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昌病癒之后,第一次的早朝。

文武百官朝拜后,姬昌谈起了七年间所见所得,与被迫食子之肉,遭雷震子所救得以重回西岐之事,又派人将银钱送回客店,听完冗长的话,文武百官向姬昌祝贺其回归与大难不死。

散宜生排众而出,“今天子造炮烙、蠆盆,杀商容、二大诸侯等大臣,荒淫无道宠幸妲己,再非贤主,尚祈主公起兵。”

“姜文焕、鄂顺也已等待良久,请主公同发兵进五关围困朝歌,除奸佞小人,废妖后昏君再立明主,为长公子復仇。”南宫适再次呼应,一旁文武大臣也同跪于地,声援二人。

“伯邑考之事乃他不听劝告死有余辜,众卿别再多费唇舌意图搧动,此不忠之话勿再重提,忠君爱国方为应做之事。”姬昌仍是那句老话,一趟朝歌行,相隔七年的来回磨去了他太多壮志。

“主公。”散宜生与南宫适还想再辩,却见姬昌冷眼瞪来,二人只好叩头拜谢教诲,待二人起身,文武百官各回其位。

姬昌本想退朝却又想起一事,“孤想在西岐正南造一座灵臺,以应灾祥之兆,却怕土木之工劳伤百姓。”

散宜生跪奏,“主公起造灵臺是为百姓,若怕劳民可每天发工钱一钱银子,以自愿报名方式,百姓必然乐意参与。”

“大夫说的对。”姬昌命人将散宜生的所奏书写成告示贴于西岐四门。

告示一贴,兵士与人民争相涌看无不欢喜,一一都报了名,散宜生奏明姬昌人员募集完成之事,姬昌算卦择取吉日破土动工。

军民同心协力挖土运泥,伐木起造不需一月时间,灵臺已矗立西岐之中,姬昌接报大喜,率文武百官前来一看,却突然闷闷不乐。

散宜生一见急问,“此臺何处造得不好?”

“没有不好,不过臺下缺了一个池塘,无法以应水火既济、合配阴阳之意,可是若再动工又怕劳伤民力。”

“灵臺工程浩大也已完工,更何况区区一个池塘。”散宜生一旋身,代姬昌向臺外民众宣旨,“臺下再开一池以应水火既济之意。”

臺外军民随及呼应开挖,姬昌等文武大臣在臺上观看挖池,不觉时间匆逝,一转眼已是夜深来不及回宫,姬昌干脆在臺上设宴,君臣同欢。

夜深宴毕,文臣武将都到臺下安歇,文王在臺上设榻一眠,睡至三更时分,忽梦一头白额猛虎背有双翼,由臺外飞扑而入,姬昌大惊而起,一声火爆响自身后,但被吓出一身冷汗,却不知是吉是凶。

隔日回宫早朝,姬昌忙召散宜生来问究竟。

散宜生听完梦境,躬身祝贺,“此乃梦熊之兆,当年商汤有飞熊入梦,在筑城的奴隶中寻得傅说。今日主公梦得生有双翼之虎实应就是飞熊,又听臺后火光,西方属金,金遭火鍊必成大器,此是兴周吉兆。”

旁听群臣亦连连恭贺,就不知飞熊所指之人又在何方。

姬昌笑有此兆,忙下令寻找贤士,一时间西岐似乎又热闹起来。

磻溪位于西歧城郊外,是个地名。附近有条渭水深阔,姜尚便是在渭水垂钓。

渭水旁边种了数棵柳树,一到夏日就是个乘凉的好地方,自带着哪吒隐到磻溪,姜尚常常来到这的柳荫下垂钓。

时间匆促过去,离他自崑崙下山以来刚巧也快过去八年。

“没想到都这么久了。”姜尚一手撑颊看向河水。

水里波涛不绝,丝线下的鱼鉤摆盪却从没钓上什么,哪吒早看惯他钓鱼,此刻人正在水中玩乐,当然鑑于教训,所有法宝都寄放在姜尚身旁。

“啊!”哪吒突叫一声跃出水来,“我抓到鱼了。”

就在拍水游动间,哪吒正好摸上一条鱼,而姜尚望他一笑,鱼竿仍不曾动。

姜尚在磻溪都钓了半年,却没钓上半条鱼,哪吒好奇潜入水底,突又扯着鱼鉤站起身,“姜尚,你的鱼鉤上头没有饵,鱼鉤还是直的,你想钓什么啊?”

“钓我想钓的。”姜尚扯扯鱼竿,“你看,不是钓到了吗?”

“钓到了?”哪吒看了看空的鱼鉤,和抓在鱼鉤上的手。

“你当我是鱼吗?”哪吒跳上岸去,姜尚忙拉着鱼竿逃跑。

二人嘻嘻哈哈玩成一团,一到天黑就回茅庐去住。

吃饱喝足后,哪吒收完碗盘坐到桌上,“喂,我们在这玩半年了。”

“你闷了?”姜尚正摊开黄庭经书閒看,哪吒伸手遮去他的视线,“在这是比在陈塘关好玩,可是玩久了也会厌的。”

“是吗?”姜尚抬首,“你想怎样?”

哪吒搔搔头,“我想回师父那里去玩几天。”

“那就去啊!”姜尚也觉得哪吒肯在磻溪玩半年已经是个极限。

“真的可以?”哪吒蹦下桌,拿起火尖鎗、法宝袋,脚更蹬上风火轮,姜尚瞧他的样也只能道:“不要在途中惹事生非。”

“我知道。”哪吒笑挥着手,一催风火轮,人影穿窗而出。

看着急性子的他远去,姜尚回头看着经书,才觉好静的一个夜。

隔日一早,姜尚仍提着钓不上鱼的钓竿走到渭水,才在垂柳间坐下拋竿,远处走来一名年纪颇轻的樵夫,他挑着一担柴,哼着山歌走来,一到树下歇下担子,“你看我跟你像不像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姜尚挑眉以待,樵夫指了指自己与他,“渔樵问答。”

“好一个渔樵问答。”姜尚大笑,樵夫也会心一笑,“你叫什么?”

“姜尚,字子牙,号飞熊。”姜尚一说完,樵夫忍笑道:“我叫武吉。”

“你想笑什么?”

“圣人贤者才有道号,你不过是个垂钓的人,怎会有号?”武吉边说边拉起钓竿一看,上头栓着一根针罢了,并不是钓鉤。

到此,武吉忍不住大笑出声,“垂钓还不懂得用鱼鉤,教你一个巧,将针用火化成鉤状再加个浮板,如此一来你才钓得上鱼,不然枉你在这钓上千百年亦是无用,亏你还号飞熊。”

姜尚瞧他嘴虽贱人却还不错,“我虽名为垂钓,不过是在等一段时机,你又何知我寧在直中取,不为曲中求。不为锦鳞设,只钓王与侯。的道理?”

“看你这嘴脸想当王侯?我看,倒像个猴子。”

“猴子?”姜尚冷笑,“你看我嘴脸不好,我看你更不好。”

“我哪不好?”武吉一怒扯起姜尚领子,“比起你在这空钓王侯,我当个樵夫又有何不好?”

“不是说你嘴脸,是说你气色。”姜尚拉开武吉的手,武吉好奇一问,“我气色哪里不好?”

“你左眼青,右眼红,今天进城打死人。”

“你我不过閒语几句,你何用歹毒话语说我?”武吉一怒,逕自挑起柴担往外走去。

看他狂怒远去,姜尚拉起钓竿,“又上鉤一个。”

武吉怒气冲天担着柴来到西岐,城里头绕上一圈生意却差,不知不觉他已走到南门来,却逢文王姬昌上灵臺占卜吉凶。

御林军排开喝着,“千岁驾到,閒人闪开。”

武吉连忙迴避,行人却争看文王风采挤成一团,他将柴担由右换至左肩,哪知滑掉一担柴,尖担翘起打上守门军士王相耳上,当场王相倒地气绝。



人大喊:“樵夫打死门军!”

武吉愣在当场,被人扭送到文王面前。

“你为什么打死门军?”

“我没有,因刚才人潮拥挤,柴被挤脱一綑,尖担不慎翘起方误伤人命。”

“虽是误伤却依旧杀人,以法来判,你该为他抵命。”

姬昌扭头唤人上前,在武吉所站之地划个圈,更在圈里立个木桩,就将他囚于原地,一行人再啟行上灵臺去。

那圈就是牢狱,那桩就是狱吏,因姬昌擅于演算先天数,犯人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亦算得出,于是独西岐能有画地为牢,立木为吏之法。

西岐城里只要被囚于画地为牢之中,没有犯人敢跑的,就如武吉呆呆站在那,一连过了三天却没人问津,终忍不住放声大哭。

散宜生正巧由南门过,一看他哭就问:“你杀人本该抵命,又哭个什么?”

“小人该为王相抵命不敢埋怨,可是家有七十老母无人奉养,我是独子又未娶妻,今日一死之后母亲亦跟着无法活命,子丧母亡让人痛心,小人为此大哭殊不知冒犯老爷,还请恕罪。”

散宜生听完辩解,暗想他是误伤人命也可从轻发落,“我见千岁去为你说情,暂且放你回去操办柴米、棺木,待秋后你再回来以正国法。”

“谢老爷恩德。”武吉忙跪地磕头。

原不知要在站上几日才有后续发落,武吉就算提早得知死期仍开心不已。

散宜生回宫稟报了武吉之事,姬昌念在武吉孝心,即命放武吉回归。

武吉出了城门,一路赶回家去,才回到郊外家门前不远,就见母亲倚门相待,忙加快脚步奔了过去。

“儿啊!你怎去了三日才回?”武吉老母迎向前。

武吉泪眼濛濛,一跪地就将与姜尚斗嘴,被说一句打死人,结果入了城真失手伤人至死,被囚于城中三日,后得上大夫求情,待秋后回去正法。

“我不过说那傢伙像猴,都是他嘴毒害我。”

“此人莫非有先见之明?他既看得出你面相必是高人,儿子你不若去求他救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