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云淡,也没有落叶纷飞,林间很安静,一片优雅的红。
一米阳光立在修长指尖,暗红色的血滴滴答答打上红色竹节,瞬间渗入其中。
红数皱着眉头看着出血的指头,嘴唇抿成一条线,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重双手搂着红数的腰,头深深埋进他怀里,泪水在他浅蓝色的T恤晕出一个深蓝的斑。
看着这一幕,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不禁苦笑了一下。
竟垂下眼睛看着我,挑了下眉毛:“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我摇摇头,随即拉起他的臂膀挂在我脖子上。他笑了一下,又把视线移回到红数身上。趁他不在意,我冲他的肱三头肌狠狠bite了一口。他条件发射性地要往回缩被我死死掐住伤口动弹不得。
“回答一个问题我再放手!”我有恃无恐。
“说,你说!”他眉毛眼睛都拧成一团,看来真的很疼。这么壮还这么不经折腾,是该好好历练历练。
“你爱依迷吗?”我扯着他的膀子问他。
“爱、爱爱、爱。”似乎怕我不满意,他又加了一句:“爱得死去活来的!”
“那你是怎么爱她的?”我的手丝毫没有放松。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他有点叫苦不迭。
“说,不说不放过你!”我开始蹬鼻子上眼。
“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你是我生命的四分之三……”话未说完我又把他的手臂拿到嘴巴前:“再耍滑头试试”
“完了完了,又要留疤了!”他哭丧着脸把头垂了下去。
我正考虑着要不要咬下去,局势急转直下,竟一甩头迅速将我的双臂扭到身后。
我心想,完了,力气完全使不出来嘛。
“你再嚣张试试啊!”竟贴近我的背,把扭过去的双手推上去,我的腰背直不起来了。
“疼、疼,放开!”我边叫边出脚勾他,没想到没勾到自己反失去重心面朝地面直直摔了下去。
眼看就要面目全非了,竟瞬间松手将我的腰牢牢捞住,我哼了一声,吐了一口胃酸出来。
“难受”二字还未发出来,沉淀在脚下的红竹叶被一股不知哪来的气流搅动,扬起了几片。竟重重倒了下来把我压得半死,不经意间手上被叶子剜出几个细长的口子。若不是用手护住脸,我就是一个大花猫了。
“呜呜呜……”我想爬爬不起来,竟压着一动不动的。
“竟,你压死我了,快起来!”我急得拍地板,有的竹叶被怕实,有的竹叶被扬起。
“让我多躺会儿嘛,这样躺着舒服!”温热的气息呼到我的脖子上。
“不玩了,快起来!”我急得快哭了,竟还是不屈不饶地躺着。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我抬头发现红数已经放好血了,尽管气色不佳,他还是保持一贯作风,手插口袋居高临下看着我。
竟动了一下,我以为他是要起来很高兴地支起双手,他翻了个身又把我压在地上,这次我的下巴被磕到了。
“呜呜呜……我毁容了……呜呜”我捏着拳头捶着地,直呼交友不慎。
“竟,再欺负依迷我就跟你拼了!”关键时刻还是闺蜜贴心,男朋友算什么,浮云!
竟翻了下来,抱着我的腰死活要将我扛起来,我誓死不从。最后是小重拉起了我。
“咱们不跟他好了!”我就靠在小重肩头,小重义愤填膺地又说了一遍:“对,就不跟他好了!”
“对,我要跟你断、割袍断义!”我扭脖子吼向竟。
竟赶紧转身假装在挖耳朵:“你们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听见!”
小重帮我处理手上和下巴的伤口,有刺痛感,我不觉皱了皱眉头。
小重突然停下手中的活跑向竟,他好像是真的在用他那修长的小拇指抠耳屎。
正在一头雾水地探查情况,小重跳起来对着他的腿就是一脚。我貌似听到咔嚓的脆响,心里揪了一下,有点心疼。
竟的反应也是灵敏,一脚过去重心不稳他不是直接扑到在地,而是单膝下跪了,下跪在那株刚刚长成竹树的红笋面前。
小重拍了拍手又走过来帮我处理伤口。伤口不深,一点点土擦掉就好了。
竟站起来之后开始转性对我们特别殷勤,心中隐隐不安,我们总感觉这皮笑肉不笑的非奸即诈,自觉避得远远的。
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走出这片竹林了。
红笋已经完全跟笋的形态告别长成了一株可观的竹树,可是好像也丧失了腹语的功能,不能指引我们出去了,我们围着它身边急得团团转。
“你还没告诉我们怎么出去呢?”被欺骗的感觉很不好受,我们几乎都恼羞成怒。
红竹还是一动不动,风来了也不动下,很像在装死,这更加刺激了红数——它的妈妈。
“再装死我把你砍下来!”红数狠狠踢了一脚,它竟然发出嗷呜之音。
“我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嗯?”红数又踹了几脚,很没有君子风范地多踹了几脚。
红竹抖了几抖,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原先密密麻麻的红竹树在我们身旁自动移开,像我们军训时候排成整齐的一列并向中间靠拢,林间很快就分出一条直直的路,可以直接看到尽头葱郁的绿色。
风从中间贯穿扬起地面的红竹叶,宛如一只只停歇的赤碟振翅飞起。这是一条自由之路、希望之路。我们高兴地挤在狭窄的路口观望,忘却了之前的不愉快。
正当我们兴致勃勃地要启程时,一声不吭的红竹说话了。其实它只是闷骚而已,这里所有的竹子都是在装闷骚。
“妈妈!”天籁般的声音飘荡在风中:“谢谢妈妈!”
我们愣愣回头看向红数的红竹,空心的竹腹中有水潺潺流动的声音。
“这是我送妈妈的礼物,它能保妈妈一生免遭厄运!”
被这样美妙的声音一声一声唤着妈妈,即使不是受听者也很受听。我开始幻想那是一个怎样可爱的孩子,两三岁光竟,赤裸着胖乎乎的小脚丫,脚踝处戴着一串细碎的银色铃铛,粉嫩的小手腕上也有一串。他(她)跌跌撞撞地走向我,稚嫩声音喊着:“妈妈,妈妈……”
红竹中间竹节缓慢出现一道暗红色的口子,像是利刃割开,缓慢而决绝。暗红色的血液从伤口流出,顺着竹节流下滴到根部又消失无踪,只在玛瑙红竹树表面留下几道不明显的痕迹。一片轻盈的竹叶被流动的血载出体内,伤口立即愈合,竹树也由殷红变成淡红。
红数弯腰拾起那片竹叶,上面还沾着斑斑血迹。眯着眼拿到阳光底下查看,血液被竹叶迅速吸收,颜色也变得更加赤红。他翻了几番,除了颜色浓了点也没有什么神奇之处。他漫不经心笑了一下,又漫不经心地将它纳入囊中。
“请妈妈善待它……”天籁之声变成老人的沙哑之声,我们都吓了一跳。这片在红数眼中无足轻重的普通红叶原是凝聚了它的全部精力化成!
我们要走了。没走出几步红竹在背后一直“妈妈妈妈”地喊,看样子是要跟红数告别。
红数站在那磨磨蹭蹭地不过去,红竹就自己移过来,还是一直喊妈妈妈妈,红数最后还是放下身段抱了它。
这要是放在校园,看着大名鼎鼎的欧阳红数和一株红色的竹子深情抱住一起,没有人会怀疑他不是疯了就是喝醉了,之后还不知道会遭受多少冷眼和挖苦。
我们先行走出一段远远地看着,不愿打扰他们的世界。他们说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只看见红数眼中有晶莹的泪光闪烁。
他小跑两步追上了我们,没走出几步都哟回头看看,眼中是一潭静静的秋水,猜不透喜怒哀乐。
微风中,身后窸窣声渐浓,我们每前进一步,走过的路随即被竹树掩盖。不出几步,红数的红竹就被淹没在密密麻麻的竹林间了。红数还是一路看过来,直到重重叠叠的竹子彻底遮挡了他凝望的视线方才罢休。那感觉像极了一对要阔别他乡的恋人,各种不舍难以言表。
竟搭上了红数的肩膀,略带戏谑的语气:“你们抱着的时候,它都说了些什么让你这么动容?”
我们也很好奇纷纷围上去。
红数抬眼瞪了竟一眼,继续埋头看他的竹叶。
“真的好漂亮哦!”小重赞不绝口,下一步就动手抢叶子。
红数赶紧拢起手心顺势放进进口袋,生怕人家抢了他的宝贝似的。
“你不是不把它放在心上吗?”我心平气和地问红数。
红数抬头看我,眼中闪过喜悦,只是一瞬又归于平静。他用捉摸不透的眼神看着我,良久叹了一声答非所问地:“我给了它六分之一的血,它给了我它的命,这笔交易,值!”
他又把叶子摊在手心,看得如痴如醉。
我们走在前面,没有人再打扰他了。
“等等……”身后传来一个飘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