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沈嘉言忘不了的花旗

沈嘉言从小什么都好,长得好,成绩好,家庭环境也好。爸爸妈妈在政府身居要职,爷爷是军队的老首长,奶奶是全国有名的老中医,外公外婆皆是高校教授。他的成长可谓是顺风顺水,从小学习正统的英式英语,每星期两次的钢琴辅导,一周一次去知名书法家地方学习毛笔字,到了高三才堪堪停止所有的学习进程。把所有注意力放到了课本的学习上,即使这样,沈嘉言也一直都是学校一等奖学金的获得者,更何况他早已接到了知名学府抛出的橄榄枝,更是不用为高考犯愁。

花旗一定忘记了,除了知道沈嘉言是全年级第一之外,她和沈嘉言是有过交集的,只不过时间漫长,花旗忘了罢了,当然了,那么久远的事情,要想记得,也是很困难的。

时间往前推的话便要推到花旗和沈嘉言上幼儿园的时候了。花旗一定忘了,沈嘉言就是那时候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的,什么都不会干的小少爷。事事都要靠花旗帮他完成,就这样像跟屁虫一样黏在花旗后面,把花旗当做是自己的小太阳。

沈嘉言永远不会忘记,小朋友们一起上游泳课的时候他耳朵进了水,听什么都模模糊糊的,所有的声音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那样的渺远。小嘉言觉得很害怕,他觉得自己都快要听不见,他一定会变成聋子的!怀着这样惶惶不安的心情,他带着哭腔地向花旗断断续续地描述了自己的感受,花旗温柔地让他把耳朵朝下,小嘉言感觉到有温暖的水从耳朵洞里缓缓地流出来,就好像是,花旗脉脉的温柔。

然后便是幼儿园毕业,分开,虽然在同一个学校,但总是有一条淡漠的距离把他们分隔开来。沈嘉言难过的发现,花旗好像把他忘记了。

花旗在这个世界上沉默地冷漠地穿行着,沈嘉言在一旁默默地观望,不敢靠近也不敢打扰。三年级的时候花旗来学校,脸上带着深深浅浅的淤青,沈嘉言很想上去摸摸她的脸,问她疼不疼。初一的时候上海下雪,天气冷得让人只打哆嗦,花旗只穿了一件旧旧的棉衣来上学,冻得脸色发青,沈嘉言很想把自己穿得暖呼呼的羽绒服脱下来给她穿上。高中的时候花旗越发瘦了,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沈嘉言又想和她打招呼,又是却步不敢上前,沈嘉言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笨手笨脚的傻小子,总是远远地看着花旗,即便是在远处也是手足无措。

高三的时候,也就是现在,花旗被篮球砸中了头,鲜血把纱布染得红红的。沈嘉言用尽了自己今生最大的勇气走了上去,沉默地蹲在了花旗身边。

你还好吗花旗?花旗你疼吗?花旗让我来保护你好不好?花旗让我陪在你的身边好不好?

放学后,花旗正从教学楼后面的垃圾站倒垃圾回来,这一段路少有学生走过,通常都只有倒垃圾的学生才会经过这里。她迎面遇上四个女生,为首的那个有着一双楚楚动人的大眼睛,皮肤白皙得像个娃娃。女生径直走向她,劈头就问:“你是花旗吗?”后面三个女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不出什么态度。

花旗迷茫地应了一声,女生微微一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吗?”说着,一双妙目来回地在花旗身上流转。

段琪仔细地审视着眼前的女孩,算不上漂亮,有些瘦弱苍白,额角处甚至有细细淡淡的青筋浮出来。

“哎,学姐,你干嘛总是缠着我们家正廷不放?”花旗一听到周正廷的名字,心里仿佛知道了什么,她仔细地审视着女孩的脸,仿佛有点印象。但她看段琪来者不善,什么都没说,以沉默应对。

段琪继续在那里盛气凌人地骂:“你都高三了还缠着高一的小弟弟不放干什么,不怕人家说你老牛吃嫩草吗?”花旗还是低着头不答话,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看得段琪心里的火腾腾腾地往上窜,“问你话呢你没听到吗?”段琪居高临下地拍了下花旗的脑袋,花旗还是沉默无声。

段琪终于忍不住踢了下花旗的小腿,“没反应是吧,我叫你没反应是吧”,段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周围的女生,她们一哄而上,把花旗推到在地上,花旗蜷缩在地上,很多双脚都踩在花旗的身上、头发上,偶尔还有尖尖的皮鞋头踹在身上的刺痛感。

“以后还敢不敢缠着周正廷了?”段琪嫌恶地抬着花旗的下巴,蹲在地上冷漠地看着花旗。花旗不答话,只是面无表情,紧紧地咬着嘴唇。段琪冷冷笑着,伸手拍了拍花旗的脸颊,忽然花旗一个起身,用尽全身力气推倒段琪,然后一翻身敏捷地压在了她身上,眼疾手快地抽了段琪一个大巴掌。段琪的脸上火辣辣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又“啪啪啪”地挨了花旗几个耳光,心中一下子又急又气,挣扎不脱,冲身边愣住的同伴大叫:“你们都在干什么?”

周围几个女生这才围上来,花旗冷冷地用目光逼视她们,加大力气压住段琪,一只手捉住她的双腕,另一只手一把掐住段琪的喉咙,恶狠狠地说道:“你们再上来一步我就掐得更用力点!”

段琪喘不过气来,喉咙里像被点了一把火,什么也说不出来,女生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忽然人群后有人阴沉沉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做什么?”女生们仓皇回头,让出一角,周正廷皱着眉头走过来,花旗的心一下子松弛下来,手上动作一松,段琪立刻痛苦咳嗽起来。花旗气喘吁吁地翻身,落倒在地上。

周正廷立刻跑到花旗身边蹲下来,双手轻轻抚摸她,她的脸上、手上都是伤,红肿的挂着血丝,他忍住心中的怒气,不想让花旗受到惊吓,压着声音尽量温柔:“你疼不疼?”

段琪好不容易能说话,声音嘶哑地在旁边说道:“花旗你装什么?”

周正廷差点没忍住想抽她一巴掌,他的眼光像冰刀一样飞向段琪,狠狠剜着她,随后对她置之不理,只是动作轻柔地抚摸花旗的伤口,仿佛他的抚摸能减轻花旗的痛苦似的。花旗原来并未感到多少疼痛,她只是刚才神经绷得过紧,一下子松懈下来失去了力气而已,她闭着眼躺着,感觉周正廷的手正温柔地摩擦着她的皮肤,出乎意料温暖让她的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但一时累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喘着气,静静感觉他的温柔。

段琪坐在一边,捂着脸哭了起来,她断断续续地边哭边说:“周正廷……你不知道她刚才打我吗?她把我的脸都弄成这个样子,还掐我的喉咙……你怎么还对她这样……你怎么这样?”

周正廷忽然抬头冲她大吼一句:“闭嘴!”

段琪心里一慌,哭声噎在喉咙里,眼泪哗啦啦地流得更凶了,她的脸蛋红红的,晶莹的泪珠打湿了脸颊,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惹人怜爱,但周正廷只是厌恶地对她扔了一句:“我什么都看到了,晚点再来和你算账!”周围几个女生悄悄地看着,找了个机会就溜了。

他转过头来看着花旗,她已经睁开了眼睛,嘴巴微张,又歇了一会儿才轻轻说道:“我起不来……”

周正廷弯腰跪在她身边,双手扶住她的背和腿,一个用力将她抱了起来,她并没有多少重量,只是在他不小心挤压到她的痛处时,不由自主地“嘶”了一声,周正廷心里一惊,低头问道:“哪里碰到了?”

“唔,背上有点疼。”她在他怀里缩成一团,仿佛化身为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姑娘,在他的怀里躲风躲雨,不必担心什么。他的声音低低的,奇异地与记忆里的程沭相重叠,她在此刻疯狂地思念程沭,现在抱着她的不像是周正廷反而更像是程沭,只有程沭会那么温柔,那么急切地担心她,她的心里喃喃着程沭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周正廷紧紧抱住花旗,转身就走,段琪看着周正廷大步离去的背影,哭得撕心裂肺,她疯狂地大叫:“周正廷,你给我回来!周正廷你给我回来你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