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见所期不可不远且大,然行之亦须量力有渐。

邓华的牺牲换来十绝阵的阵气一洩,天上黑云变动,水意飞快聚集。

文殊广法天尊请命入阵,闻仲吃惊于纯粹培养的牺牲,双眼略过文殊逕自看向他,“这就是您不让姜尚参与的原因?”

“十绝阵只能以牺牲来破,这是创阵人布好的局。”纪云晓浮移的视线对上闻仲,二人交会一个眼神。

闻仲会意过来,眼瞥向赵公明之后,“崑崙亦或玄都?”

“你远走朝歌时,崑崙送向金鰲的礼物。”

赵公明本不懂二人说些什么,却在那一句之后,也明白了,“难怪金鰲没有创阵者,为了一个封神,崑崙还真捨得以陪葬换人。”

“你不也一样?”纪云晓反问一句,当场让他哑然失笑,“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闻仲与妲己都以您字称呼你。”

“哦,是吗?”

“您很厉害,十绝阵的确是我斗崑崙的工具,不论谁是它的创造者,我纯粹享受着其中的杀意。”

“没有你的推波助澜,就没有今日的十绝,现在,该让文殊进阵了吧?”

赵公明頷首轻笑,手往天绝阵一摆,“文殊道兄请。”

文殊广法天尊顺意入阵,才进其中,本由红色长布包裹的天绝阵,上方红云朵朵下降,一片血红染上几分正气,阵势像正在瓦解之中。

秦完勉强撑桌站起,血跡淌于嘴角“你是何人?”

“九龙山云霄洞的文殊广法天尊。”他往前一站,一片莲叶瓣将他托于血海之上,秦完忍不住又呕出一口鲜血,却在见到敌方眼中的同情后。

“既摆阵一斗,就不须别人怜我。”秦完大喊,手上三首幡再次横空摇舞,天雷地火人魂齐齐发动,血海涛然捲上,文殊的莲叶瓣一翻,人腾身于空。

就在他身形未落,更遇天雷劈来、地火缠身、人魂捲噬──

“喝。”文殊喝了一声,一朵诡异金莲由他口中生出,左手五指射出白光,白光顶上又现一朵莲花,莲花中心闪现五盏金灯。

“金灯开路。”文殊身形一转,脚下再扬二朵白莲,而前方巨大金莲衬着五盏金灯飞快往秦完所在的祭坛撞去。

勉强催动阵势早到了秦完界限,再见金灯夹着金莲撞来,早无还手之力,双眼一闭,人往后一仰,当文殊到达时,他仅剩一口气息。

文殊瞧他的惨状早已不想下手,才转身欲走,背后的他却开口了,“送我一程。”

秦完咳出几缕血丝要求,文殊闭眼一嘆,手里遁龙桩一现,三个金圈撑起秦完瘫软的躯体,剑光再闪,一缕幽魂飘然远去。

天绝阵到此已破,闷雷不断里,红布崩裂自焚,火色之中,文殊心有所想的独矗其中,以为自家师尊出事的金吒连忙进阵。

二师徒在火光里对话,金吒一脸担忧,文殊的神情终回归平常。

“崑崙的人挺有人性嘛!”赵公明凉凉的扔来一句,闻仲蹙眉瞪去一眼,他举手退了几步,“算我说错话,不过,其实早死也算有保障不是?”

在未来天劫的胁迫下,被封神的一日,也就代表将来的不死,这等好事可不是时常都有,赵公明懂这道理,闻仲自然也懂。

他敛回视线,看向前方,“接下来是地烈阵。”

“韩毒龙。”纪云晓一语令下,他举步一迈却在道行天尊前方停步,深深的一鞠躬后,师徒眼里都藏着几分不捨。

“当不成仙,将来成神也谓得成正果。”灵宝大法师握上道行的肩,他重重点头涩然一笑,“徒儿速去。”

韩毒龙静静望他良久,倏然跪地一拜一磕,再起身已扬长走向地烈阵。

此阵由土褐色的麻布围绕,一揭布就见上方阴云暗暗,雷电蠢蠢欲动,地上看似无物,却又让人深感炽热无比。

韩毒龙往前一站,背后麻布落下掩住阵外日光,一片阴暗遮人耳目。

突扬起一连串怪笑,祭臺里的他狂喊道:“天绝既破,你们入阵者总免不了一死,一命换一命,金鰲还算不愧金鰲之名。”

“废话少说。”韩毒龙覷准声音传来处,手上弓箭一搭往前射去。

只听怪叫数声之后,又是咭咭冷笑,“小子还敢暗算?”

赵江身为地烈阵把关者亦不再客气,手上五行红幡摇动,地表为之一翻一裂,火光由下方吐露,韩毒龙才跃起身,上方雷电伺机劈下。

赶忙将手上弓箭一拋,韩毒龙一翻身,雷电已劈向长弓,原来长弓乃是金铁所铸固能吸电,躲过雷击的他,却躲不过地面涛然燄火。

就在他翻身倒落的一方,漫天大火捲来,吻上他的肢体。

血气渗入阵势之中,雷电一顿,火势一停,一阵风过,飞灰带着魂魄扬出阵外,噬血的地烈阵一时达到饱和。

感受到地烈的阵气随之改变,闻仲一嘆,“下一个是谁?”

“衢留孙。”纪云晓眼光一瞥,他人瞬间土遁入内。

赵江才暗笑收拾一人,却心神一动后,找不到来者,“是谁入阵?”

明明感觉阵内另有一人,可赵江连连发问,却无人答话,“欺我太甚。”

他不分青红皂白摇起五行红幡,雷电在阵内肆虐,地火四处奔腾,闹腾了好一会儿,却怎样也没有结果,“究竟是谁入阵?”

“衢留孙。”三个字一现,赵江吃惊的往后一看,才见一名矮小道人咧嘴一笑,身上就遭数道红影綑绑,本想挣扎,却觉气息一歇,人瘫软在地。

“在我綑仙绳之下,饶不得你作怪。”衢留孙将手往他一搭,脚再向下一跺,二人身影飞快出阵,转眼回到崑崙阵营之中。

“挺快的嘛!”纪云晓回首一笑,他将綑仙绳往旗杆上一套,“仙人过奖。”

一面回话,衢留孙一面拉动绳子,不一会已将赵江吊在旗杆上头。

“嘖,完全不给面子。”赵公明动怒的往前一站,“您不管管他们吗?竟把人吊在上头,这比杀他还不给尊重。”

“尊重也要择人而异。”燃灯道人抢话,纪云晓也不答话。

“太过份了。”赵公明可以无视十绝阵的牺牲,却无法无视他们的蔑视人权,“雷公鞭。”

雷影赫赫向前劈落,燃灯道人干坤尺往上一举,电光混乱四射,一时间人人避之危恐不及。

“赵公明。”闻仲手往前一搭,将他往后拉退,“要打也不是现在打。”

赵公明瞪去一眼,肩头一挺已卸去闻仲的手,再看回崑崙一行,“缚龙索。”

对方既以綑仙绳抓去一人,他也以缚龙索囚回一人,就在一道碧绿绳影下,黄龙真人不幸被索缚去,同样被吊于对面旗杆上头。

“扯平了。”做完这事,赵公明心情好了很多,“下一阵是风吼阵,请问谁要入阵?”

眼看己方人马被吊于旗杆上,崑崙众仙全想入阵,纪云晓瞥了他们一眼,“度厄,定风珠在你身上?”

“是。”他点点头,纪云晓眼神再一晃,“哪吒传令回城,派黄飞虎与晁田赶往渡口,请来破阵者。”

哪吒接令而去,赵公明还想开口,纪云晓已将视线调回,“暂时歇战,明日再行破阵。”

此话一完,西岐一方鸣金收兵,免战牌更高掛城楼。

“明日再恭候大驾。”赵公明行了一礼,与闻仲逕自去了,妲己却留于原地,一双眼含怨带悲的紧瞧着他。

“你们先回西岐。”纪云晓不捨的瞧她一眼,身后的人全数退离。

才一会儿功夫,场中仅剩下二人相对,纪云晓下了乘黄往她走去。

“您留下来做什么?”妲己怯怯的抬首望他,纪云晓停在她身前,“我也不知道,单纯捨不得吧?”

“您还会捨不得我?您眼中不是仅剩姜尚?”

“妲己。”

“很久以前,您说过的,总有一天,要我为了您改变。您记得吗?”

纪云晓心一纠结,苦涩的点头,“我记得。”

“可我现在为了您改变,离开宫廷不再作乱,而您给了我什么?”

“我给了你什么?”纪云晓愣住了,那时的他单纯想改变妲己与姜尚死斗的未来,现在妲己虽退出宫廷,“可是你的目标仍是他!”

“对,我的目标是他,那却是因为您的关係。”

纪云晓不懂,又与他有什么关係,他呆呆的望着妲己,等着她未完的话。

“姜尚不值得您为他做那么多,他既天真又坏心,一个人二样面貌,这种大奸大恶之徒,将来一定会与您翻脸。”

妲己话题一转,不说自己的事,反数落起姜尚,纪云晓仍没有反应的听着。

“我担心您的安危,也痛恨姜尚赖着您的自以为是,只要姜尚不在了,您是不是就会回到我的身旁?”

妲己为他想得很多,而纪云晓总为她想得太少,他不禁对她的话有了几分认同,可是,姜尚不会是那样的人。

“他可以对很多事耍坏心眼,可本质上是个好人。”

他的话未完,已被妲己打断,“现在的他太天真,以为不杀人就可以解决一切,若他知道了您以牺牲破阵,您又要如何自处?”

“就算他将来恨我,我也无话可说。”

“您。您为什么总要为他做那么多,他不值得!”妲己心酸一喊,清泪已淌下眼角,人往前趴上他的胸膛,“我讨厌他,他为什么可以得到您的在意?”

问他为什么吗?纪云晓也想不起原因,也许是和他认识太久了吧?

姜尚八岁那年,自己就见到了他,在他下崑崙之前,共六十多年的日子里,他们的眼中都只有彼此。

“姜尚之外虽有你、女媧与老子见得到我,可真正陪我那么多年,让我学会自己之外,还有他人的,却是姜尚。”

纪云晓终答出理由,妲己的泣声一顿,人静静趴着,听取他的心跳,而他望着胸前臻首,第一次没搂她入怀,仅是让她依靠。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被你的清丽与对二个妹妹的执着打动;可当我第一次见到姜尚的时候却不一样,那算是我第一次将一个人看入心里。”

八岁的他,与自己相视的他,叫自己是仙人的他,那时的他很可爱,让自己总忍不住想笑,那还是他第一次无忧无虑的笑着。

“从那一天起,我第一次记着一个人,在遇见你之前,如果你们只有一个,我就不需这么烦心,你对我很重要,是因为我恋着你;他对我重要,则是因为,那是一个永远放不下的牵掛。”

尤其是在姜尚失去所有亲人族民之后,自己将他的意识唤回、送他上崑崙,那时候他说过的,你要记得你还有我。

──因为对姜尚说过那句话,于是自己无论如何放不下他。

而且,每个人都在你需要的人面前示弱,却也在需要你的人面前坚强,在纪云晓的人生里,头一个需要他的,是吕望也是姜尚。

“你若没有我,你还有二个妹妹支撑你往目标走下去,可姜尚没有我,却不一定还有未来。”

一连串的话完,纪云晓轻轻拉开她,“你懂为什么了吗?”

“我不懂。”妲己挣开他的手,“姜尚太狡猾了,崑崙有那么多人在,他却仅想霸佔您不放,这样实在太狡猾了!”

“不是那样的,妲己。”

纪云晓还想为姜尚说话,却见她怒然抹去脸上泪痕,“是您把他看得太好,他不是您初见时的吕望,他现在是崑崙的姜尚。”

“他变回了吕望,不会再是只懂得耍心机的姜尚。”

“是吗?”妲己勾起微邪的笑,“当伤害一旦造成,没有人能让伤口真正癒合,您等着看,总有一天,他会亲手毁掉一切。”

妲己自认有十足的看人眼光,而且他虽然对未来、封神与世上一切懂那么多,可是偏偏对人心却懂得太少。

为了迎合他的心性,姜尚将自己表现出从前吕望的神态,可是在骨子里与眼眸深处,那股幽然的怨气却不曾消散,当积压的不满累计到最后,姜尚一定会往外爆发,到那时,他又该怎办?

“您不要太信任姜尚,他永远不可能会再是吕望。”妲己很认真的说这一句,纪云晓则愣愣的注视着她。

一般人在这种时候,应该会认定自己所选的才是正确,可是不知为何,妲己说那些话的神情,与莫书怀很像,怎么说呢?

就像他劝自己活下去时一样,眼神炯炯更有着无数善意,妲己现在的眸光正是这样,不是带着单纯的怨懟与恨意。

“我知道了。”纪云晓发愣了好一会才点头,妲己见他肯听自己的话,已甜甜泛出笑容,“您愿意听就好。”

总觉得妲己是为自己着想,纪云晓也回了笑容,剎那间又被妲己偷得一吻,“明天见。”

扔下这句话作结,妲己已飞快远去,纪云晓伸手抚唇,由心更泛起笑的同时,却有感到一股诡异的视线,他猛转身望去,却什么也没。

“那种感觉。”纪云晓的心仍激动着,一声声微快的心跳,让他开始不安起来,而远在天涯彼端的千古绝塚,却有一人放声大笑。

“黑暗之心已动,天劫也将復甦,另一个变数,你又该怎办?”

接到了军令,黄飞虎与晁田二人轻骑赶向最近渡口,才在想要去请的人是谁,却一路上觉得沿岸不太对劲。

“黄将军,是我错觉,还是这黄河边真有古怪?”晁田勒马,眼神东瞟西晃的,想找出让自己觉得古怪之处。

黄飞虎也停下马匹,同样扫视了河边许久后,“没有渡船。”

“对!”晁田击掌附和,“黄河沿岸的人家,不都靠摆渡钱过活,现在都走了冗长一段路,却不见一个摆渡人,莫非我们要找的人与这有关?”

“晁将军说得有理。”黄飞虎连忙下五色神牛,到一旁民家叩门相问,晁田在马上相候,不一会儿,他已经回来。

“问到什么了?”

“听说前二天来了二个大汉,赶走其他渡船只留下一个渡头,过往的行人总被恣意敲诈,因此这一带少有人烟。”

“那就该是这二人了。”晁田放尽目力望去,黄河上一片水色空盪,在遥远彼端似乎有一舟正在移动,“在那。”

黄飞虎随着看去,人上了五色神牛,“我们走。”

晁田跟着驾马,在距离渐渐拉近,整条河岸唯一的渡口上,二条粗大绳索往前横出,而小舟慢慢靠近下,二人才见到小舟上的他们,以绳盘筏过渡。

如此惊人的臂力与方法,让晁田吃惊,而随着距离越近,“是方弼与方相。”

简直就是冤家路窄,当年晁家兄弟误以为太子造反,持剑欲杀紂王,因而造就方家兄弟揹负二名殿下出走,叛离朝歌后沦落到此。

今日再见对方,晁田心有愧疚,方家兄弟恨怒非常,但见二人脚下一跺,越上渡头,双手已准备往前一殴,黄飞虎持棒横去档在二人身前。

方弼狂怒往他一瞪,却傻眼当场,方相还不知他的存在,才又想往晁田下手,又被一棒遮挡,怨气难消下终放眼望去,也跟着一愣。

“你们不认得我了?”黄飞虎收回棍棒一笑,方家兄弟双双跪下,“武成王大人。”

多年一别,想不到再见时,会是这种场面,黄飞虎听着二人叫唤,不免有一股心酸扬在胸中,“这一别,都十多年了。”

“武成王大人神采依旧。”方弼认真的说着,方相连连点头。

“你们。别来无恙。”黄飞虎跃下五色神牛,一一将二人拉起,虽说别来无恙,却看得出二人过得萧索与不继,“辛苦了。”

一句辛苦了,逼出二人眼泪,碍着男儿有泪不轻弹一句,方家兄弟硬生生的忍住泪,“不知道武成王大人来这,有什么事?若需要我兄弟的,请儘管说。”

“真的?”

“我兄弟从没忘过武成王大人从前的提拔,有事您儘管说。”

黄飞虎大笑点头,拍着二人的肩,“跟我到西岐去。”

“西岐?”方家兄弟互视对方一眼,“武成王大人,您?”

“我在西岐受封开国武成王,来和我一道吧?”

“谢大人。”方家兄弟又想跪地再拜,反被黄飞虎紧紧扯住,“别行那些礼,倒是从今之后,与晁将军同为一殿之臣,你们休要无礼。”

“知道了。”方家兄弟往晁田一拱手,“你不来犯我们,我们亦不再计较。”

晁田从前就怕二人,现在更无话可说,才想下马让骑,他二人却摇手,“用不着马,我兄弟人高马大的,跑几步自追得上。”

黄飞虎点头附和,晁田只好催马领队,四人同往西岐而回。

隔日一早,十绝阵前又集结二方势力,依旧是闻仲、妲己、赵公明与纪云晓、崑崙山众人相对。

“您今天想派谁上场?”赵公明眼神一扫,“唷,有二个新人。”

“既要破十绝,亦不会派随便的人上场,要死双方至少公平些。”纪云晓视线往后一望,“同样是要名列封神的,该不算我欺你们吧?”

“您说的是哪话?”赵公明扬起邪笑,“这一阵是风吼阵。”

阵名一报,董全走向前来向四方拱手后,不发一语的进了阵势。

纪云晓低头一思一嘆,“方弼,你去。”

一句你去,方弼还想着未来的荣华富贵,人已入了阵,此阵由黑布包围,黯沉沉的四周有一股闷热的风吹袭,地上杂草全干枯殆尽。

“怪怪,什么阵势?”方弼还在四处张望,一道黑风由深处捲来,彷彿一头扑人的野兽,方弼连闪几次,却见那头野兽身影越来越大。

董全在祭臺里挥动着风火黑幡,在黑风形成的野兽外,四周闷热感渐重,方弼瞄了一旁,才发现自己人在大火之中。

“臭道士,有胆和我打上一场。”方弼不满的四处张望,却看不破火燄里的那层黑暗,无奈之下,他扑向野兽,一搂一抱一扯,就将野兽撕裂开来。

才见野兽二断,方弼仰首大笑,却在黑影分裂时分,无数利刃往前一射,剧痛里笑声微顿,喘息取代,视线往下移看,身上无数刀影,鲜血滴溅。

“哈哈。”纵使身中数刀,他的狂笑不止,摇摆的步伐往火里扑去,染上火燄的脚步不停,冲破黑影之后,他往董全冲去。

第一次见人可以撑到这来,董全却无表情的将手里风火黑幡往他一指。

就在方弼的脚步渐慢却执着上前的一刻,天上袭来的刀风扬过,硬生生将他的躯体砍为三段,当他气息一终,魂魄离开阵势之后,风吼阵方停。

感受到风吼阵阵意一变,闻仲抢先喝问,“下个是谁?”

“度厄,你把定风珠给慈航,慈航去破。”纪云晓回首下达指示。

度厄真人掏出法宝一递,慈航道人接过法宝往前入阵。

才进了风吼阵中,阵势一动,无数黑风飆然而至,慈航道人祭起定风珠,黑风再吹不起,藏于黑风内的利刃亦下不来。

董全死命挥着风火黑幡却连火也不起,“你你是何人?”

“普陀山落伽洞的慈航道人。”

“崑崙十二仙?”董全认命的拋开风火黑幡,右手取刀就往他扑杀。

“少白费功夫。”慈航道人取出法宝一祭,“琉璃净瓶。”

小巧的琉璃瓶身在空中转眼化大,一股气息由瓶口喷出,嗖的一声已攫获董全的身躯往瓶内拉扯,他仍不放弃的以手紧攀住瓶口。

“还不放弃?”慈航道人一转身,瓶身跟着飞快旋绕,转眼间,董全已被吸入瓶内,瓶身更恢復原状的落回手里。

把关者一死,阵势崩塌陷落,烈火之内,慈航信步走出,手上净瓶一倒,一滩脓血伴着魂魄落地,那缕无依魂魄留恋的游盪些许时间后同样归去。

“风吼已破。”慈航道人还令,而赵公明又开始介绍,“寒冰阵。”

纪云晓听闻寒冰阵,人向后看去,“薛恶虎。”

昨日才见师兄阵亡,今日又该换他入阵,纪云晓其实有些不忍,可他往前走的步伐却无一丝畏惧,更到他面前时一停。

“仙人,我们都知道自己的宿命。”仍是个孩童模样,却偏有一双成熟的眼,他的话让纪云晓直直的瞧他不放。

薛恶虎很清楚什么是封神计划,更清楚未来自己所能有的职责,于是,“我们不会怪你。”

说完这句,不待纪云晓回话,他已走入寒冰阵,而纪云晓不自觉眉头一皱,心头涌上一股酸涩,脑海里却仅想起吕望,还好今天面对一切的是自己,他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寒冰阵是由蓝色的薄纱围成,冰凉的视觉感官里,地面却真结出霜来。

薛恶虎站在阵内,眼光四处扫视,才锁定一方,天上竟落下巨大冰山。

“异挽。”薛恶虎袖中一抖,昔日盛米而来的小碗已在掌中,那块冰山坠落的势子不停,却诡异的在碰触到碗边时,直直的被碗所吸入。

“什么?”第一次看自己的寒冰被人如此破解,霜雪微溶处显出一张老脸,袁角傻眼良久,“怎么可能?”

“你还有何手段?”薛恶虎将视线调向他,一副凛然不可侵的模样,就算要死,他也要死的轰轰烈烈,绝不轻言放弃。

“好你个娃儿。”袁角挥动风雷黑幡,阴寒的劲风急吹,气温开始直线下降,薛恶虎冻得唇白脸青、动弹不得。

满意的看他将成冰雕,袁角再将黑幡往他一指,巨大冰山再次掉落,砰然声里,薛恶虎已被砸成肉泥,魂幽幽散去。

“谁来破阵?”闻仲上前发问,纪云晓视线一瞥,“普贤。”

被点名的他,人大步跨进了寒冰阵,袁角又见有人进入,风雷黑幡抢先挥动,才见天上巨冰坠下,地面冰刺横生,一股雷电蓄势待发。

“法相。”普贤双掌贴合,由头顶化出修练许久的法相,一道白光里生着一片庆云,云有八角,角上各悬金灯,瓔珞垂珠护顶,头上脚下冰山冰刺溶化,雷电更在白光中停顿。

袁角见法术被破,气得牙痒痒却又没他奈何,才想转身土遁脱逃,普贤真人已祭出吴鉤双剑,眨眼间削去袁角半颗头颅。

把关者一死,祭臺喷出烈燄,阵势顷刻塌陷,普贤真人方步出倒坍的寒冰阵,眼前已站出一人,“你敢不敢破我金光阵?”

抢在赵公明之前开口的,是被崑崙连破四阵所激怒的金光圣母。

当面被人挑衅,普贤真人才想答话,却又听闻一声,“你回来。”

“不好意思,我们需要服从他的指示。”普贤真人客气的行了一礼,逕自退回阵营,金光圣母才想扑上去理论,却见妲己挡在身前,“你入阵等候。”

“我。”金光圣母一开口,就遭妲己上了一巴掌,“叫你入阵。”

那道森然的眼光,和杀人没二样,金光圣母抚着被打的脸颊却不敢惹她,脚一顿地,人已转身入阵。

妲己视线移动,没人敢与狂怒的她相对视,除了他之外。

“难得见你动气。”他轻笑着,妲己一哼后也笑了,“她太急也不成事,倒是您又想派谁出阵?”

“派谁吗?”纪云晓视线转动着,却偏怎数都少一人,突然由天上跃落一人,“我来,我来。”

他急躁的跑向前,纪云晓才想说他是谁,燃灯道人先叫了一声,“萧臻。”

──那时在临潼关放了黄飞虎一行人出关的张凤副将、萧臻?!

他从临潼关之后,就投入崑崙成为道士,现正是奉命而来,纪云晓也不拦阻的任他入阵,此阵是金光阵,由透明反光的薄幕所围成,二十一根高杆上还垂掛着套有镜套的镜子。

在二十一根高杆内的,是坐在五点斑豹驹上的金光圣母,刚被妲己击了一巴掌的她,心情正欠佳,手上刀光连闪已砍向入阵者。

萧臻急忙取剑与她手中刀架砍,越打越不满的金光圣母,身影一飘已搭上一旁镜套,一套扯下,二十一面镜套全数落地。

光影穿过一面又一面镜子,在二十一道金光集聚在他身上后,转眼烧化。

“谁又要入阵?”金光圣母的吼声由阵中传出,连赵公明都被吓了一跳,瞧他的狼狈样,妲己倒是笑了,“您又要派谁上前?”

“广成子。”纪云晓方开口,他人已在阵前,更早全副武装,身上不止穿了八卦仙衣,手上番天印更架上肩头。

果然,在他入阵的剎那,二十一道金光齐拥而上,却被八卦仙衣所挡,金光圣母才愣了下,已被番天印封住行动,再补上一计番天印的重击,她人已倒地不起,魂魄逕自离体,阵势应声溃败。

广成子完工的踏出,化血阵的孙良也想出声挑战,却被赵公明摀住嘴,“您若不反对,明日再战如何?”

昨天由他随意叫停,今日该给自己的方便,赵公明直望着他,而他点点头,“明日再战。”

十绝阵转眼已被破五阵,赵公明的叫停正合闻仲心意,不一时,商营鸣金收兵,掛起免战牌,崑崙众人亦退回西岐城中。

而见到城里的某人,纪云晓的表情黯然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