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颜这一天很高兴,阿莫告诉她,贴在公告栏的榜单里,她的期末成绩是全年级最好的。她甚至兴奋到手心隐隐颤抖。因为她知道,这学期的第一名,学校会派去英国做一年的交换生。为了这一天,她日日认真的学习,辛苦的工作,省吃俭用,也还好,终于有了这一天。她很快乐,这么多年,终于好像看见了一点希望。
只是,当想着自己手头的钱,也还是有一些担忧。阿莫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忧虑,很不待见的推了推她。说:“没事。白颜,我帮你啊!我们每天再多打一份工,这些年我也存了点钱嘛!你到了英国再自己打工。才一年,我们怎么样也撑得下去。”然后她又爽气的拍了拍胸脯:“白小颜!有我啦!怕什么?”白颜笑了,难得的,欣喜的像个孩子,扑进阿莫怀里。阿莫咧着嘴笑,回应的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只是在看着这个笑得傻傻憨憨的白颜,她悄悄撇过头,眼底满是心疼。
她们快乐了好几天,干活也越发加把劲,最近她们每天只睡两个小时。有个殡仪馆的活,工资待遇相比其他兼职要高很多,但是年轻人都不愿意接,一般女孩更是都不敢接。她们咬咬牙,接了下来。只是特别是在电梯里运送尸体的时候,她们还是会害怕的浑身发抖,然后又握着手一边打斗,一边咬着唇安慰的相视而笑。
只是那天告示栏的通知,清楚的写着的那个交换生的名字,却竟然不是白颜,而是徐君。徐君是白筱的表弟,白筱,其实应该叫徐筱。这个意外,让校内议论纷纷,跌破了许多人的眼镜。白颜见了,愣在那里半天没有表情。
后来,白颜被叫去校长办公室,年过半百的校长说:“白颜,你的成绩,大家都知道。好!真的很好!但是你的情况,大家也知道。”他看了看她常年不变的磨旧的衣袖,缓了缓才继续说:“白颜,我们也是研究了很久,也是体谅你的情况,你承担不起这笔费用。所以我们决定把这次的机会给徐君,他姐姐家常年给学校赞助,各方面都有优势,这些,你懂吧……”
白颜默默的听着,她一直垂着头,默默无声的,却突然仰起脸,就这样直直的望着校长。她长得极美,纵使衣着这样的差,单是一眼看上去,也像是瓷娃娃,像是能掐出水来。这校长就突然鬼迷心窍一般,不自主的伸手抚上她的大腿,他说:“白颜,你知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下个学期的奖学金。”那言语和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白筱带着徐君拿着材料走进来,身后跟着的,是她的亲哥哥,还有韩在俊。双方都愣了一下,校长的手还僵在她的大腿上。她看见他们一个个撅起的眉头,显然是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压下心底所有的情绪,这才再度抬起眼,讽刺的扫了一眼白筱和她身后的徐君,又转过脸,一双大直直的看向对自己的一切遭遇无动于衷的亲哥哥,一动不动的,她像石雕一样,眼底满是控诉与愤怒。缓缓的,她浑身一抖,这才垂下眼,轻轻的拂开那只苍老的手,她说,只吐了两个字,声音轻的不能再轻,她说:“笑话……”然后她起身,嘴角,微微扯着笑意,冰凉疏远。就这样,和他们擦肩而过。
这天夜里,她和阿莫终于运完最后一具尸体,她们接完工钱,躲在黑暗的走廊,阿莫开心的边数钱边说:“白小颜!再加把劲,钱凑的差不多了,我们就先去给你买几件好衣服,去国外怎么可以丢国人的脸,听到没有?”她们所站的街的这头,是老旧腐蚀的贫民区,斑驳的墙壁,堵塞的下水道,臭气熏天的垃圾。而街的那头,是繁华醉人的商业街。白颜看见一辆宾利缓缓停在转角。那个幼时无数次为自己奏琴的男孩,再见已经长成挺拔俊逸的男子。而她的亲哥哥白子墨像护着宝贝一样跟在白筱身后,绅士一般的为她拉开车门,满脸宠溺的护着她入座。
她突然记起幼时,她喜欢做韩在俊的小尾巴,只要韩在俊要来,她就闹着妈妈给自己穿最漂亮的花裙子。然后她会拿出自己最爱的布娃娃,等着和在俊哥哥一起玩。那个时候,白子墨就总会对她说:“颜颜,看看哥哥,不要总看韩在俊!白韩两家是要联姻的,他生来就是你丈夫。你缠着他有什么意思?可是哥哥以后是要娶媳妇的哦!你要趁哥哥媳妇没来多看着哥哥知不知道啊?先把哥哥抢到手知不知道啊?颜颜小笨蛋?”韩家的儿子,要娶白家的女儿。还有,围着她,绕着她,只为让她多看自己的一眼的哥哥,喊她颜颜小笨蛋的哥哥。不知不觉,白颜红了眼眶……
“白颜,你怎么哭了,你哭什么?”阿莫慌了神,大喊着摇着白颜。一边没心没肺的说:“你这倒霉孩子!不就是要给你买几件衣服吗?有什么好哭的,不哭不哭!你这倒霉孩子!你这是受多大委屈了你?”说着说着,阿莫自己也愣了一下,叹了口气才说:“别哭了,我知道你苦……”阿莫性格爽朗,男孩子气,所以说话也大气,再加上她一急,声音就更大了几分。这样,就也惊动了街那头的人,他们就这样生生对望,却明明的划分出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