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弄人造化

藤甲成了毛利元就的影子谋士。

这是毛利元就的决定,他要将将藤甲变成一个从未存在于世的智囊。

藤甲反对依仗一向宗或者任何其他势力来终结武田元繁的挑衅,最终的结论只能是再战!而且,这一次的战斗要如封喉利剑,一击致命!

经过三天的思考,藤甲终于为毛利元就策划出了最佳的作战计划。望着整场有头有尾,有转承有伏笔的一气呵成的作战计划,毛利元就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他对藤甲的看中又多了一重。

这三天,小狗蛋也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吃的肚儿圆”众家丁只知道这是城主好友之子,是得罪不得的主儿,没人知道究竟是城主的哪位朋友。

七岁的小狗蛋,今年年初刚刚没了娘,他才不相信父亲说的轮回升天说,因为他分明看到了父亲眼中的泪光。从那以后,他更黏父亲了,夜里都要与父亲躺在一个被窝里,想娘的之后只能抱着父亲的胳膊。

夜里,小狗蛋小声的嘟囔:“父亲,我不喜欢这里,拘束无聊。”

藤甲疼爱的拍着他的背:“臭小子,现在是紧藤田阁老时期,等几天事情结束了,你就可以离开了。”

“去哪儿?”狗蛋来了精神。

藤甲闭眼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某个有名的道场。”

又过了两日,十月二十八日,毛利元就再次发兵有田城,周围联合起来的相合元纲、福元广俊、桂元澄、井上元兼、坂广秀、口羽通良、渡边胜等全部联军一千五百人全部出发,这次就是决战!

藤甲也带了儿子随军出征,他们呆在部队后方阵地上观看战局。藤甲是有些紧藤田阁老的,从某种角度上说,这也是他个人的初阵!同时,他还要让儿子好好看看,战争的真面目!

又打川,一条从东北斜下西南的河谷川道,如同哑祖传下故事中的楚汉河界,这界限两边的谋臣将士将展开殊死搏杀。

按照事先制定好的计划,毛利元就指令福元广俊与井上元兼共领四百人马做先锋,他亲率七百兵马作为主攻力量,两拨人马前后跨过又打川,冲向武田元繁前营,那里正是毛木、筒濑带领的一千武田军。双方人马数量相当,所有兵力厮杀搅动在一起,倒也势均力敌。

武田元繁一见前方战况,立时来了精神。他留下伴繁清与品川信定带领七百兵力守住有田城门,又拨出三百余骑交由香川统帅,为自己殿后。武田强邀的栗屋、己婓等外援七百余骑守住左翼。除此之外,他还调集了三百弓箭手护住左右大营。如此周到的部署,使得武田元繁自以为有了绝对防御,接着便肆无忌惮的带着一千五百骑士兵向前冲杀而出。

三百弓箭手在战斗之初尚有些功效,可两军搅杀一处后,无眼的箭矢就完全没了意义,漫天飞羽在制敌的同时,也射杀了不少同袍。

“一切尽在掌控!!”武田元繁狂妄到了极点。

就在这位武田家督叫嚣着向前冲杀之时,后方竟然窜出一股骑兵,冲着伴繁清和品川信定的七百兵冲杀而去。这正是毛利联军中的志道广良所率领一百骑兵,他们从武田军营右侧全速迂回到其后方,突然杀出,造成了不小的骚动。这骚动不但震动了已然冲杀的武田元繁,死守有田城的城主小田信忠也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只以为大股援军到来,顿时打开房门,将全部三百兵士投入战斗。本来围城的武田七百兵顿时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痛苦状态。

武田元繁有意让左翼回援,可左翼这些外援豪族都是人中精,哪会听从武田调遣,只以“相合元纲死盯,无法抽出兵力”为由,愣是没有回援一兵一卒。

武田元繁大怒,不得已,只得通知殿后的香川景之火速回援。

又打川东南方向的小高地,毛利联军营地处,藤甲与儿子狗蛋正在料敌观阵。藤甲指着战场上双方拼杀最激烈的先锋战斗处笑道:“好儿子,看好了,大戏要开场了。”

战场上,缠斗一处的双方士兵中,毛利一方突然没了战意,不再冲锋拼杀,而是边招架武田一方的攻击边退往又打川岸边。

武田元繁竟然忘了先前的焦虑,坚定的判断得出结论:毛利吉川联军力竭,正在全速败退!这个想法给了他无穷的力量,振臂一呼,一马当先的追杀向前,所有的武田兵马全部放弃了防御,大军展开冲杀阵势,紧追逃退的毛利吉川联军。

“哦,那个穿红甲的老伯要倒霉了。”山坡上的小狗蛋挖着鼻孔,“兵法说,半渡可击也,我三岁就知道了,那老伯伯的父亲没有给他讲故事吗?”

武田军冲到又打川水域中央时,突然感到气氛有些怪异,前方舍命逃亡的毛利吉川军竟然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散乱的人群竟然瞬间凝结成规整的阵型,所有士兵统一下蹲、拉弓、射击!

就在这又打川水中央的绝境中,武田元繁瞬间被射成了刺猬,歪倒落水。距离最近的毛利家臣井上光政眼疾手快,单掌巨刀,斜劈而下,安艺国的一代枭雄武田元繁圆瞪着双眼,仿佛对自己的脑袋被高高挑起难以相信。

众武田军见到主帅已死,更加没有了战意,转身朝向西北方向逃去。

至此,又打川合围之战已成定局,有田城之困自然解开,更重要的是,毛利元就一战成名!此一战非但为其以后争夺毛利家督赢得了政治资本,也让毛利武家扬名全国。安艺国的毛利家出了毛利元就这样的智勇天才,谁想吃这烫手山芋都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么大本事了。

正当藤甲与小狗蛋以为这场战争大戏已经结束时,小山丘后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从头到家都包在深蓝夜行衣中,只露出两只眼睛。这家伙就躲在小山丘的树荫下,如是不仔细观瞧,绝难发现踪迹。

藤甲看到了他,这便意味着他不是被发现的,而是自己暴露出来的。

眼看着这蒙面人从树荫下走出,步步紧逼过来,藤甲一把将儿子掩到身后,伸手拦住对方的脚步:“阁下想干什么?”

蒙面人并不多言,一个俯身式闪电般抽刀斩下,藤甲探出的手掌齐腕断开,鲜血飞溅。躲在父亲背后的小狗蛋从衣服缝隙中看到这恐怖的一幕,立时尖声大叫起来。小丘下就是毛利元就的营地,三五个擂鼓士兵听到呼叫,训练有素的从背后抓过弓箭,各自寻了有利地势,瞄准了小丘上的蒙面人射击而出!

趁此机会,藤甲拖着儿子就从一侧缓坡处奔去。那蒙面人显然身手不弱,连续躲过箭矢的同时,还想着小丘下方连连丢出飞镖。与此同时,他诡异的身法紧紧跟住了藤甲父子的亡命奔逃的脚步。

眼看蒙面人再次追上了,那闪电般的快刀眼看又要劈下。藤甲忍着钻心的断掌之疼,心下一横,一把将还不满八岁的儿子推下了小丘。那道银光再次闪现,藤甲只觉得腹部一凉,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冰冻了一下,肌肉都被冻得战栗起来,瞬间失去了力量,他也紧紧的抱着腹部从小山坡上滚落而下。

那蒙面人见藤甲父子滚下小山坡仍不死心,一个纵身跃下,显然是想彻底击杀藤甲。几名士兵虽然不知藤甲父子的来历,却也明白能在此观阵料敌的定然不是普通人。多亏了他们的拼死守护,直坚持到隆丰广义的支援。

由于战事已然进入了打扫战场的后期阶段,毛利元就已经没有任何危险可言,他便指令隆丰广义回后方接藤甲父子回猿挂城。隆丰广义想不到,他赶到后竟然遇到了这番情景。

那蒙面刺客见有强兵来援,手中丢出一物,现场顿时烟雾遮蔽,完全遮住了视线。烟雾散尽,那刺客也已经无影无踪了。隆丰广义有心追赶,却被奄奄一息的藤甲一把拉住。

藤甲腹部血淌不知,已经染红了大半衣衫。他忍着疼痛望着扑在身上的小狗蛋和隆丰广义。

“乖……儿子……”藤原艰难道,“将来……你……可以……为我报……报仇的。问:如何……报仇?”

小狗蛋泪如雨下:“我不给你报仇,我不要你死。”

藤甲痛苦的摇了摇头:“傻孩子……我……不行了,给我……答案……”

狗蛋完全成了泪人:“学武,报仇……呜呜……”

藤甲双眼中突然有了神采,紧紧的看着儿子:“藤蔓之家第十二代,赐你名姓。从今往后,你就是……藤元。此元字取自元就大人,莫为我……我藤蔓之家……丢脸!!”

说完这些话,藤甲脸色惨白,血色全失,却是口中喷出一大团血块来。他依然紧紧的抓住隆丰广义的袖子,眼中充满了哀求之意:“隆丰……大人,元就大人……还欠我儿……一场造化……万望……大人……提醒城主,造化……造化……造化……啊……”

造化弄人啊,刚刚经过了初阵大捷的藤甲,竟然在转眼间撒手人间。

隆丰广义也非常郁闷,这藤甲之才是他发现的,是他举荐的,竟然又是死在他的面前。作为武士,他觉得愧对藤甲。

他望着狗蛋,不,是藤元那瘦削的颤抖的肩膀,心中真不是滋味。他要帮助这孩子,至少不能让这孩子丢了“造化”,这场藤甲用命换来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