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由于来这的人们都是尽情地宣泄自己心中的情绪的,所以都把声音开得奇大,然后那扇门就堵不住那些声音了,而走在走廊上的我也就被震得晕晕的,刚才好不容易清醒的头脑又昏了。

我心中思索着今晚的各种奇遇,谁知接下来就遇到一颗炸弹,只见拐角处林尧正靠着墙抽烟,我此时脑海里不停地闪现出那句话:生活永远比你想象得更残忍一些。

我有很强烈的预感马上就要发生点什么事了,因为我要想回到包间就必须从他旁边经过。我在回过神来时就看见他眼睛正在盯着我,我转回头看了看后面没人,心里就确定了他是在看我。

我无意识的向前挪动脚步,谁知就听到一阵哗啦的声音,我直觉它是从我脚旁边传来的,低头一看,果然,我敢指天发誓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面前的那堆碎片,我明白这件事不是件容易的事。然后就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个服务员,看着我很职业的微笑说:“小姐,你好,我们这里有规定:损坏公物是要做出相应的赔偿的,你刚才打碎的那个花瓶三千块,您要怎么付款呢?现金还是刷卡?”

我一听居然要三千,那不是完了么,于是赶紧笑道:“那个,小姐,你看我今天也没带什么钱,要不我给你们打扫一下这里,然后压上身份证,改天给你们买一个一模一样的好吗?”林尧此时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觉得很难堪,尤其是在他面前,以前的我就是在他面前太把自己的面子当回事了,所以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可是转念一想我这个面子很有可能让我今天枉花三千块,于是便觉得没什么了。据我推测,那个被我打碎的花瓶顶多不超过三百,但是它摆着这里,所以价值自然就不一样了。

那服务员听我这么说,脸上原本的职业微笑也没有了,看着我不高兴地说:“您在这等一下吧,我去问一下经理。”话毕一转身就走了。

我蹲下身去捡碎片,此时隔壁的门开了,我抬起头来看,正好看到林尧,长身玉立地站在那,仿若不食人间烟火般,我当年就是迷恋他这个样子,可是如今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那份心动了。于是低下头继续捡碎片。

然后我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鞋,我知道这是林尧的,只听他说:“你变了,当年的你可不是这样的,你说过宁可饿死,也不会为五斗米折腰的。”

我听他提到了曾经,愣了一下神,结果就划破了手,他一眼便瞟到了,立刻蹲下一把拉过我受伤的手指,我直觉的要缩回去,他一使劲,然后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是我当年割腕留下的印记。

他本来就是学医的,所以未等我开口回答便看着我说:“陶李,你曾经轻生过。”我一听他的语气,那么肯定,认为没有任何回答的必要了。可是他却一反今天见到我到现在的态度,把我拉起来然后按在一边的墙上,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了:“我问你过得好不好,你说很好,那你为什么要自杀?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来我一直都在找你?”

我自认识他到现在,还没有见过他如此激动过,他没意识到自己的力气在逐渐加大,我几乎快喘不过气了。一听到他质问我为什么要自杀,我就没法再淡定了,因为这些年来这件事是我最不愿提起的回忆之一。自从经历了那些痛苦的经历之后,我便再也不是以前的自己了。懂得了那些曾经的愿望不过是雾霭云烟,对于在现实的染缸中受过洗礼的我,更是太梦幻了。我面容淡定地看着他说:“为什么自杀?是啊,可是那时我的家支离破碎的不成样子了,妈妈入狱,外婆病重,我又没有大学上了,家里没有一分钱,我要么去死,要么去卖,你说我不自杀能怎么办?如果日子过得下去,没有谁会想着去轻生的。”

他听到我说这些话之后,本来就皱着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我突然觉得此时的他跟平常的他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他突然用双手捧着我的脸,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给吓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望着他,只听他满眼含泪地说:“我这么多年一直在找你,等你,可是你却不让我找到你,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呆了半天,回过神来跟他说:“你说过我们两个只是朋友,再说当时那种情况下我们已经不可能再做朋友了,我怎么会去找你?再说你其实根本没必要来找我的。”

他听我这么说,就笑了:“李李,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你怎么可以认为我们只是朋友呢?你不知道我对你?”

我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紧张,直觉这句话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对他也很重要。

可是电视里戏剧性的一幕在我的生活中毫无预兆的上演了,韩晓晓的出现成功地打断了林尧的话,也打破了我和林尧目前的相处情形。

她站在不远处小心翼翼地对林尧说:“林尧,医生说你不能太激动。”

奇怪的是,林尧听了她这句话后,顿时僵了一下,一动不动地压在我身上。而此时的我胸口剧烈起伏,胸腔热烈异常。

我对他刚才说了一半的话感觉很是纠结,于是问他道:“你把话说完,你对我怎么了?”我这个做法还是有点邪恶的,因为我已经大概猜出他想要说什么了,可是为了避免再次自作多情,所以我必须问个究竟,况且我想象中的他的话对我来说太过震撼,那他亲口说就非常有必要了。

他轻轻地放开了我,嘴张了又张,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做出了我在他面前最有勇气的事,那就是问他:“林尧,你刚才是不是想说你对我感觉不一般,喜欢我?”

我说出这句话时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看看其他人显然也被吓住了。韩晓晓很是激动地指着我说:“陶李,你怎么可以血口喷人呢你?”我要是不是这场闹剧的参与者之一,那我听到这句话一定会把持不住地笑出来,这成语未免太有水平了。

林尧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我,死死地盯着我,好久之后他慢慢放开我并且向后退了两步,依然盯着我,仿若云淡风轻地说:“不,我怎么会喜欢你呢,从来都没有这个想法,你不要误会。”

我觉得心里突然一松,这样才是正常的嘛,可是我这次又算是怎么回事呢,再一次给自己难堪,犯贱吧。我扭转视线不再看他改看他头顶上的灯光说:“那就好,这样再好不过了,本来我对此事很有心结,可是今天既然开头了,那我索性解开了我心中的那个结,说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好了。你也记得的,当天,你追着苏佑琦走了,所有人都说是我的错,然后你妈就让我给苏佑琦下跪。再到后来我在苏佑琦家楼下跪了整整两天,可是没有人原谅我,再然后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就琢磨着自杀了,当时我心里对你和苏佑琦的想法复杂的不得了,我不想再面对那些过往,我只希望自己从来没有遇见你,所以我现在一直在努力忘了以前的事,但看见你我就想起了那些事,所以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咱们都忘了吧,好好过日子。”

他还是紧紧地用视线锁住我,我觉得这也许就是仅剩最后一别了,于是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他突然咳嗽起来而且很厉害,韩晓晓一看他这样急忙过来扶住了他。我略微思考了一下说:“就此告别吧,再见了,再也不见,林尧。”他勉强止住咳嗽,缓了好久对我说:“嗯,好,再也不见,陶李。”

可是我一转头就看见了旁边玻璃墙中的他,于是我们这个离别语就太没有说服力了。

我看着玻璃镜中的他站在原地发呆,然后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看见他大步踱到我身后,然后一把抱住我,头埋进我的颈窝里,半晌都一动不动,然后我就感到那里一阵湿热,他哭了。我对此时的状况有点弄不明白,顿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们刚刚才立下此生再不相见的誓言不是吗?那他现在这样算什么?关键还是在他女朋友面前抱住了我,难道是为了我们的友情么?也许吧。旁边的韩晓晓此时脸色难看的已经不像样子了,我没有动,没有挣扎,终于他放开了我,似乎想对我说点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快步地走出了我的视线。

我看着他留给我的背影,心里不由得感叹,回忆看来也只能是回忆,它终究有一天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这个就像自然规律,是那么的客观,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到此为止我可以彻底地跟我十六岁的青春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