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乐阵阵,祥云缭绕,天边一角霞光耀眼,伴着滚滚雷鸣之声,一道金光,宛若流星由远及近。
众人凝目注视,只见一匹巨马,火炭般赤红,胁生两翼,踏云而来。
众人中有见多识广者,不禁轻声惊呼道:“这……这莫非就是神马吉光?……”
王风听那惊呼声,急忙望去,只见那神马拉着一辆敞蓬两轮金车,车上立起一把曲柄大伞,色亦作金黄,甚是华丽。
马车两旁各有二人驾云随行,皆是黑衣少年,容貌俊美。
那柄金伞下坐着一人,身穿红袍,头戴金盔,赤须戟张,不怒自威。
那马车在山顶盘旋数圈后,才缓缓降落。执法使和八大散仙闻着扑鼻而来的异香,急步上前下拜。
一时之间,山上山下黑压压地跪了一地。只有王风一人,睁着一双茫然的大眼,无言静立,如鹤立鸡群一般,倍觉刺眼。
执法使拜道:“仙君莅临本界,在下等有失远迎。今本界上下能一睹仙颜,实是三生有幸!”
王风心道:“原来这红袍人便是武德仙君,难怪气派非凡。”
武德仙君目露笑意,开口道:“吴执使不必多礼!”音如金石,锵锵有力,却又平和中正。
说话间,武德仙君让众人起身而立,向王风看了一眼,随后目光四顾,微微点头。
王风只觉武德仙君随意地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如露如雾,如刀如剑。既像和风细雨拂身,却又似严霜寒雪扑面。当下摇了摇头,只感迷惑之极。
只听那武德仙君道:“本君此次前来,实为公事。只因数日前,修真界中天象大变,已然惊动天界。据吴执使探查后,得知是人界一少年于修真界中破阶进级时所引发的天象异变。
进而又知此少年要与修真界的顶峰存在——八大散人在此山一试高下。
鉴于此情,本君奉北斗帝君之命,特来观看。并准备一件礼物,送给得胜者,以示嘉奖。至于比试规则,稍后当由吴执使宣读。”说完,神马宝辇已慢慢地退在一旁。
吴执法使连忙上前,随手布下一面结禁,与坐在车上的武德仙君不停地交谈什么。
由于结禁所隔,俩人说些什么,众人无从得知,当下七嘴八舌地谈论起仙君所赠的那件礼物起来。
只听一人道:“仙君所赠,赐与胜者,岂是凡物?”“不知是哪位得胜者有福,受此馈赠。”“人家可是拼着性命在赌试,宝物虽好,怎及小命重要?”……
八大散仙早已是神情激动,聚在一起,也布下结禁在交头接耳地商谈什么。
王风见状,心下好笑,遂向不远处树下冷月三女看去。只见妙月、青、红三人也注目向自己瞧来,脸上犹带担忧之色。’
王风向三人用力地点一点头,随即盘腿而坐,立时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人在耳边轻声道:“王小友,请听本使宣读比试规则。”
王风猛一睁眼,两道炫光自眼底一闪即没。只见不远处的吴执使含笑向自己望来,同时脸上闪过惊讶之色。
那武德仙君正坐在宝车上闭目养神。其余众人一一静立原地,面色肃穆。王风当下慢慢站起来,凝神聆听。整座凤鸣山上下异常寂静。
吴执使目光扫视一遍后,沉声道:“现由本使宣读比试规则。一,双方比试赌注为碧月弯刀一把,八枚通灵丹和八件灵器。请双方将赌注呈上。”王风将背上的碧月弯刀取了下来,那八散仙也将通灵丹和灵器拿了出来。九人上前一一将赌注交给吴执使手下几人保管,随后退回原地。
吴执使见状点了点头,又道:“二,比试时,若经对方同意,可以不必单打独斗,但一方最多人数,不得超过八人。
三,为了公平起见,双方不得使用道术、法阵两门,只以武功定输赢。四,得胜者将全部收取本使手中赌注,而输者事后不得以任何理由纠缠、报复。更不能巧取强夺、偷盗抢占所赌之注。
违者,便是与本使为敌,与武德仙君为敌!甚至于与整个天界为敌!请各位好自为之。”
不理众人如蚊蝇般地悄声议论及各人脸色,顿了一顿,道:“五,仙君担任总评审,本使及各位应邀前来的嘉宾,将对比试时的规则予以监察。请记住一点,本次比试鼓励点到即止,但也不论死伤。一方认输,另一方便立即罢手。当然,比试之前也可开口认输,留下赌注走人。”
笑话!八大散仙岂是善与之辈,众目睽睽下,说不得也要在数合之间将这个乳臭未干的人界小子打败。
否则,以八人各有数千年的修为,便是与这人界的凡夫俗子拆上十招以上,只怕在众人眼里,与输无异。
王风心下却道:“不知散仙之境的武功修为到底如何?此战成败,无关紧要。技击篇中的疑难之处,当在此战中解开不少吧。”
就在众人各有所思之际,吴执使又道:“此次比武,违反规则者,以输论处。诸位还有何异议?
如若没有,那本使就宣布,立刻清场!比试开始!”说着,带着闲杂人等,缓缓退到一边。
山顶中央平地上,只剩下双方比试九人无言静立。树下青霞红云心中此时直打鼓,默默地看着场中神色淡然的王风,忧心如焚,只想叫他认输算了。妙月见状,握着二女的纤手,以示安慰。
那八大散仙相视一眼,只留下一人呆在场中,余者已慢慢退到一旁。
王风一看留在场中的那位散仙,正是在成梦洞府外首次与之交手的暴躁者。王风抱拳道:“在下王风,请前辈指教!”那人淡淡地回了一礼道:“老夫六劫散仙花如海。请!”
王风道:“前辈先请!”花如海二话不说,右拳直送,“呼”地击向王风。
拳劲到处,罡风四射。王风只觉气息一窒,呼吸有些不畅,“逍遥游”身法展开,两肩一晃,已闪至花如海侧面。那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拳,击在空处,“轰”的一声雷鸣,天际一片云朵已被震散,整座山头摇晃不定。一拳之威,竟至如斯。
吴执使连忙结下禁制,将动荡的空间稳固妥当,山下站立不定的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花如海不待右拳收回,左掌横拍,劲力疾吐,扫向王风前胸。王风哪能如他所愿,单掌一迎一拒,青冥决已然催动,俩人手掌相吸。花如海只觉全身真元狂泄不已,一时魂飞魄散,急忙缩手,哪知一挣之下,真元更是一泻千里,与王风手掌已是牢牢相粘,欲罢不能。
王风见花如海汗如雨下,脸如死灰,心中不忍,遂大喝一声:“震山掌,开!”劲力猛吐,一声闷响,只见花如海如断线风筝般地向山下落去。
在众人惊呼声中,一人已疾纵而起,将花如海接住,已在半空中御风而立,向王风冷目而视。
王风一见,接住花如海的来者正是八仙之一,相貌平庸,且平时寡言少语。那人扶着脸色惨然的花如海降落一旁,遂上前向王风抱拳道:“花如海已败。多谢小友手下留情!老朽常平,八劫散人,忝为八散仙之首。小友还能战否?”王风回礼道:“请前辈赐教!”
这常平正是八仙中修为最高的一个,已渡八次天劫,只需数百年后九渡天劫成功,便能晋升为天仙。实为修真界中第一人。
俩人凝目对视,身形随意斜侧,双足不丁不八,实是各自全神戒备,于众人的纷纷议论之声充耳不闻。
忽然,常平举起右手,五指连弹,数道无形剑气已破空而至,只听“嗤嗤”之声不绝于耳。
王风左手抬起,坚起大拇指,早已凝神以待,模样却是怪异之极。剑气即近,王风拇指一捺,如石破天惊,身前平空出现一面巨刃,斜斜劈了过去。
所到之处,那数道剑气纷纷断折,“叮当”之声响了数下,如金铁交鸣。只见那面巨刃其势不减,向常平斜肩斩去。常平闪身避开,长衣下摆已被巨刃削下一角。
那巨刃被常平避开后,以锐不可挡之势竟向武德仙君劈去。
正在闭目养神的武德仙君突然睁眼,微微一笑,身边四名玄衣少年已飘然上前,举掌向那巨刃击去。只听“轰”的一声,巨刃已破碎烟消,终于不见。而那四名少年被那巨刃的反弹之力震退数十步,各自小脸已是苍白。
只听武德仙君笑道:“惊神指,果然名不虚传!”声音也不如何响亮,却已让山上山下万余名修真者都清清楚楚地听到,如同言在耳边。
常平脸上有些发白,开口对王风道:“你我都不用真元,只凭招数精妙再斗一次。小友可还敢一战?”
王风躬身道:“固所愿也!请前辈赐招!”
常平闻言,已然含笑道:“你我既然都如此相信对方,可谓一见如故。今日一战,无论胜败,老朽都交下你这位朋友了。”王风道:“如此,在下高攀了!”
常平喝道:“迂腐之言,再也休提!吃我一拳!”右拳直送,其势甚是威猛,却不带一丝内劲,显是他言而有信。
王风身形微侧,“无为拳”招势已经展出,左手轻搭常平右腕,右肘抬起,顶向对方前胸,横劲吐出,借力用力之下,常平一个踉跄,急进几步,稳住身形。常平呆了一呆,笑道:“妙极!再来!”双拳连动,雨点般地向王风击去,宛如多生了十几条手臂一般,眼前已是漫天拳影。王风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或拨或挑,若牵若引,神情悠闲之极,观之脚下步法,看似杂乱无章,却大有规律可循。只见他如闲庭信步一般,忽左忽右,若前若后,让常平所发招势尽数击在空处。
常平已是越战越心惊:“自己的“狂风三十六式”拳法纵横修真界,所向无敌,实是一项无双绝技,配合自己近万年的真元,当真是谁与争锋?
眼下虽未用真元,但单以招势而论,天仙之下,无人能挡。
眼前这古怪少年不知是用何种拳法,竟然以单手只守不攻,且游刃有余,当真便在今日让自己的一世英名扫地不成?”心念到处,改拳为爪,径抓王风咽喉。王风依然背负一手,“摘星手”虚拿常平脉门。常平手腕轻抖,变爪为指,点向王风手心要穴。
哪知王风全身穴位早已悉数打通,连成一片,已无穴道可言。
见常平手指点来,置之不理,一声轻啸,右手拇、食、中三指已捏在常平右手食指上,随即疾掠而上,五指轻拂,一路自常平整只右手要穴一一点过,疾如电光,迅若奔雷,五指已然虚抓在常平咽喉之上。
整座山顶一时寂静无声,常平已是脸色灰白,片刻,即恢复平静。
王风微微一笑,收手躬身道:“承让!”常平仰天笑道:“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诚不虚也!”又抱拳对王风道:“小友神技,老朽佩服!后会有期!”说罢,朝仙君和执法使行了一礼,身形一晃,已然远去。
余下六人面面相觑,成梦缓步走出,拱手笑道:“小友神技,我等钦佩之至!只是我们六人想共同领教小友的兵器之道,不知小友能应否?”
言下之意,自是余下六仙同上了。
王风尚未回答,只听嘉宾席中一人道:“这位王小友固然神功无双,令人钦佩,然则成上仙的脸皮之厚,也让修真全界之人,叹为观止。”成梦闻言,脸上一红,已是勃然大怒,急目而视,只见一树下坐着一位青年,面白无须,相貌英俊。
成梦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暴虎门的虎威虎门主!阁下贵为嘉宾,为何插言相讽?当真以为背后有人挣腰便有持无恐了吗?”那虎威道:“成上仙也不必恼羞成怒,否则,上仙大名将被众人背地里改上一字也未可知。只怕那时,不叫成梦,而叫成怒了。”
众人中已有人“嘿”地笑出声来。成梦大怒,却又不便发作,只得冷笑道:“很好!待此间事了,老夫定要登门拜访!届时还望虎门主不吝赐教才是。”
虎威冷笑道:“全界中人谁不知成上仙修为高深,且睚眦必报。在人界昆仑山既伤我门中破日四剑,何妨今日再灭我暴虎门!
我门中弟子本领低微,原不足以挡阁下一击,却不料阁下以堂堂散仙之躯,助偷天门那几个鸡鸣狗盗之徒,为取仙器而不择手段!
若人人都像你这般卑鄙无耻、阴险毒辣,就算修成散仙又有何用?就算修成天仙又有何用?真是如此,这道不修也罢!”
成梦见虎威骂得畅快,早已是杀心大起,当下躬身向吴执使道:“本散人以散仙之身出手击伤四位元婴期修士,固然是胜之不武;但那破日四剑以元婴期修为杀戮近百位结丹期修士,就那么理所当然吗?
为夺仙器,只能以力相搏,力强者胜。
今日虎威小子在众人面前辱我太甚,老朽杀心已动,须得立刻出手除了他,否则于我修行有所滞碍。还望尊使首肯!”吴执使默默无言,当下向武德仙君看去。
武德仙君微一皱眉,道:“弱肉强食,优生劣汰,此乃天道!杀人者人恒杀之,亦含至理。杀心既起,动手便是!絮絮叨叨,好不聒噪!”
说完,又闭上眼睛,静坐养神。
成梦闻言,二话不说,转身向不远处的虎威走去。
忽听身后有人开口叫道:“成兄且慢!”成梦扭头一看,开口之人乃是一美妇,正是八仙之一的四劫女散人若冰。只听若冰道:“眼下比试在即,成兄何妨暂缓行事?”成梦摇头道:“不过弹指之间而已。请寒冰仙子稍待。”
抬足欲行,眼前一花,若冰已然俏立在跟前,挡住去路。成梦冷哼一声道:“寒冰仙子当真要为了这小子,置咱们数千年的交情而不顾了吗?”
若冰嫣然一笑道:“置与不置,当在成兄,不在妾身。成兄既然对那偷天门人爱护有加,那妾身对暴虎门人关照一二,有何不可?
况且破日四剑已伤在成兄手下,生死未定,那虎威也是爱护门人心切,一时激愤,才口不择言。
还望成兄看在小妹薄面上,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他一马。改日小妹定然带着他登门道歉。如此可好?”成梦踟蹰不定,一时不语。
王风心道:“看来,八大散仙也不是铁板一块。瞧此情形,实是各有机心。只是那暴虎门主也算得上是一位好汉,何忍见他命丧此地?且这成梦行事实是不大光明,只要他动手,说不得也要阻止!”
当下主意已定,静观那成梦举动,蓄势待发。只听耳边有人传音道:“王小友稍安勿躁,瞧此情景,当无事矣。眼下养精蓄锐要紧,以应比试!”王风举目四顾,不知是何人传音于自己。
见那武德仙君坐在宝车中闭目养神,心中一动:“难道是他?……”
只见那成梦踌躇半晌,道:“咱们八人同气连枝,荣辱与共。今日就看在寒冰仙子面上,饶过这厮!”
说着,与若冰转身而回。又向王风笑道:“王小友见笑了!不知适才老朽所言之事,小友敢应否?”
王风拱手道:“岂有不从之理!”当下举目四顾,朗声道:“在下行程仓促,未带兵器,不知哪位前辈能借宝器一用?”
话刚落音,人声已然鼎沸:“这位王小友果然有胆有色,不愧是英雄出少年!”“以一而敌八大散仙,虽不敢说后无来者,实是前无古人矣!”“这次六仙要再是败了,不如自己抹脖子算了,省得丢人现眼!”“那成梦枉有散仙之名,多行无耻之事,哼哼!必败无疑!“老夫这里有一把灵剑,小友若是不嫌弃,这就拿去吧!”……
王风见树下虎威手捧一柄长剑,站在那里犹豫不定,欲行又止,当下便向他走去。
忽听一人道:“王小友,如不嫌本君此物难入法眼,这便拿去罢!”众人一惊,只见宝辇上安坐的武德仙君正对王风含笑招手。王风大喜,急步上前。
仙君拿起车上的一杆长枪,对王风笑道:“此枪乃本君师祖早年所执之器,纵横驰骋,所向无敌。后来交付与师尊,也是逍遥苍宇,手下无十合之将。
本君不才,但执此长枪,悠游九界,也难求一败!今日暂且借与小友一用。本来就算是赠送与你,也无不可,只是于你我二人身份不合……此枪名为‘平夷’,经炼多年,早已是一件神器!”
“神器?”整座山脉已经炸开了锅。
一柄仙器已是闹得血雨腥风、沸沸扬扬,何况神器?成梦等人大惊失色,不理众人如痴如狂的嘶喊声,当下齐齐高声叫道:“这……这不公平!”武德仙君目光四下扫视,一股威压如大山般地无形散出,山间登时渐渐平静下来。
威压笼罩,重如巨山,寒如冰霜,以致有人抵受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武德仙君冷哼一声,众人心头一震。
只听仙君对那六散仙冷笑道:“公平?尔等有何面目谈公平二字?身为散仙,仗势欺人。只为一件小小的仙器,便无所不用其极!你们加起来有数万年的修为,以八对一,这就公平?
如今尔等六人更是手执灵器,共敌一位只有十来岁的人界孩童,这就公平?”六人听到这里已是满面羞愧,低头不语。
只听仙君又道:“放心!这神枪已被封印,其威力只在灵器之间,不信,尔等自己查看吧!”说着,随手将长枪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