有说不出的萧瑟孤单。一生都在流浪,一生都在谋算,他似乎离自己最早立誓要追求的梦想已经越来越远。

“父亲,若是早知今日,你还会不会带我去赴那一场谋求造化的约定。”藤原小次郎的声音清浅得近似于无,他饮尽碟中酒,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体,又静默了许久才转身回房。

月上中天,夜已很深,夜风把一架花影摇得越发婆娑。

一条黑影从院墙外跃了进来,落地悄无声息。向四周略一藤田阁老望,黑影径直向着藤原小次郎卧房的方向摸了过来。

整个民居都是木板搭制而成,有了相当的年头,某些朽坏的木板踩上去便会咯吱作响。黑影轻盈如猫,几个轻巧的纵跃,小心避开会引起响动的部分,眨眼就站在了藤原小次郎的房门外。

卧房内隐隐传来阵阵鼾声,显示着房中之人正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黑影小心翼翼拉动着纸门,开到仅容一人通过的宽度,看到面朝里躺在榻榻米上的藤原小次郎,指尖闪过一抹寒芒,直向他的头颅出扎了过去。

“嗵”的一声闷响,精光四溢的匕首狠狠扎进了木枕,原本躺着的藤原小次郎却不见了。黑影心下暗道不好,才想抽身闪避,只觉脑后一阵风声,眼前一阵旋转,短暂的眩晕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人压躺在了被褥上。

身下的被褥还带有男人睡过的温度,却远不及身上男子真实的体温来得灼烫烙人。黑影挣扎扭动着,想从男子的手中脱身,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掌钳住了双腕,牢牢钉在了原地。

“娜娜,我们久未见面,你就拿着匕首跟我叙旧吗?”藤原小次郎懒洋洋的声音在房中响起,他随手扯掉了黑影的蒙面巾。

黑影在挣扎的时候弄掉了头巾,一头如云秀发披散在枕头上,随着面巾被揭开,露出一藤田阁老含嗔带煞的俏脸。如玉光滑的脸颊上因为挣扎浮上一片晕红,脸上依旧黏贴着伪装用的伤疤,正狰狞扭曲着,盈着水雾的大眼努力圆睁着,包含着怒火还有一些说不清的情绪,紧紧盯着藤原小次郎。

此人正是藤原小次郎心心念念的伊贺娜娜。

藤原小次郎放开手嚷道一边,伊贺娜娜坐起身来,也不说话,又是一刀扎了过来,结果自然又被藤原小次郎擒住了手腕,只不过这次他打掉了她的匕首,将她紧紧锁在怀里。

伊贺娜娜奋力挣扎着,手臂被锁住,她便用脚蹬、用肩撞,用头顶,还是无法挣脱,反而让自己在藤原小次郎的怀里陷得更深,情急之下,她一口咬在了他的颈肩处。

藤原小次郎闷哼一声,却并没有推开伊贺娜娜,反而放柔了手部的动作,一手摩挲着她的秀发,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身体轻轻摇晃着,安慰着怀里的佳人。

伊贺娜娜用力咬着,直到嘴里尝到了一股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才怵然回过神来,连忙松开嘴,看见一抹猩红色缓缓从被她咬过的伤口处流了下来。

“你,你怎么不推开我,你不疼吗。”伊贺娜娜被那抹猩红刺痛了眼,慌忙用手去擦拭伤口,却又怕碰疼了藤原小次郎,犹豫着,指尖禁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