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纪云晓的病房中。
除了沉沉入睡,病情恢復控制的纪云晓外,在他身旁还有二人。
一个是睡在门口的雷翔,自小学跆拳道的他,就算有谁硬闯,他也够力将人拦下。
而陪在纪云晓身旁小床入睡的,就是杨哲。
比起雷翔那个粗鲁的傢伙,他有信心可以照顾纪云晓的每个需求。
在夜更深后,一道人影悄悄推开了门。
却在匆匆看了一眼后,门又轻然闔上。
“放心,他没事!”在那人身后发言,莫书怀等她很久了。
雷若兰苦笑回身,“你怎会在这?”
还以为她来得神不知鬼不觉,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一次手术时,你那么担心,绝不可能之后都不曾来过。”莫书怀打着哈欠把话说完。
“有身份的人就是这样”雷若兰笑着,“要是被媒体发现,云晓的麻烦就大了。”
所以一直以来,她总是在半夜时,才会悄悄来到医院。
身为工商业龙头之一的她,上个医院就可能让股市大跌。
“我查过医院出入名单,才发现其实你一直很关心他。”莫书怀扬着手上记录本。
就算他老爸看在交情上通容,仍保有记录可查,肯定是那老好人下的命令,希望有一天纪云晓会发现,一直认为不关心自己的家人,却有一个人总是牺牲睡眠来探望他。
“他总是我的孩子啊!”雷若兰轻嘆,“你找我一定有事吧?”
陪她閒话了这么久,总该说点要事来听听。
“纪家的财务似乎操在你的手上?”莫书怀一针见血的发言。
雷若兰错愕的点点头。
“请你以离婚为要胁,让纪驤不再来搔扰纪云晓,今天,就因为他的施暴,你儿子又进了手术房一次!”将诊断书往前丢,莫书怀很不客气。
雷若兰接过册子,飞快翻阅。
半晌,她闔上册子,“只要这样就行了?”
她才不管,那是自己经营二十多年的婚姻,她在乎的,是自己的儿子。
就算不是亲生,却比亲生孩子对她还重要。
“有可能会造成金钱上的大笔损失喔!”莫书怀提醒。
坚强一笑,雷若兰不会轻易就被打垮,“钱再赚就有,人却只有一个!”
曾经差点失去他,自己是绝不会再次放手。
那一日,没有据理力争,是自己的错。
就算丈夫再说些什么,也无法改变她的决心。
总算放下心,莫书怀走上前拿回诊断书,“谢谢你。”
“该谢的是我。”雷若兰望着他,“云晓拜託你了。”
莫书怀没有推拒的点头,扬扬诊断书就走。
再次回身看了病房一眼,雷若兰整理下思绪也跟着离开。
从这一刻开始,又将是另一场战争的来临。
只是这场战争的名字,是、家庭战争!
夜很快的消逝,一天又再次到来。
还得去上学的二人,被莫书怀赶回了学校。
早就找理由请出假期,此刻陪在纪云晓身旁的他,一派悠閒。
刺眼的光线,让他不安的张开了眼,许久不曾看到日光似的,纪云晓皱眉闭眼,躲避起光线。
发觉到他的需求,莫书怀起身走到窗旁,当窗帘拉起,室内阴暗起来。
“你醒了?”走回床边,莫书怀俯身。
顺着声音望去,纪云晓却忆起昨天的事,连忙缩着身子。
“我是莫书怀!”伸手制住扭动的他,莫书怀一面稳住点滴架。
要是他过度挣扎,说不定血液逆流,针被压弯,又得再重插一次针。
被入耳的人名安抚,纪云晓停止动作,怯怯看去一眼。
“没错吧?”适时放手,莫书怀弯身将他身体挪正,再将点滴架推回原位,“好点了吗?”
点点头,纪云晓看着和昨天相差太多的病房,不少仪器已被挪走,连氧气罩也从口鼻处消失。
“原本担心你无法恢復意识,不过,缝合手术后,你好像清醒一会,主治医师判定你不再需要维生装置,怎样、好多了吗?”刻意缓和说话的气氛,莫书怀在病床旁坐下。
总算瞭解自己的处境,纪云晓的眼神随着他行动。
“你不想说话?”莫书怀不逼他,只是继续发问。
静静点头,纪云晓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在封神世界里,自己自由的很,于是说什么话都特别顺畅。
可是昨天一醒来,就面对被施暴的场景,让他此刻找不到话说。
现实和虚幻相差太大,使他一直不知所措!
“想吃点东西吗?”莫书怀站起身。
有些饿的点头,纪云晓看着点滴架上掛着的四、五个点滴瓶。
明白一笑,莫书怀动手停掉二个点滴瓶,“你醒了,就不用葡萄糖和食盐水来补充身体所需,我帮你要个食物过来。”
得到他的同意,莫书怀拿起呼叫铃,几句对谈后再次转身。
“不想说话也没关係,你好好休息。”莫书怀一面说话,一面将病床上半部调高,再将餐架架上。
几分钟后,护士推着调配好的食物进入,一碗柔软的牛奶粥被放到纪云晓眼前。
当护士离开,莫书怀拿起汤匙,“啊!”
不习惯让人喂,纪云晓想伸手却发现二手都没空。
左手掌上的伤本就还没好,而手腕又被自己划出一痕,于是点滴就打在右手上,如此一来,纪云晓根本连伸手都办不到。
“要吸管吗?”拿出喝珍珠奶茶用的大吸管,莫书怀倒是很瞭解他。
好像比跟吕望或妲己在一起还轻松,纪云晓点头。
莫书怀将吸管放在粥上,另一端送到纪云晓嘴边。
隔了很久的第一次进食,纪云晓花了一个小时才勉强喝掉半碗。
“还吃得下吗?”莫书怀坐在一旁看书,閒閒望来一眼。
咬着吸管摇头,纪云晓已经累了。
轻笑起身,莫书怀将一切飞快收拾掉,连床亦调回原位。
舒适的躺平,纪云晓呆呆看着上方白色天花板。
“无聊吗?”还以为他会马上入睡,莫书怀叫来护士取走碗和点滴瓶后,才发现他还睁着一双眼。
随着话声看他,纪云晓眨眨眼没有回话。
莫书怀拉过椅子坐下,“为什么想死?”
他一直弄不懂,明明几天前和他对话时,他还对自己笑,可是才过了几个晚上,他就可以拿刀寻短?
这是什么道理?他真的无法理解!
不想说这事,纪云晓闭上眼。
对于他的逃避,莫书怀放弃追问,就在室内恢復平静,病房外却传来对骂声,疑惑看去一眼,他站起身开门,到了病房外。
“书怀,他想闯进去,怎样都劝不听!”几个负责挡人的护士,看着出来的他,如释重负的报告。
“你是谁?”接替护士的工作,莫书怀抓起他的领子,将他扯近。
事情一有人接手,护士们全跑回护士站。
“你又是谁?”一双桀驁不驯的眼,他的轮廓和昨天来的纪驤有些像。
“纪家老三?”莫书怀挑眉。
怀疑他怎知道自己身份,纪恆拉开衣领上的手,“你是谁?”
“这间医院下任继承人,兼你二哥的同学!”仔细介绍自己,莫书怀打量眼前顶多十二、三岁的小鬼。
“哦!你就是那个自以为了不起的傢伙?”纪恆将整理着被拉乱的衣服。
“自以为?”莫书怀瞪他一眼,“那你呢?小鬼”
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却那么不客气?
“别叫我小鬼!”纪恆冷笑,“比你这个还在唸高中的不成材傢伙,我这大学生可是高你一等。”
“高我一等?”莫书怀俯身,看着不高的他,“说这种话之前,先看看自己的身高吧!”
顶多一百四十多公分的小矮子,跟他这身高一七九的人说高人一等?
他的眼睛长在哪?头顶上吗?
“你”气到无言,纪恆干脆转身,“我要进去!”
“去哪?”莫书怀快一步挡在门前。
“我来探病不需要你管吧!”纪恆十分嚣张。
莫书怀双手盘胸,瞟了他一眼,“你们纪家人通通不允许。”
“凭什么?”纪恆瞪他一眼,突然一顿,“你知道了?”
纪恆诡异的转变态度,一瞬间由怒变成不安,让莫书怀有些好奇。
当下他点头,“知道又如何?”
“呿!一定是我妈说的。”纪恆不屑握拳,“告诉你,就算纪云晓不是我们纪家的孩子,可是法律上,他还是纪家的人,因此我有权进去探病!”
惊愕的瞪着他,莫书怀呆了下。
他刚说什么?纪云晓不是纪家的孩子?
“你说真的?”莫书怀抢上前,手又扯上他的衣领。
被束缚的喘不过气,纪恆连忙点头,“你、你不是早知道了?”
一放手,莫书怀看着咳嗽的他。
“你只会暴力吗?”纪恆终于能顺畅呼吸。
失神面对他,莫书怀猛往前站了一步,“滚!”
短短一个字,他的表情却比一开始还差。
深怕又被暴力相向,纪恆转身就走。
直到他消失眼前,莫书怀才开了门回到房中。
眼前的他正坐起身,背靠着枕头,苦笑看着自己。
“就因为这样,你想死?”莫书怀冲上前,“你就算没有家人,你还有我们啊!不是早说过了吗?出了事,你可以找我们商量!”
一连串怒吼声中,纪云晓呆呆笑着,随着他骂。
其实一切都无所谓了,他真的也不在乎了。
封神世界里没有他容身之处,现实世界中又充满这么多事,他好累。
“纪云晓!”莫书怀气急败坏,“你居然这样就想死?”
无视于他的怒气,纪云晓闭上眼。
“你想让我气死吗?”莫书怀拉起他的衣领,将他拖起身。
他花了那么多心血,说了那么多话,就比不上,他知道他不是纪家孩子的震撼?为了那种事想死,他、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被揪紧的衣领,让呼吸有些困难,纪云晓咳了二声。
连呼救都不会,莫书怀无力放手,而他摔回床上。
“咳、咳”半喘息的张眼,纪云晓定定看着狂怒的他。
那是一双一无所有的眼眸,连恨、怒都没有。
“对不起。”这一次换莫书怀闭上眼。
他是气到丧失理智,才会做出和纪驤那没血没泪混帐同样的事,“真的对不起!”
一直不停道歉,莫书怀双手摀在脸上,似乎大受打击。
“你”被迫开口,纪云晓垂下眼,“是我不好,不是你的错。”
是他忘了和他的约定,事情一发生,就想逃到最适合自己的地方。
没错,封神世界在那个时候,是比现实世界还吸引他,可是,直到现在,连封神世界也失去容身之处的时候,只有他还护着自己。
他是第一个看见自己的人,于是。
“是我该跟你说,对不起”纪云晓虚幻的笑着。
依旧不懂得哭,纪云晓除了笑、怒以及面无表情外,悲伤是只有自己才能看见的神情。
“当笑亦很痛苦的时候,就不要笑了!”莫书怀放下手,脸上是一抹得意的笑容,“被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