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鄂伦云这个讨厌鬼

在我和得贵几乎是强迫症地照顾下,弘晊终于好了,太医说恢复得很好。

时值中秋,暑气也褪去了。好像一派万象更新的景象。可是我这个人是最不能过节的,特别是团圆的节日,这个对于我来说是一种折磨。折磨一看字义真有点像用手在石头上搓一样,碾压自己的身心。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苏轼的这首水调歌头简直就像达芬奇密码一样,让人百读不厌,我已经度过无数遍了,但是每每读来还是感动,很神奇,很给力。

弘晊开始忙活中秋的事儿了,我呢,经常在街上走,害怕看到一家团圆其乐融融的景象。那俩侍卫依然跟随,不过中秋节那天,我还是放了他们假,别为了我一个人,而不能全家团聚。

我自己独自一个人走着。边走边记起了《红楼梦》中贾家是怎么过的中秋,觉得古人过中秋更有意义些。

贾母赏月听笛子,宝玉等写诗,不能使用水、晶、冰、玉、银、彩、光、明、素这些字眼,挺有挑战性的,贾政的学问造诣还是有两下子的,我们也有疑问,写月亮不写这些字眼,还有什么可写的呢?这点和古人比不了,不在同一水平上。

史湘云、林黛玉在凹晶馆联句,让我看到清静的月夜,凉涔涔的空气,冷冰冰的湖水和那些流传百世的篇章,两个同是寄人篱下的已经长大的青年女子,无父母、无兄弟姐妹,羡慕别人合家团圆,在月下惺惺相惜、相互安尉的情形。

可惜我连个安慰的人都没有,去容熙那儿,可是她也要和她的家人过中秋的,所以还是不去了。

想起了贾府中秋节的食物,主要是大闸蟹、鲜果,中秋在古代也叫“果子节”,那时是所有的果子丰收味美的季节,贾府早早就把这些食物预备好了,如“西瓜月饼都全了,只待分派送人”;送螃蟹月饼瓜果都有讲究的,一般地拿不出手,如贾珍所说的“月饼是新来的一个饽饽厨子,我试了试果然好,才敢做了孝敬来的。”好螃蟹对于大户人家而言,是一个吉兆。大户人家的螃蟹也要专门请人来做,贾珍请的厨师的手艺都是可圈可点的。

对呀,我也要去买几只螃蟹吃,自己过节也要像个过节的样子。来清朝这么久,还真没有去买过什么吃的。我来到一条专门卖生鲜果蔬,鱼肉的街上,就是一个露天的市场。

人也不少,很多都是家庭里的老妈子和下人来买菜,还有些穷人家的小女孩儿来买。我一身宝蓝色软萝旗装,裙摆从下到上绣着白色,和绯色的珍珠,像海中的美丽泡沫,一股股悠然地往上冒着,头发只能勉强梳个髻子,插了只白玉钗,发根处缀着两条同色调的蓝纱缎带,有些像小龙女一样的淡雅清幽。不过手腕上的翡翠手串还是会窜出来。成为这身淡雅的点睛之笔。

看到一群人在挑螃蟹,都是自己用网捞。我也拿着一个网,我捞了起来。因为是北方人所以不懂得怎么吃螃蟹,也不懂得挑螃蟹,总之挑大个儿的没错吧。

我正盯住了一个大个螃蟹要捞,另一支网也来凑热闹,算了,让个他,我又看中了只螃蟹,可是怎么又来个网先捞了去呢。我转头看着那人,天,真是冤家路窄。

这不是鄂伦云那个轮椅男吗,他依然做轮椅上,但是气色比上次见到他的时候好了许多。她的丫鬟拿着布袋接着他捞起的螃蟹,玩儿我。爷儿可不是吃素的。

“喂!怎么跑这儿来现眼?”我说道。

“这大街上的,谁不可以走?你这个恶妇,怎么能在众人面前出手打我?这个仇我算记下了。”鄂伦云生气地说道。

“你就不怕你的敌人在这儿来个暗杀什么的,到时候你的小命就不保了。”我说道。

“在敌人的名册里,我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他若有所思地说道。

“喂,你还买不买蟹了,若是买完了,挡住我的路了,我还要买呢。”我说道。

“按说,你在王府不应该是买蟹这个角色吧。”他话里有话。

“你什么意思呀。你买你的蟹,干什么这么说话。”我有些恼。

“呵呵,我还以为你不要脸了呢。”鄂伦云说道。

“怎么着,想找打是不是。”我威胁他道。反正他现在是个轮椅男,我从不欺负和歧视残疾人的,但是这个讨厌的家伙真应该被修理一下。

“那天,看样子恒亲王很宠你呀。”鄂伦云怪里怪气地说道。

“呵呵,这个就和你没有关系了。你少三八。”我说道。

“三八是什么意思?”鄂伦云很诧异地说道。

“三八就是……”我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下,他当然不懂了。

我又用网去网蟹,他又来骚扰。我火腾一下子就起来了。

“我可是个小爆脾气!”我喝道。

“在本将军面前,即使是个火药桶子,本将军都能给浇灭了。”鄂伦云说道。

“你以为你是于连。”我说道。

他又不懂了。我狂笑了一下,用身体撞倒了他的丫鬟。双手推着他的轮椅,左突右闯,从人群中消失了,我推着他到一处很僻静的巷子里。哼!惹我的下场就一个,就是很难看地去死。

这么一路的跑,他的丫鬟在后面跑着追,边跑边喊:“你快停下来,将军有伤。”

“偏不!”我越跑越快。凌波微步已经起飞了。

“啊!哎呦!孙子!手!手好痛!”我喊叫道。他的左臂已经钳死了我的右手腕。我痛得直叫,收住了脚步。

他的丫鬟就要追上来了,我看到他的辫子用左手一抓,狠狠地一扽。

“臭婊子,你放手!你!”他喝道。

骂我。我扽得更狠了。说时迟那时快,他从轮椅上起身,右手推着我往后退,跟武侠片儿似的,我一直无法抵抗地向后退,直到背部挨到了墙,他手一抖,我拽住他辫子的手一下子松开了。

“放手,畜生!我的手腕要断了!”我已经痛得冒汗。

“还敢不敢放肆了!”鄂伦云大喊着。

我大喊大叫起来。

“将军打人了!将军打人了!”我喊着。他的手捂住了我的嘴。腿抵住了我的双膝,看来用腿踢他那儿也不行了。这个讨厌的家伙。

我紧闭双眼,以为他会一掌结果了我呢。过了一会儿,他见我没动静了,就松开手。我大口喘着气。再看腕子已经留下了明显的手印儿。

“还不快滚!今儿中秋,我手下留情!”鄂伦云喝道。

“手腕这样怎么回去,王爷见到了一定杀了我。”我喊道。

“你干吗?你怎么不走。”我走向他的轮椅,坐在了轮椅上。表示他得对我的手腕负责。

“孙子,你得为我的手腕负责,我手腕怎么见人。”我说道。

“是谁抽我嘴巴,是谁扽我辫子的。”鄂伦云说道。

“是谁不看好白虎,是谁险些要了王爷的命,是谁险些毁了一位艺术家的手臂,是谁呀?你还有脸说。”我说道。

“你快滚下去。”鄂伦云说道。

我不说话,不敢碰手腕,很痛。

他一抓我的胳膊要把我从轮椅上弄下来。

“啊!手腕痛!别碰,动不了了。”我又大喊大叫了起来,有几个人围观上来。

“好,行,你会演戏,走回巴克什府。你有胆量跟着来。”鄂伦云说道。

“你奶奶就是有胆量。”我说道。

他的丫鬟把我从轮椅上弄下来,她主子坐到轮椅上,她一步不离地推着去了将军府,巴克什府,巴克什也是将军,但是品级没有鄂伦云高。

一进府,管家就去通知巴克什,他迎了出来,看到我也在,很奇怪,鄂伦云也不解释。

“喂,给我拿药油来,我的手都要断了。”我哼哼唧唧地。

“巴克什,去拿点儿药油来。”他很生气地说道。

“中秋你不回你的别府吗?”我说道。

“我也想看我阿玛额娘,可是我这伤得这么重,怕他们担心,所以就隐瞒了我回京的事儿。喂,你问这个干什么?”鄂伦云说道。

“就是问问呀,难道问问不可以吗?”我哼哼地说道。

药油来了,他的丫鬟给我擦了药油。

“这手印子还在上面呢,怎么办呢,我怎么回王府呀。王爷知道了会生气的。”我说道。急的什么似的。

鄂伦云过来,抢过药油,往他手里倒了些药油,抓着我的手腕开始猛搓。有力的大掌差点没让我疼死。

“你能不能不叫唤,还以为将军府杀猪呢。”鄂伦云喝道。

“不能,被老虎男打伤就要有点气势才行。”我喝道。

他嘴角一扬,似笑非笑的,讨厌死了。

好容易他松手了,我再看手腕上的印子是没了,但是已经红紫一片了。

怎么和王爷说呢,他一定会问的。

“他坐在轮椅上,看着我。

“长得这么个模样儿,可是性子这么暴躁。真奇怪了,塔瞻和恒亲王怎么都那么喜欢你呢。”鄂伦云说道。

“你调查我底细。你无赖,无耻,无德。”我说道。

“你这一巴掌白打了?我堂堂大将军在沙场上马革裹尸,刀剑舔血,居然被你这个罪人,这个官妓打了,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挨打。你说这个仇怎么办!”他厉声道。

“那你打我一巴掌我们两清!”我说道。

我捂住耳朵。

“你捂耳朵干什么?”鄂伦云喝道。

“别太用力,奴婢怕把耳朵打聋了。”我说道。

他没有举起手。

“这就对了嘛,你一个堂堂大将军,怎么回打女人呢,你不会的吧。”我说道。

“你都气死我了!”他有些无可奈何。

“将军,揽月楼的酒菜都备好了,你看是不是过去喝酒。”巴克什说道。

“气都气饱了。算了,今儿就饶了你,以后和你算账。”鄂伦云说道。

“哎,等等,奴婢也饿了,想在这凑合着吃一顿。”我说道。

“啊?真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女人。”鄂伦云惊讶地说道。

“奴婢,在京城没有亲人,王府里过节,都是王爷一家人在一起团圆,我……我……”我说着说着哭了。也许只有女人的眼泪能制服男人。

“算了,算了,算我倒霉。巴克什再加副碗筷,算是施舍吧。”鄂伦云说道。

我跟着他们来到巴克什家的揽月楼,揽月楼有两层,红漆起脊中国古典建筑,在二楼的窗子下挂着一排花草,紫色的薰衣草打底色,红色,黄色,粉色的太阳花做点缀,有种英国花园的感觉。看来这种园艺设计真的很时尚。不知道出自谁手。若是请那个园丁去王府弄个景也能不错。

因为鄂伦云行动不便,所以饭就开在一楼,二楼一定是个赏月的好地方,这揽月楼四面皆窗,是个不错的赏景之所。

屋子中间放了一个大圆桌儿。就三副碗筷。

中间一尊热锅翻花大滚,是土鸡酸菜热锅,对称一锅是红白鸭子炖牛尾,热锅旁边有一盘硕大肥美的已经去了蟹腿儿切开的蒸蟹,旁放姜丝。还有明珠酥鲍、火腿炖甲鱼、蹄筋烧豆腐、鹿尾攒盘、蟹柳烧玉瓜,周匝象眼小馒首、攒丝春卷、香菇烧卖、三丁包子等点心,还有一小壶美酒,林林总总高低错落,颜色搭配得也好。

“巴克什你也去和家人团聚吧,我们就在这儿吃了。”鄂伦云说道。

巴克什走了,屋子里就留下我,鄂伦云,和他的丫鬟。

“吃吧。蕊瑛给我倒酒。”他说道。

我拿起了半只蟹壳,用汤匙舀里面的蟹黄吃。吃得吱吱响。

“喂,你怎么这么吃东西。声音太大了。”鄂伦云说道。

“哦!对了奴婢也搞点高雅,就说句打油诗吧。月圆,圆月,姜丝就酒又一年。”我说道。

就听他俩乐了,是不是受了刺激。

“蕊瑛也给她倒一杯酒,这酒还真不错,若不是有伤,我还真能多喝呢。”他说道。

我品着酒,是菊花酒,喝到嘴里感觉很微妙。

“着意寻香不肯香,香在无寻处,好酒。”我说道。

他诧异地看着我。不知道怎么接我的话儿。

酒足饭饱之后,我看天色已晚,也该告辞回王府了。

蕊瑛去拿了几只荷花灯。

“喂!你不放只河灯再回去。“蕊瑛说道。

“我有名字的,我叫楚才。不了,今天太晚了,下次吧。”我说道。跑了起来,我要快回去了,要不弘晊发现我和男人厮混还不把我关到小黑屋去了。

一路回王府。从后门进入,一路躲着主要路径,捡着僻静处走。此时天黑了,入夜,王府里的灯还是白色的,没有因为中秋而变艳,因为还没有过百日的丧期,节日的气氛也冷清了许多。

各个屋子里都堆有芋艿、菱角、月饼、橘子等应节点心水果。高高的,像小山一样。

我还是躲吧,我躲哪儿去呢,树林里不错。

秋日的私语,中秋的夜好美,在林间听那虫鸣,抬头观那一轮皎月,寒澈,清畅。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肺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浪空阔。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我吟道。

“天孙剪绮系祯丝,似睡微醒困不支。晓露冷匀新茜魇,春烟晴晕淡胭脂。樱桃对面羞酣态,棠隶相窥妒艳姿。惟有粉垣斜日色,爱扶红影弄参差。”一个声音说道。

我一看是弘晊,他好像没有发现我偷跑出去,我马上转移他的注意力,怕他发现我的手腕红紫。

“王爷,我们去放河灯呀。”我说道。

“好。”弘晊说道。

我用左手牵他的手,怕他看到我的右手腕有问题。

我们俩去拿了两只河灯,荷花的灯形,里面点着蜡烛,微微的烛光从入水的一瞬间带走了我们的祝福,对未来生活和情感的希翼。绿色圆圆的“荷叶”托着那荷花灯,在水面上漂流。流转出一段千古的信仰。

我闭着眼许了愿,希望我爸爸妈妈身体健康,没有我在身边的日子要坚强。希望塔瞻和福柔能坚持下去,等待他们回京,希望弘晊少想乌云珠一点儿,多想我一些。

“楚才,你许了什么愿。”弘晊说道。

“不能说出来,要不就不灵了。”我说道。

弘晊的大儿子叫他,他只好走了。

我去了如惠的院子,她也被敏敦搀扶出来,虽然她已经不知道这日子是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