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寒汀睁开双眼,入目的是古香古色的红木床顶,转头看见的,一样是红木做成的桌椅。墙上挂着的,不再是豪华的西洋大钟,而是书法字画。而从窗外传入耳的,也不再是汽笛声与闹市里的喧哗声,而是一阵阵鸟语,还有扑入鼻间的花香。这一切都让他失神了片刻。想起向宁妗,想起向夕凡,想起冷母,想起冷父……一切都恍如隔世。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正想着,从门外传来几句人声。
“小绿,少年醒来没有?”听声音应该是个中年男人,语间带着些威严。冷寒汀不记得自己听过这个声音,认识的人当中,也不会有人像他这样说话,不知这个说话的人长什么样……
“回老爷,少年还在昏迷中,不曾醒来。”话如夜莺啼叫,十分悦耳。
“大夫怎么说?”这话是位妇人所说,语中带着些关切,让冷寒汀不禁想到冷母,忽然他发现,自己似乎很久没见冷母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回老夫人,大夫说,不出意料,今日便会醒来,只需好生调养,很快就能全愈。”小绿如是说。
“那就好那就好,唉!这孩子!不娶就不娶啊!何必逃婚呢这是!”那妇人有些埋怨地说到。
“又不是我逼他的,怎么老指着我来说呢!”那中年男人似乎有些无奈地回答到。
“怎么就不是你了!都是你整天在他面前说要抱孙儿抱孙儿的!如果不是你,他会那么反对那位沈家千金吗?!”冷寒汀听到微微的跺脚声,他能想象得到,应该是那名妇人气得跺脚了。她和自己的母亲还是很像的啊!
“唉!还不是你叫我去说的吗?你不说想抱,我会在他面前说吗?还有,那沈家千金还是你张罗着去说的,怎么还怨我呢?你这妇人!真真的不讲理了!”中年男人也有些气了。
“噗,老爷夫人,您俩就先别吵了,只要少爷醒来别再逼他就行了。”那个叫小绿的丫环笑着说道,她倒是觉得冷家这两位主子都很友好,脾性都跟孩子似的。夫妇之间的感情更是没话说。她尤其配服老爷,几十年来,只有夫人一位妻子,听说,年轻时,连暖房都不曾有过。后来爱上了现在的老夫人,更是对别的女人敬而远之。开始时还有传言说老爷惧内,可是慢慢,就连外人也发现了,其实是老爷太爱自己的夫人了。虽然府中只有一位女主子,冷清了不少,但是,夫人很快就为老爷生了一位可爱的小千金,那就是现已嫁人的大小姐冷秋燕。不几年,又生了现在的少爷冷寒汀,冷家更是热闹了。隔年,夫人又怀上了三小姐冷夏鸢。由于冷少爷自小就不大爱说话,常常让两位主子无可奈何。所以活泼可爱的三小姐出生后,很快就赢得了全府上下一致的喜爱。从此,可怜的少爷都只有被调皮的三小姐逗的份儿了。
“好好好,不吵了不吵了,我要进去看看汀儿!”说完冷寒汀就听到轻轻的推门声,听到一些凌乱的步伐向自己走来。一片阴影笼罩在自己身上,忽然,冷寒汀第一次感觉到了紧张。
“汀儿啊,你到底何时才肯醒来啊?”冷寒汀感觉那名妇人就坐在自己的身旁,她幽幽地叹出一口气,轻声在他耳边说着话语。“你如果醒来了,爹和娘都不再逼你娶妻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可是你得快些醒来啊!过几天你妹妹就回来了,你要是再不醒来,她可是会把府都给拆了的啊!你们兄妹两个真是让娘头疼的,一个冷漠,一个活泼,简直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就不能平衡一下呢?还是老大好啊!温柔娴淑,端庄高雅。昨天她来看你了,看你也不知道。她啊!可担心你这个弟弟呢!唉!难为她了,怀着七个月的身孕还得为你这个顽劣的弟弟担心!”
“行了行了,你说多少话,他也听不见,就省省力气吧!”
“你这死老头,怎么知道儿子听不见呢?他又不是你,你又不是他。”
“他当然不是我,我也不可能是他。如果是,那岂不是乱套了!你这婆子怎么连点道理都不知道讲讲呢!”
“哈,我不讲道理,我当然不讲道理的,我跟着你都几十年了,什么时候讲过道理了?还有,我跟你讲道理,那谁跟我讲道理呢?我帮你生他们的时候,你跟我讲道理吗?你还不是一个人扔下我,去战场了!你……”
“我后来不是回来了吗?后来不是还为你辞官回来陪你了吗?怎么还提这事啊?难道我做这些还不够弥补生汀儿时不在你身边?”
“你知道什么啊!就是因为你不在,所以汀儿才会养成那么冷漠的性格,连话都不多说一句,如果,如果你在的话,他,他一定跟鸢儿一样活泼了!”
“我看男孩子别那么闹更好些。”
“你知道什么啊!你看看人家孙家的公子,各个都能说会道的,妻妾都成群了,连孩子都可以独自上街玩了!”
“哦,你是想让咱们汀儿跟那些花花公子一样,见一个娶一个?”
“我、我哪有,你的儿子,当然还是得一心一意才行……”
“嘿嘿,那就得看看你教的儿子怎么样了。别真跟那帮小子一样,尽会伤那些小姑娘的心!”
“我说老头子……”
“什么?”
“你说……你家儿子到底会不会跟你一样啊?”
“当然一样!他可是我的种!”
“那可不一定,要是他真的给咱家娶上几十房的夫人小妾,那……那咱家可就有得闹腾了!”
“不会不会的,别担心啊!”
“夫人,老爷说得对,咱们的少爷一定不会像别的公子一样花心的。您想啊,您叫他娶一位,他就闹成这个模样,您想,他还会娶几十房吗?”
“嗯嗯,小绿说得有理,有理!夫人你就别瞎担心了!”
“啊?是哦,也对。啊!可是万一……万一咱们的汀儿对姑娘们都没兴趣……那、那反过来,咱们汀儿不会是……”
听到这里,另外两人也明白过来了。“唉呀!你这老婆子尽会想些乱七八糟的!咱们的汀儿一切都良好,怎么会有你这种龌龊的思想呢!别胡说别胡说!”
“可是……”
“好了,没什么可是的了,你就少说两句,别吵着汀儿休息了!”
原来他们还知道吵着他的休息,可惜的是他早已被他们吵醒了。不过,他还不想这么快就醒来,醒来就面对两位陌生又熟悉的老人,他还没做好准备啊!还是继续睡着比较好。
冷老爷和冷老夫人见冷寒汀依旧没醒来,只好闹闹腾腾地又回去了。现在冷寒汀知道为什么冷老爷没有娶别的妻妾了,因为,单单和冷老夫人闹,就有得他闹了,何必又娶一位回来呢?那他们的世界可就真的没得消停了!还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来得好啊!这样想着,冷寒汀渐渐的又睡了过去。
醒来,是被耳朵里痒痒的东西给闹醒的。他蹭了蹭头下的枕头,不一会儿又痒起来了,他皱皱眉,用手挠了挠,又要睡过去时,又痒起来了!这回,他清醒过来了。可是眼睛还是闭着,没睁开。微微感觉到耳边似乎有个轻微的呼吸声,他不动声色,假装翻了个身,面朝里背对着那个呼吸来源。不一会儿,他就感觉到有个人上了床,轻轻地,不一会儿耳朵又痒起来了。他猛地起身抓住那个凶手。
“啊——”一声尖叫吓得冷寒汀全身一凛,这个分贝,真不是一般的高啊!“死哥哥臭哥哥,放手放手,竟然敢装睡!”
冷寒汀猜出眼前身穿鹅黄色的俊俏丽人是谁了。无奈地开口叫到:“妹妹。”
一出口,就让冷夏鸢安静下来了,她惊讶地张了张嘴,愣愣地,像是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冷寒汀,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怎么了怎么了?鸢儿鸢儿?谁欺负你了?快告诉爹爹,爹爹一定把他揍得鼻青脸肿!”
冷老爷的话让冷夏鸢清醒过来,她跳了起来,躲在他身后,颤巍巍地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指着床呆坐着的冷寒汀说:“爹、爹爹,他、他不是我的哥哥……!”
“胡说什么?不是你哥哥那是谁哥哥?”
“可、可是他说话了呢!而、而且还叫我妹妹、妹妹!”
“叫了就叫了啊!你二哥从不是哑巴!”
“哦……也是哦……”冷夏鸢想想觉得很有道理,便慢腾腾地从冷老爷身后转出来,站在冷寒汀床前,面对着还处在脱线状态的冷寒汀说,“二哥,你太不厚道了!竟然趁我离开时成亲!更重要的是!结果你却没点志气地逃婚了!你说,你怎么对得起那位沈家小姐?”
冷寒汀从来没想过自己在碰到这种跳脱式的女孩该怎么样对付,只是愣愣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