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选十三)4

他的名字遁去,无人留恋。然而,他依旧在死后回来因为只有在这儿我们才会想起他。他哀求地试图引起我们注意。我们不曾看到,也不愿意看到。最后,他走开了,不再回来,不会再回来,因为现在再没有人需要他了。陈黎译海洋比水波更纯粹的躯体,盐洗刷着海岸,而明亮的鸟飞着,在地上没有根。陈实译不止是火是啊,我记得,啊你闭上的眼睛好象从里面充满了黑色的光线,你的全身象张开的手,象一丛白色的月光,以及狂欢,当雷霆击杀我们,当利刃砍伤根脉,光线击向发茨,当我们逐渐逐渐地复苏,好象浮自海洋,从沉船负伤回到石头与红色海藻之间。可是还有别的记忆,不止是来自火焰的花朵还有小小的萌芽突然出现当我搭上火车或在街上。我看你洗我的手帕,在窗口挂我的破袜,在你的身上,一切欢愉如电光石火,一闪即逝,你的身段依然,再度是,每一天的小妻子,再度是人,谦卑的人,穷的骄傲就象你要做的,不是爱情灰烬消溶的敏捷的玫瑰而是所有的生活,所有的生活,包括肥皂与针线,包括我所喜爱的气味我们或将没有的厨房在那里你的手拨弄炸土豆你的嘴在冬天歌唱直到烤肉上桌这就是我要的天长地久大地上的幸福。啊我的生命不止是火,燃烧我们还有所有的生活,简单的故事,简单的爱情,女人和男人象每一个人。程步奎译死假如你突然不再存在,假如你突然不再活着,以及暗紫色的甜蜜。只不过几英里的暗夜,乡村破晓时分潮湿的距离,一把泥土分隔了我们,墙壁透明我们却不曾越过,因而生命,此后,得以在我们之间安排了重重海洋与大地,而我们终能相聚,超越了空间,一步一步相互寻觅,从一个海洋到另一个海洋,直到我看见天际在燃烧你的发茨在火光中飞扬你带着栓不住的流星火焰奔向我的亲吻,当你溶入我的血液,我嘴里就尝到了我们童年野李子的甜蜜,我把你紧紧抱在怀里就象重获了生命与大地。马克丘?毕克丘之巅王央乐译这首诗是聂鲁达最有影响、发表次数最多的诗作之一。最早于1946年发表在委内瑞拉《全国文化杂志》上,1950年收入《诗歌总集》(一译《漫歌集》)第二版。

马克丘?毕克丘位于安第斯山东南部,在库斯科城西北,离城约112公里,是古印第安人的城堡,南北长700米,东西宽400米,在萨坎台雪山的山腰上,由216座建筑物的废墟组成。聂鲁达于1943年10月22日骑马参观了这座古城堡,两年后创作了这首长诗。全诗十二章,正如与马克丘?毕克丘)的十二个字母、乃至一天的十二小时和一年的十二月吻合,尽管这与古印加文化并无相通之处。从空间到空间,好象在一张空洞的网里,我在街道和环境中间行走,来了又离开。秋天来临,树叶舒展似钱币,在春天和麦穗之间,是那最伟大的爱,仿佛在落下的一只手套里面,赐予我们,犹如一轮巨大的明月。(那些动荡的岁月,我是在身体的风暴中过去的;钢铁变成了酸性的沉默,夜晚被拆散,直到最后一点细屑,那是新婚的祖国受到侵犯的纤维。)一个在提琴之间等待着我的人,逢到一个世界如同一座埋葬的塔,塔尖埋得那么深,比所有的嘶哑的硫磺色的树叶还要深;还要深,在地质的黄金里,好象被多变的气象所包裹的剑。我把混沌而甜蜜的手深入到大地最能繁殖的地方。我把额头置于深沉的波浪之间,象一个水滴,降到硫磺的宁静里;象一个盲人,回归于人类的消耗殆尽的春天的素馨。如果花还在把长高的幼芽交给另一朵花,石块还在它钻石和砂砾的破碎外衣上保留着零落的花朵,而人则揉皱了从海洋汹涌源头收集来的光明的花瓣,钻凿着在他手里搏动的金属。突然,在衣服和烟雾中,在倾圯的桌子上,仿佛一堆杂乱的东西,留下了那灵魂:是石英,是嫉妒,是海上之泪,仿佛寒冷的池沼:然而他还是用纸,用恨,杀死它,折磨它,把它压倒在每天踩踏的地毯上,在铁丝网的邪恶衣服里把它撕碎。不:在走廊上,空地上,海上或者路上,谁不带着匕首(犹如肉色罂粟)保卫自己的血?虎列拉已经使出卖生灵的悲惨市场气息奄奄,于是,从梅树的高处,千年的露水,在期待着它的树枝上留下了透明晶莹的信息,啊,心哟,啊,在秋季的空虚里磨得光秃了的额头。有多少次,在一个城市冬天寒冷的街上,公共汽车上,黄昏的船上,或者最沉重的孤独里,节日的夜晚,钟声和阴影,人们欢乐地相聚在一起,我想停下来,寻找那深奥的永恒的脉络,那是从前铭刻在石块上或者亲吻所分离的闪光里的。(谷物里面,是象怀孕的小小乳房似的一个金黄故事,无穷无尽地重复着一个数字,那胚芽的外皮,那么柔嫩,而且总是一模一样,脱壳而出如象牙;流水之中,就是莹洁的祖国,从孤寂的白雪直至血红的波浪的原野。)我什么也没有抓住,除了掉落下来的一串脸或者假脸,仿佛中空的金指环,仿佛暴怒的秋天的衣衫零乱的女儿,她们使庄严的种族的可悲之树难免战栗。我没有地方可以让我的手歇息,它象套着锁链的泉水那样流动,或者象大块的煤或水晶那样坚定,我伸出的手应该得到恢复的热力或者寒意。

人是什么?在他说话的哪个部分,在仓房和嘘声之间,展开了生命?在他金属的运动的哪个地方,活跃着那不朽不灭的生命?生灵就象玉米,从过去的事情的无穷谷仓中脱粒而出;从悲惨的遭遇,从一到七,到八,从不止一个死亡,而是无数死亡,来到每个人身上。每天,只是一个小小的死亡,只是尘土,只是蛆虫,是郊外泥泞里熄灭了的灯,一个翅膀粗壮的小小死亡,刺入每一个人,仿佛一支短矛。那是被面包,被匕首所困扰的人,是牧人,是海港的儿子,或者扶犁的黑苍苍领袖,或者拥挤街道上的啮齿动物。一切的一切都在昏迷中等待他的死亡,他的短促的每天的死亡。他的日日夜夜的倒霉的苦难,仿佛一只颤栗地捧起来喝着的黑杯。强暴有力的死亡,多次邀请我,它好似海浪里看不见的盐,扩散着它看不见的滋味;它好似下沉与升高各占一半;它好似风和冰河的巨大结构。我来到铁的边缘;来到空气的峡谷,农业和石块的尸布;来到穷途末路的空虚星座;来到昏眩的盘旋的道路;但是,啊,死亡,无垠的海,你不是一浪接一浪地前来,而是仿佛明净的夜的奔驰,仿佛夜的全部数字。你从不来到了在口袋里翻搅;你的来访,不可能没有红的祭服,没有沉默所包围的曙光的地毯,没有高飞的或者埋葬的眼泪的遗产。我不能爱一个生命象爱一株树,树冠(千万树叶的死亡)上一个小小的秋天,全是虚伪的死,以及没有土地没有深渊的复活。我要在更加广阔的生命中游泳,在更加宽畅的河口,等到人们逐渐地拒绝了我,关上了能关上的门,让我泉源的手不再触摸那不存在的伤口,于是我要,一条一条街,一道一道河,一座一座城,一只一只床,让我的发咸的骨殖穿过荒漠,在最后的贫穷的屋子里,没有灯,没有火,没有面包,没有石块,没有沉默,孤零零地,踯躅在我自己的死亡里死去。庄严的死亡,你不是铁羽毛的鸟,不是那个贫穷住所的继承者,在匆忙的饮食中,松弛的皮肤下所带来;而是别的,是停息的弦的花瓣,是不迎向战斗的胸脯的原子,是落到额头上的粗大的露珠。这一块小小的死亡,它不能再生,没有和平也没有土地,只是一副骷髅,一只钟,人们在它之中去死。我掀开碘的绷带;把双手伸向杀死死亡的无穷痛苦;在创伤里,我只逢到一阵寒风,从心灵的模糊的隙缝里吹进。于是,我在茂密纠结的灌木林莽中,攀登大地的梯级,向你,马克丘?毕克丘,走去。

你是层层石块垒成的高城,最后,为大地所没有掩藏于沉睡祭服之下的东西所居住。在你这里,仿佛两条平行的线,闪电的摇篮和人类的摇篮,在多刺的风中绞缠一起。石块的母亲,兀鹰的泡沫。人类曙光的崇高堤防。遗忘于第一批砂土里的大铲。这就是住所,这就是地点;在这里,饱满的玉米粒,升起又落下,仿佛红色的雹子。在这里,骆马的金黄色纤维给爱人,给坟墓,给母亲,给国王,给祈祷,给武士,织成了衣服。在这里,人的脚和鹰的脚在一起歇息于险恶的高山洞穴,以雷鸣的步子在黎明踩着稀薄的雾霭,触摸着土地和石块,直到在黑暗中或者死亡中把它们认识。我瞧着衣服和手;瞧着鸣响的洞穴里水的痕迹;瞧着那被一张脸的接触所软化的墙,它以我的眼睛望着大地上的灯,它以我的手给消失的木材上油,因为一切的一切:衣服,皮肤,杯子,语言,美酒,面包,都没有了,落进了泥土。空气进来,以柠檬花的指头,降到所有沉睡的人身上;千年的空气,无数个月无数个周的空气,蓝的风,铁的山岭的空气,犹如一步步柔软的疾风,磨亮了岩石孤寂的四周。独一的深渊里的死者,沉沦中的阴影,那深沉的程度,就如你们的庄严肃穆一样。那真实的,那最炽烈的死亡来到了,于是从千疮百孔的岩石,从殷红色的柱头,从逐级递升的水管,你们倒下,好象在秋天,好象只有死路一条。如今,空旷的空气已经不再哭泣,已经不再熟悉你们陶土的脚,已经忘掉你们的那些大坛子,过滤天空,让光的匕首刺穿;壮实的大树被云朵吞没,被疾风砍倒。它顶住了一只突然压下的手,来自高空,直至时间的终结。你们不再是,蜘蛛的手,脆弱的线,纠缠的织物;你们失落的有多少:风俗和习惯,古老的音节,光彩绚丽的面具。但是,石块和语言坚定不变,城市好象所有的人手里举起的杯子;活人,死人,沉默的人,忍受着那么多的死,就是一垛墙;那么多的生命一下子成为石头的花瓣,永恒的紫色玫瑰,就是这道冰冷殖民地的安第斯山大堤。等到粘土色的手变成了粘土,等到小小的眼睑闭拢,充满了粗砺的围墙,塞满了堡垒,等到所有的人都陷进他们的洞穴,于是就只剩下这高耸的精确的建筑,这人类曙光的崇高位置,这充盈着静寂的最高的容器,如此众多生命之后的一个石头的生命。跟我一起爬上去吧,亚美利加的爱。跟我一起吻那秘密的石块。乌罗邦巴①奔流的白银,扬起花粉,飞进它黄色的杯子;飞在藤蔓纠结的空隙里,飞在石头的植物,坚硬的花环间,飞在山间峡谷的静寂上。来吧,微小的生命,来到泥土的两翼之间,同时——晶莹而凛冽,冲击着空气,劈开了顽强的绿玉,狂暴的水啊,来自白雪的水。

爱情,爱情,即使在险恶的黑夜,从安第斯敲响的燧石,直至红色膝头的黎明,都总在凝望这个白雪的盲目的儿子。啊,白练轰响的维尔卡马约,②在你雷鸣的水流破碎成为白色的泡沫,仿佛受创的雪之时,在你强劲的南风疾驰而下,唱着闹着,吵醒了天空之时,你这是带来的什么语言,给予几乎刚从你安第斯泡沫脱出的耳朵?是谁抓着寒冷的闪光,锁住了留在高处,在冰凌的泪珠中分割,在飞快的剑光上鞭挞;猛击坚强的花蕊,引向武士的床头,使岩石的终极大为惊慌?你那被逐的火花说的是什么?你那秘密的背叛的闪光曾经带着语言到处旅行?是谁,在打碎冰冻的音节,黑色的语言,金黄的旗帜,深沉的嘴巴,压抑的呼喊,在你的纤弱的水的脉管里?是谁,在割开那从大地上来看望的花的眼皮?是谁,抛下一串串的死者,从你衰老的手里下降,到地质的煤层中收取他们已经得到的黑夜?是谁,扔掉了纠结的树枝?是谁,重新埋葬了告别的言辞?爱情,爱情啊,别走到边沿,别崇拜埋没的头颅;让时间在泉源枯竭的大厅完成自己的塑像,然后,在飞速的流水和高墙之间,收集隘道中间的空气,风的并列的平板,山岭的乱冲横撞的河道,露水的粗野的敬礼,于是,向上攀登,在丛莽中,一朵花一朵花地,踏着那条从高处盘旋而下的长蛇。在山坡地带,石块和树丛,绿色星星的粉末,明亮的森林,曼图③在沸腾,仿佛一片活跃的湖,仿佛默不作声的新的地层。到我自己的生命中,到我的曙光中来吧,直至崇高的孤独。这个死的王国依然生存活跃。这只大钟的钟面上,兀鹰的血影象艘黑船那样划过。①乌罗邦巴,秘鲁的一条河流。②维尔卡马约,秘鲁的一条河流。③曼图,山谷名。星座的鹰,浓雾的葡萄。丢失的棱堡,盲目的弯刀。断裂的腰带,庄严的面包。激流般的梯级,无边无际的眼睑。三角形的短袄,石头的花粉。花岗岩的灯,石头的面包。矿石的蛇,石头的玫瑰。埋葬的船,石头的泉。月亮的马,石头的光。平分昼夜的尺,石头的书。阵阵风暴之中的鼓。沉没时间的珊瑚。把指头磨光的围墙。使羽毛战斗的屋顶。镜子的枝条,痛苦的基础。乱草所倾覆的宝座。凶残的利爪的制度。依着斜坡的强劲南风。绿松石的一动不动的瀑布。沉睡者的祖传的钟。被统治的雪的颈枷。躺在自己塑像上的铁。无可接近的封闭的风暴。美洲豹的手,血腥的岩石。帽样的塔,雪样的辩论。在指头和树根上升起的黑夜。雾霭的窗户,坚强的鸽子。凄凉的植物,雷鸣的塑像。基本的群山,海洋的屋顶。迷途的老鹰的建筑。天庭的弦,高空的蜜蜂。血的水平线,构造的星星。矿石的泡沫,石英的月亮。安第斯的蛇,三叶草的额头。寂静的圆顶,纯洁的祖国。大海的新娘,教堂的树木。盐的枝条,黑翅膀的樱桃。雪的牙齿,寒冷的雷声。爪一样的月亮,威胁的石块。

冰凉的发髻,空气的行动。手的火山,阴暗的瀑布。银的波浪,时间的方向。石块垒着石块;人啊,你在哪里?空气接着空气;人啊,你在哪里?时间连着时间;人啊,你在哪里?难道你也是那没有结果的人的破碎小块,是今天街道上石级上那空虚的鹰,是灵魂走向墓穴时踩烂了的死去的秋天落叶?那可怜的手和脚,那可怜的生命……难道光明的日子在你身上消散,仿佛雨落到节日的旗帜上,把它阴暗的食粮一瓣一瓣地投进空洞的嘴巴?饥饿,你是人的合唱,你是秘密的植物,伐木者的根;饥饿,你要把你这一带暗礁升高,直至成为林立的巍峨的高塔?我讯问你,道路上的盐,把匙子显示给我看;建筑,让我用一根小棍啃石块的蕊,让我爬上所有的石级直至无所有,让我抓着脏腑直至接触到人。马克丘?毕克丘,是你把石块垒上石块,而基础,却是破衣烂衫?把煤层堆上煤层,而以眼泪填底?把火烧上黄金,那上面还颤动着大滴大滴鲜红的血?把你埋葬下的奴隶还我!从泥土里挖出穷人的硬面包,给我看奴隶的衣服以及他的窗户。告诉我,他活着的时候怎么睡觉。告诉我,他在梦中是否打鼾,半张着嘴,仿佛由于疲劳在墙壁上挖的一个黑坑。墙啊,墙!他的梦是否被每一层石块压着,是否与梦一起落到它下面,如同落在月亮下面一样!古老的亚美利加,沉没了的新娘,你的手指,也从林莽中伸出,指向神祗所在的虚无高空,在光采华丽的婚礼旌旗之下,掺杂在鼓与矛的雷鸣声中。你的指头,也是,也是玫瑰所抽发,寒流的线条,是新谷的血红胸脯,转变成为材料鲜艳的织物,坚硬的器皿,被埋葬的亚美利加,你也是,也是在最底下,在痛苦的脏腑,象鹰那样,仍然在饥饿?让我的手伸进五光十色的光辉,伸进石块的黑夜;让遗忘了的古老的心,象只千年被囚的鸟,在我身上搏动!让我现在忘掉这幸福,它比海还宽,因为人就是比海及其岛屿更宽;应该落入其中如同下井,再从底层脱出,借助于秘密的水和埋没的真理的枝条。让我忘掉吧,宽阔的石板,强大的体积,普遍的尺度,蜂房的基石;让我的手现在从曲尺滑到粗糙的血和粗糙的衣服的斜边上。忿怒的兀鹰,在飞行中,仿佛红鞘翅甲虫的蹄铁,猛撞我的额头。那杀气的羽毛的疾风,扫起倾斜的石级上乌沉的尘土。我看不见这只疾飞的飞禽,看不见它利爪的钩,我只看见古老的人,被奴役的人,在田野里睡着的人。我看见一个身体,一千个身体,一个男人,一千个女人,在雨和夜的昏沉乌黑的疾风之中,与雕像的沉重石块在一起:石匠的胡安,维拉柯却①的儿子,受寒的胡安,碧绿星辰的儿子,赤脚的胡安,绿松石岩的孙子,兄弟,跟我一起攀登而诞生吧。①胡安,代表普通的人。维拉柯却,秘鲁的第八世印加,—1430年在位。兄弟,跟我一起攀登而诞生。

给我手,从你那痛苦遍地的深沉区域。别回到岩石的底层,别回到地下的时光,别再发出你痛苦的声音,别回转你穿了孔的眼睛。从大地的深处瞧着我:沉默的农夫,织工,牧人,护佑你骆马的驯马师,危险的脚手架上的泥瓦匠,安第斯泪滴的运水夫,灵敏手指的首饰工,在种子上颤栗的小田农,在充盈粘土里的陶器工,把你们埋葬了的古老的痛苦,带到这个新生活的杯子里来吧;把你们的血,你们的伤,向我显示。对我说:这里就是受到的惩罚,因为首饰做得不耀眼,或者大地不及时贡献石料或谷粒。指给我看,那把你砸死的石块,那把你处磔刑的木头。给我点燃起,古老的燧石,古老的灯,看看多少世纪以来落下创伤的沉重鞭子血迹斑斑的光亮斧钺。我来,是为你们死去的嘴巴说话;在大地上集合起所有沉默的肿胀的嘴唇。从底层,对我说,这整个漫漫长夜,仿佛我就是跟你们囚禁在一起;把一切都说给我听吧,铁链并着铁链,枷锁并着枷锁,脚步并着脚步;磨利你藏着的匕首,佩在我的胸前,放在我的手中,仿佛一条黄色光芒的河,一条埋在泥土底下的老虎的河;让我哭泣吧,钟点,日子,年代,盲目的时代,星辰的世纪。给我沉默,给我水,给我希望。给我斗争,给我铁,给我火山。支持我的血脉,支持我的嘴。为我的语言,为我的血,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