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无垠的绿地,微凉的风袭捲草原。

一群四散的绵羊,悠悠荡荡的吃着草,牠们的主人,正閒着无事的躺在树下。

好静的一刻,天与地同静的此时,让他有点昏昏欲睡。

每天赶羊外出的生活,是一种常态的同时,更是他的一份私心。

二十年前,在这初见仙人的那一刻起,他有点想当个云游四海的仙人。

拋开凡间一切世俗之所见,也拋开束缚于身的那些牵绊,可惜,数千个日子飞快的逝去,他一直不曾等到他。

本想就这样放弃成仙的念头,可是,数日前最后一次等待时,偏偏又让他见到了他。

二十年的空白,他们之间却不生疏。

但,见到他的瞬间,自己为之愕然,因为二十年不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跡,而这就是仙人与凡人之间的差别吗?

“仙人与凡人的差别。”不自觉说出口的话,让吕望歛眉一嘆。

翻身坐起,撑额看着前方的羊,吕望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么。

再见他一面吗?还是。

“吕望!”一声呼唤,响自天边。

应声抬首的瞬间,吕望重心不稳的向后一倒,躺于草地的姿势有点滑稽。

顺风飘下,纪云晓站在树旁,垂首看着倒在地上的他。

本来有许多话想说出口,却在见到他时,纪云晓才发现,他、什么都不能说。

按照书中所记,四年后,吕望是一定要上崑崙山学道的。

因为他、他是未来的姜太公,于是,这就是元始天尊口中,所谓不能违背的天命吗?

疑问的看着仙人脸上的苦涩,吕望起身,“仙人,你怎么了?”

为什么脸色会这么差,仙人不该都是无忧无虑的吗?

心里泛着愁苦,纪云晓连退了数步,看着吕望的眼中,有着无可奈何的悲伤。

如果他不上山,那、封神计划就不能实现,可是,他的人生。

“仙人?”追着他的步伐,吕望的神情满是问号。

“吕望,你真那么想成仙吗?”问话的语气中,有着偌大的遗憾。

成仙之前所需付出的代价,他明白吗?

完全不懂仙人眼中的悲凉,吕望深吸口气,“成仙是一种希望,却不是人生中的全部。”

“那、你会愿意为了成仙二字,放弃一切吗?”这就是动机问题吧?

“为了成仙?放弃一切?”吕望突然一笑,接着很认真的摇头,“那不是人生中的全部,我不想放弃一切!”

“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这句话。”纪云晓恢復平时的神色,又是悠悠的一笑。

“仙人?”疑惑的挑眉回问,吕望不明白为什么要他记住这句话。

“知道天命的人,永远走不出天命,吕望,你要记得自己的目标!”当元始天尊决定要给他一个动机后,自己所能为吕望做的不是帮他逃开这项天命,他只能帮他,守住自己的认知与决定。

虽然不是完全懂,可是对于仙人的话,吕望很认真的点头。

“好,我会记得我的目标!”又是开朗的笑顏,吕望整个人像是融合于天地之间。

他的温和天真与直率,就是他最大的武器,只是,这也是悲剧会发生的原因。

纪云晓彷彿已经看见,为了引发吕望的动机,崑崙山将会做出的事,而在这些事情之中,吕望还能守住那句承诺吗?

为了成仙的欲望,也是为了自由的渴望,吕望真必须放弃那么多的羈绊吗?

发觉自己虽然知道事情所有的发展,却也受限在天命之中,纪云晓不懂自己的存在,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看所有事物按照天命一一发生吗?

沉寂的风,暗暗笼罩着大地,倏然昏暗的景色,像在透露着一场将出的悲剧。

处于这样的场景之中,吕望仅是静静的看着沉默的他。

远远看着风暴,捲袭天上云彩,阴暗的气息,铺天盖地而下。

“不论是谁,都受限在天地之中”老子横躺于青牛背上,眼中闪着遗憾。

“没有仙人能逃开命运,因为仙人早已认为,自己已掌握天命!”

“就因为自我的认知,于是不知不觉中,人就照着所知的天命去做。”

“只是真要屈服在上天的安排里吗?”

“人真的没有自主的权利吗?又或所谓的自主,不过是掌握在另一个人的手中?”

“真正的天命是什么?真正的自主是什么?所有的一切,对世人而言,又是什么?”

“天劫,一段横跨歷史的存在,谁在天劫之中,而谁又不在?”

一连串的问号,老子对着天问,他并没有奢望会得到回答,他不过就是问出疑问。

为了天劫的出现,他们必须应运下凡,而天劫是什么?

是操纵地上万物,天上气候的自然吗?

又或、所谓的自然,就是人们口中的命运呢?仙人依旧和凡人一样,得受限在自然或命运之中吗?

如果凡人仙人一致,那成仙二字,岂不多此一举?

无名的山中,位于森林中心的湖泊。

森然翠绿的一株大树上,双手紧握着弓箭,申公豹静静伏在树梢。

一只雪白的雁子,轻轻的由空中滑过,缓缓降落在湖泊中心的小沙丘。

低头喝水的姿态是一种唯美的画面,只可惜对他而言,却只是一种为了生存而必须去做的行为。

慢慢拉弓的手,瞄准了眼前的雁,寧静时刻中满是肃杀。

彷彿感觉到不安的气氛,白雁抬起了头,警惕的望着四周。

就在白雁欲拍翅离去的时刻,申公豹手略略抬高后,箭已放出。

听到了箭的破空声,白雁马上振翅起飞,只可惜这一飞,刚好顺了申公豹的心,箭穿过白雁的翅膀后,又向前飞掠了好一段距离,才坠落在湖泊的另一端岸边。

如此的射箭能力,这般的狩猎资质,申公豹的确是这一带最好的猎手。

随风下降的纪云晓,就停留在白雁的前方,而他的眼却停留在依旧不动的申公豹上……既然猎到了猎物,又为何不动呢?

疑惑在心中蔓延,但下一刻,纪云晓才明白,申公豹的心有多深沉。

一头巨大的虎,在血腥味中,慢慢由森林中步出。

咆哮的声响中,牠低头嗅闻着四周,确定没有生人的气味后,才开始接近受伤的白雁。

白雁看着老虎的逼近,死命的拍着受伤的翅膀,可惜不论牠如何努力,却再也飞不上天,只能无力的在地上团团打转。

看着白雁拖出的血痕,老虎舔着自己的嘴,向前数步、低头张口,欲咬上白雁的那一刻,又是一箭声响。

“吼〞〞”受伤的剧痛,老虎翻倒一旁,而血静静淌出。

像是一段无声的默剧,一切场景都在静默中翻动。

当老虎倒地的一刻,纪云晓本以为,这一次申公豹总该动了,却没想到,他依旧保持原姿势,像是在等待着下一个猎物!

为了生存,自小父母双亡的申公豹,只能选择当一个猎人的副手,负责许多别人都不想做的工作,好不容易,当他可以自力更生后的此刻,他比谁都能忍。

除了能忍之外,他也比谁都绝情,毕竟世上没有人给予他温暖,那他又何须管他人的死活,他除了自己外,一无所有!

静的好像没有人的湖畔,唯一有着的,是两具漫着血腥味的动物尸体。

处在这样的环境中,纪云晓渐渐有的、是心寒。毕竟,申公豹居然可以这样动都不动的,在树上一伏就是一个时辰。

这么久的时间中,他就像是与树同化了一般,缓缓的成为天地间的一部份,再也不显眼、特殊,彷彿他根本就不存在。

这样的他,这样的能力,怎么看都不平凡!

这是所有观者的感想,除了最先到的纪云晓外,在崑崙山玉虚宫中。

“这是大家评比的目标之一,他的名字是申公豹,个性绝情冷漠,最重视的人是他自己,因为由出生到他成长后的此刻,从没有人无端对他伸出援手,而耻笑怒骂的情形却不少,于是他虽然资质高超,却因为欠缺人性,一直不能顺利经由管道上山。”指着法宝。因果镜上的画面,太乙真人向前方的同道报告。

报告完后,太乙真人交出发言权、落坐。

点了点头,普贤真人首先发表意见,“对于生物气息上,申公豹所掌握的已经非常不寻常,放任有这种能力的他在凡间,有可能会对封神计划造成不当的影响,于是我并不反对给他一些指点后,收他上山。”

“可是,他的个性太过偏激,万一学道之后,一无所改的话。”个性较为谨慎的燃灯道人微微摇首。

对于燃灯的话,位列其中的其他仙人,有不少人同意,却也有人反驳。

“话虽这么说,可是不给他机会,又何知结果呢?”黄龙真人捻鬚开口。

衢留孙点点头,又接着道:“申公豹纵使现在没有仁爱之心,可是,如果经过渡化,也难保他不会改,既是如此,给他一个机会,该无妨吧!”

听着辩驳的理由,云中子倒不这么想,“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你的话是没错,不过。此时正当用人之际,如果不选择一个能用的目标,难不成,就一直在这个步骤上拖下去吗?”广成子本不想开口,不过,这个会议到底能不能有个结果啊?

面对开始发飆的与会人士,太乙真人再次站了起身,“除了这个申公豹外,这次的评比,尚有另外一位。”

“啊!还有,怎么不早说?”度厄真人本还在烦恼要加入那一边,现在终于有第三个选择。

面无表情的看着发牢骚的度厄真人一眼后,太乙真人转身,将”天时策”调整到吕望的那一页,放上了”因果镜。”

蓝天绿地的场景中,有着一大群白色的绵羊。

天空中看似悠閒的白云,伴着地面上微吹的凉风,这个场景一看就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温和的笑着脸,吕望走在羊群之中,细细察看着羊群的建康状况。

“嗯!很好,今年的羊毛应该可以卖到不少的价钱。”拍着身旁的绵羊,吕望心满意足的继续前行。

直到他勘察完所有的羊后,他才开怀的在大树底下落坐。

“又是一个好天气!”伸着懒腰,静静的看着天空,刺眼的日光下,微瞇着眼的他,看来有点懒洋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