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紫桃突然甩开红雪的手,瞟了一眼四周,贼兮兮地说:“可别再牵着我的手了,我可不想被人认作是短袖。”

紫桃自顾往前走去,气嘟嘟地不回头看,可是背着红雪的眼睛红彤彤的,她在用手背不着痕迹地擦去泪水。

红雪知道这个丫头是真心对她,心里很满足,走上去,靠近温暖。红雪的一向体凉,可是紫桃身上却是暖暖的,红雪邪恶地想着:以后冬天得拉着紫桃一起睡,这么纯天然的暖炉,不用太浪费资源了。

街上车水如龙,人声,马声,还有街边小贩的叫卖声,组成了一曲热闹的乐章。

然而却有不和谐的叫声传来。

“快让开。”

“快闪开,快闪开。”

“……”

一辆豪华马车横冲直撞,在人群中毫无章法地穿梭行驶。顿时街道一片混乱,人心惶惶,小孩,老人,还有生意人,个类街边的路人乱坐一锅粥,四处奔走,人碰人,人推人,人踩人。采购的人群抛弃了手里的菜,小贩抛出了手里出售的商品,在空中,只有五花八门的各类物品在做着无规律的曲线运动。

一辆马车,将一条繁华有秩的街道搞得一团遭。

街道的上的人群四散开来,为了躲避失去控制的马,四处攒走。

“快跑啊。”

“快逃命啊,马匹疯了。”

“救命啊。”

“……”

本来就已经够混乱的,逃窜的人群还不忘大声呼救,导致更是人心不振。

“公子,公子,快躲开。”一切来得太突然,紫桃顾不得三七二十一,拉着红雪就一阵跑。

红雪也不挣扎,本来这失控的马对她也造不成什么威胁,但是她知道紫桃是真心担心她,便也顺着紫桃的意,走到了一个还算隐蔽安全的角落。

“公子,你没事吧。”紫桃一边大喘气,一边上下打量红雪,生怕她有什么闪失,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才放下地呼吸。

“没事。”红雪回了个安慰的浅笑。心里却是暖暖的。

只有在不经意间的维护,才是人最真的想法。在危险发生的第一时间,紫桃不是顾着自己逃命,而是将红雪推到里侧,只是这个小小的动作,却是露出了一颗最真的心。

“这马车也不知怎么就发疯了,这大街上这么多人,多危险啊,看,街上现在一团乱。”紫桃指了指街上混乱的场面,不满的抱怨,对着还在横冲直撞地马车一阵瞪眼,“也不知道是哪个官宦人家的马车,制造这种混乱。”

“为什么是官宦人家的?”红雪随口问问,也没有太在意,毕竟与自己无关,她也不想知道。

可是红雪的无心问话,紫桃却是上了心,认真回答:“肯定是官话人家,而且不是普通的官家。看那两马车,那么豪华,不是一般人能坐得起的,起码得指好几百两银子呢,普通官员可能要半年的俸禄才只能置购这么一辆马车,所以不可能是普通官家。而且就算没有明文规定不可以在街上行驶马车,但毕竟天子脚下,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就更没有几个人了。”

紫桃分析的头头是道,句句在理,却是是有一定细密心思的。红雪赞赏地点点头,她知道紫桃聪明,却也没想到紫桃这般聪慧,看来捡到宝了。红雪对这个世道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比如,京都的不成文的规定,比如,普通官员的俸禄,所以很认真地听紫桃介绍,多了解一些总是没坏处的。

“紫桃真聪明。”红雪笑着夸赞。

突然红雪笑容僵在脸上,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人群中央最混乱的地方,脸毫无预兆地沉下去了,眼睛突然冷若冰霜了。

紫桃不明白是为什么,诧异地盯着自家主子的变化,扯了扯自家主子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公子?”

红雪好像没有听到紫桃的问话一样,依旧视线不该,不偏不倚地望着远处,只看见红雪的脸色越发深沉了。紫桃顺着红雪的视线望过去。

人群中,马车依旧在狂奔,各类人群在自顾逃命,可是在人群中,有一个小女孩一动不动地站在最中央,正对着行驶而来的马车。

“娘亲,娘亲……”小女孩哭着一直喊娘亲,却没有一个人上前理会小女孩,任凭马车飞速而来。

“娘亲,娘亲……”只有女孩的含糊不清的呢喃,和惊恐害怕的眼睛。

人们都倒抽了一口气,可却一步也没有移动,就是那么眼睁睁的看着,脚下像灌了铅一般,像生了根一般长在了地上。

人们都带着怜悯,带着可惜,带着同情地盯着小女孩。紫桃不自觉得呼吸紧了。

马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得几乎就要触及到小女孩了。

人们都闭上了眼睛,紫桃也闭上了眼睛,毕竟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就这样被马车压过去,是多么残忍和血腥。

紫桃只觉得一阵风从自己身边呼啸而过,人群一瞬安静了,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到。

“呼、呼、呼、呼……”

之后便只听到马匹地呻吟声。

紫桃一睁开眼,周围哪还有自家主子的身影。不由得叫了一声:“公子。”

紫桃拨开人群,走到街中心。便看见自家主子正在那辆失控的马车前,手里抱着那个刚才一直在哭的小女孩。主子一脸宁静,白衣飘飘,衣袂纷飞,说不出的潇洒与帅气。小女孩一脸惊愕,却也毫发无损,然而那匹发疯的马却躺在地上哼哼唧唧。

紫桃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刚才明明那匹马疯了,刚才明明那个女孩就要被马车碾过去,刚才明明主子还在自己身边,可是怎么就一眨眼的时间,都不一样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紫桃甩开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个箭步如飞地跑到红雪身边,在她身上‘上下其手’,神情焦急,口齿都有点打颤,问:“公子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快给我看看。”

紫桃对着红雪一阵忙活,先是上下看看,然后左右摸摸。脸上全是震惊担忧,眼里还迎着泪花。

红雪握过紫桃的手,紧紧用力,安慰道:“我没事,一点也没伤到。”

紫桃再仔细又看了看,才确定是真的毫发无损才将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脏吞回肚子里。

担心害怕过后就是浓浓的斥责,关心则乱,紫桃完全忘了什么主仆礼仪,开始不满地控诉:“这么危险你也跑过去,不要命了,万一被马车伤到怎么办?外衣伤了残了怎么办?这疯了的马可没长什么眼睛,可不会瞅着你长得有几分姿色就对你手下留情。”

紫桃越说越激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前言不搭后语不说,而且还说的好笑胡闹。

红雪不由得失笑,放下手里的女孩,拍拍紫桃的肩膀:“这不没事吗?看,是人家马大哥受伤了,我也没对它怜香惜玉不是?”

看见姿态一本正经地训斥,红雪也一本正经地回答,同样玩笑似的话,她却说得很认真。

紫桃终于破涕而笑,抹了一把眼泪:“下回可别这样了,看见危险就夺躲得远远的,别往前冲。”

“会的,会的,我的小命我可是很珍惜的。”红雪笑着打趣。

这样戏谑的红雪真像重生后的她,已经不是原来那般冰冷无情了,已经体会到了什么是担心,什么是牵挂,已经懂得了许多从不曾体会过的东西。

“多谢这位公子相助之恩。”马车上走下来一位二十来岁的小厮,对着红雪躬身行礼。

红雪不以为意地看了一眼,没有言语,自顾蹲下身子,俯在小女孩身侧,温文耳语:“不怕,去找你娘亲吧。”

“谢谢哥哥。”女孩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以后别乱跑了,知道吗?”

“嗯。”小女孩甜甜一笑,转身一会便没影了,应该是寻她自己的娘亲去了吧。

“公子,请问公子家住何处,今日公子相助,定会登门拜谢。”小厮礼貌地询问。语气不卑不亢,到不像是个奴才。

“不用。”红雪冷冷回答,语气不喜不怒,眼神幽暗不明,窥不见一丝情绪。却有一种淡淡的疏离冷漠。

“如果公子不方便告知住处也没关系,还是谢谢公子出手。”小厮继续致谢,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笑得温和,不慌不忙地从另外一个小厮手里接过一锭银子,递到红雪面前,“谢谢公子相助,就当是一点谢礼,还望公子不要拒绝。”

小厮说得诚心诚意,没有丝毫愧疚之色,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可是红雪眼里的冷意更浓了,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寓味。

一旁的紫桃看不过去了,站在红雪面前,对着小厮,粗声咧气,毫不客气,小手一挥,打开了小厮捧着银子的手,怒声说:“谁稀罕你的钱啊。”

红雪欣慰地笑笑,柔了满脸的冷峻,很然很满意紫桃的做法。

“紫桃,走吧。”红雪看都没有看小厮一眼,转身便走,却也留下了一句话,“我不是帮助你,如果没有那个女孩挡在前面,就算是撞墙也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她不是什么善人,不会拔刀相助,如果不是她在意的人是死是活她从来不会关心。只是当红雪看到那个马车下绝望哭泣的女孩时,看到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时,她想到了自己,曾经自己也是那么无助害怕过,曾经自己也多么希望能有一双手来拉自己一把。

待到红雪走远后,马车里的人伸出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车内是一个绝美的男子,几乎找不到词语来形容他的美,妖治,圣洁,仿佛是上天的杰作,如神又如魅。男子将邪气的魅惑与出尘的高雅结合得那么完美无缺。

男子出神地看着红雪走远的背影,黑色凉眸像是镀上了一层琥珀,薄唇一抿,似笑非笑的弧度。

“主子,属下办事不利,那位公子已经走远了。”刚刚那位小厮躬身在男子身侧。

“办事不利就去领罚。”男子淡淡说,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不喜不怒,却气势逼人。

“是。”小厮恭敬遵从,脸上倒也没有一丝不服,是绝对的服从。

“去查一下今日接触马车的人。”男子平平吩咐。

“是。”

今天红雪玩得很开心,除了早上那点小插曲,也没有什么别的大事发生,一天时间几乎逛遍了整个京都,因为没有很多银子,也没有买很多东西,只是四处看看,去了小酒楼吃饭,毕竟她才刚入王府,之前身无分文,王府也没来得及发月俸,也没什么钱,反倒是紫桃有点积蓄,却也快花得所剩无几了。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落下去了,夕阳的点点余晖倾洒,将整个京都笼罩在一片淡红色之下。

“我们改回去了,公子,好晚了。”走到一条安静的小径,紫桃提出回去。

红雪抬头看了看天色,点头:“嗯,回去。”

“今天真好玩,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新鲜的东西。”紫桃蹦蹦跳跳的,一脸幸福满足的样子,继续碎碎念,“那个变戏法的太有趣了,我一点也没看出来玄机,还是公子厉害,一眼就敲出来了他那花藏在了袖子里。公子揭破时,你没看见,那个变戏法的脸都绿了,眼睛死死瞪着公子呢,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还有还有,那个扔花圈的大叔,估计这辈子也没碰见过公子这样的顾客,五个铜板把他所有摊上的宝贝套了个精光,一个劲哭爹求妈呢,太搞笑了。如果公子不好心还他东西的话,估计他一家老小都得喝西北风去…………”

红雪只是笑笑,任紫桃说着这一天的细琐事情。红雪看着紫桃天真满足的笑脸,心不由得软了,暖了,这小丫头真容易满足,红雪在心里计划着:以后一定要带着紫桃去看看这个大千世界。

紫桃转过身来,倒着走,满脸崇拜地看着红雪。痴迷地说:“公子你太厉害了,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比起风王呢?”红雪打趣问道,她自是知道那个风王在紫桃心里几乎神一样的存在。

“你们不一样,王爷太高高在上了,不是我们这种人可以随便崇拜的,太不食人间烟火了,不像普通人。公子平易近人,美丽却又不是不可靠近。”

平易近人?不是不可靠近?如果你看到我原来杀人不眨眼的样子,还会这么看我吗?这些话红雪只敢在心里问,她没有勇气为紫桃,没有勇气让紫桃知道她的主子曾经是一个多么冷血无情的人,在红雪的意识里,她来到了这个异世界,就想告别原来那个她自己都恐惧的自己,她要重新开始,忘记自己是个杀手,忘记自己手上沾了血。

“傻丫头。”红雪温柔地点了点紫桃的脑袋。

“公子,你说错了,我不是丫头,我是小子。”紫桃狡邪地说着,对着红雪笑得没心没肺。

“是,是,我错了,赶紧回去吧。”

“嗯。”紫桃转过身去,跟在红雪身侧。

“哎呀!”紫桃突然大呼一声,停下脚步,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红雪也停下来,看着满脸悔恨的紫桃。

“公子,今天在摊上买的香包忘了拿,一定是放在刚刚吃饭的小摊上了。”

“算了。”

“不行,那个香包公子也说很好看的,我还故意买了两个,我们一人一个呢。都怪我,粗心大意的,竟然忘了拿来,怪我,怪我。”紫桃懊恼地拍打自己的脑袋,还一边直跺脚,“公子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取回来。”

“这么晚了,紫桃别去了,以后再出来买。”红雪皱皱眉,劝道。

“不,我这就回来,公子在这等等我就好,又不远,我很快回来。”

红雪还想说什么,可是紫桃已经一溜烟跑得没影了,红雪无奈的摇摇头:真是个倔强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