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皇位还重要,原来这个神一样的男子,也并不是真的适合当皇帝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如既往的跪安送走他的,我只知道,我的脑袋里满满的都是他那句话。他说他可以没有皇位,但是不能没有琼碧。
原来,一直以来,只是因为那时候是我,所以他才会想要皇位,因为那时候女人与皇位相比,争不过皇位。
到如今,皇位与女人相比,一败涂地。原来,是自己想太多,我以为自己很聪明,所以总私自以为他不爱我只是因为心里不信任。
如今看来,无关乎信任,只是爱与不爱。
我醒来的时候,日上三竿,外面的阳光打进窗子,干燥惹人心慌。不一会,外面传来消息,皇帝不许北王爷纳妃,在病榻上与北影争吵,吐血了。
我糊涂了,皇帝明明已经病入膏肓,还要仰仗着北影接下江山,为什么还会反对他纳妃。
我以为北影会过来质问我,却不想,来的是琼碧,这个风口浪尖,可以让北影放弃江山的女子。
她高傲的站在大厅,也不入内,不参拜。
我笑笑,没有计较。
“不知琼碧公主到此为何?”
王妃倒是悠闲,只不过,本公主好奇,你这位置还能做多久?
“公主说笑了,本宫怎么听不明白?”
“不明白?哼,我就告诉你,别以为老皇帝向着你,你就能一辈子赖在王爷身边,我手上有外族三十万大军的军令,你说,王爷怎么还会在乎皇上的不许?“
琼碧美艳的容貌,因为愤怒有些狰狞,我不解的皱眉,难道是沙场儿女,所以才这般不拘小节?还是其实这才是美人的真面目。
“本宫只想安稳了却残生,并未想过与公主争什么。
“我定定的看进她的眼,只是她眼里隐晦的光芒太多,我无法理解。
所以下一刻,她躺在了地上,而我正对上北影愤怒厌恶的神情。我冲着他摇头,但是他忙着俯身查看琼碧的情况,所以错过了。
“王爷——茶,有毒,王妃她——要害咱们的孩子,幸好我多有防备,及时放血……“
我不知道地上何时出现一大片鲜血,但是很显然,我无话可说。对上北影关切责备的目光,更多的话我都不想再开口。
“王妃心胸狭隘,欲加害王子,今闭门思过,着日再行定夺。”
他抱着琼碧转身而过,只留下刚硬薄情的惩罚。很短暂的看了看他走着的背影,终于有了让我离开的理由。
其实我早就该走了,因为有些事,我早就知晓,却执意想赌一次。于是倾家荡产。
其实早在三年前,他请旨远赴边疆的时候,我便知道结局。
他的确是很温柔的人,我与他其实早就相识,相识在青梅竹影的浪漫年华。那时候他也只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王爷,整日悠闲的活着。我在家中蹴鞠,花球一不小心抛出了墙外,正好掉进了骑马而来的他的怀中。
就那么一下子,我便沉溺在了他郎口浅笑的容颜中。我的心噗噗跳个不停,直到他下马将球还给我,我颤抖着伸手去接球,不想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有些凉意,有些粗糙,但是那碰触,没由来的,打进我的心中。坚实而厚重,我想,这辈子的良人,就是他了。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那时候的北影,没有胸怀天下的壮志,他与我一样,只想找个人,一起走走未来的路。
那段日子,我们一起去南山放风筝,一起到珍湖捕鱼,一起赶到庙中系红绳,一起爬山看日出。
这种生活,虽然不似软榻熏香,锦衣玉食,但是却特别开心。我知道,他是爱我的,至少在那时。
后来宫中急招,他的母妃遭皇后陷害,赐三尺白绫。
而他也被囚禁宫中,然后便是皇后无休止的暗杀,杀他,杀每一个皇子。皇帝三十多子嗣,那一年,死了一半。
不知道北影是运气好,还是帝王之气庇佑。
他躲过了一次次暗杀,然后,他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北影。尤其是在他得知母妃的死,皇帝明明知道真相,却选择了皇后。他发了疯似的努力,文治武功,日益精进。
终于,在老皇帝满意的笑意中,他走向了复仇的中心。
他总是说,我,等我,很快的,等我为母妃报了仇,我们就能在一起了。这时候,我总是会轻轻地抚着他的脸,然后笑意盈盈的说好。
只有我心中知道,我们两个,越走越远。他不在只满足于报仇,每一次强大,每一次权利的扩大,都诱惑了他。报仇已经只是一小部分,现在的他想要的是包揽所有的权利,呼风唤雨。
我害怕他迷失在权利的漩涡,迷失幸福。所以强求了爹爹带我参加皇宴,皇帝很老了,光鲜的龙袍也掩盖不了他的颓败之势。宴会不到一半,他便被太监扶到宫殿休息。
我也不知道那晚哪里来的胆子,我趁人不注意,潜进了皇帝的宫殿。我对他说了我与北影的事,我告诉他北影要反,若是他将我赐于他,我便帮他牵制北影,不然我便让北影杀进皇城。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帝已经病入膏肓,我错漏百出的威胁竟未被识破,甚至第二天,我便被赐婚与北影。
面对北影的质疑,我只是娇羞的说,这就是缘分,连上天都要我们在一起。
新婚的那些日子,不知道他是因为对皇帝的敬畏还是相信了我的话。我们又回到了年少的那段时光,我会倚在他的怀里,缠着他给我读,生死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每日早起,我总会吵着让他为我画眉,然后拖延他去上早朝的时间,大多时候,他会被我诱惑,又回到铺上,窝到日上三竿,才会一起出去用膳。
那段时间,每次和他一分别,我的心中总是会浮现他站在龙椅上,孤身一人,满袍的鲜血,但是双目苍凉孤寂。我拼命地摇头,不要,我不要心爱的他,变成这样的怪物。
然而婢女的窃窃私语,在我的心湖,掀起了巨浪。因为他竟是吩咐厨房每日在我的饭食中放了红花。为什么?为什么不想要我们的孩子,是他知道这段婚姻——还是他一直都明白我的把戏,却不在乎?
我更加害怕,其实我骨子里,与他一样是薄凉的,我可以原谅他不想要孩子,没关系的。
但是我不忍心他变成只有权力相伴的怪物,我不想我用尽全部爱着的人终其一生都是孤寂。
我装作不知道,每日想尽办法,不让他去处理政务。我总是央求他讨个封赏,陪我浪迹江湖。
只是,我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或是低估了权力在他心中的叫嚣。后来他渐渐不再来我房中,然后他渐渐不回王府。
我终于知道他一直都知道,甚至那次我能轻而易举的见到皇帝,或许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只因为我的爱,他拿在手上,一直清晰可见,可是他却并不是太热衷。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他领旨远走的最后一晚,他回府中收拾东西。我去见他,月光有些阴暗,院子里的牡丹低垂着头,偶尔有一两只乌鸦在树上乱叫。
他就在书房,烛影映出的身影,一如我心中的一般。我推门进去,他不自在的一怔,然后又继续收拾。
我突然有些无力,这个男人,早在那一年,他母妃离开的时候,便不再属于我。
“北,你真的要这样走下去?”
“我”他转过身来看着我,有些消瘦,但是眉宇间都是坚定。
“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若是你愿意,等我大业得成时,我一定会来接你的。
我爱的一直都是你,过去,现在,将来。你去见皇上,说的那些话,我都知道,就是因为爱你,所以我才又放松了这些日子。但是现在不能再等了,你好好保重。”
我不明白,有什么不简单。
为什么他不明白,无论是天下重任,还是报仇,都只是他的借口。现在的他,已经迷失在了权利的欲望中。我张张嘴,还是问出声,为什么不想要孩子?
他皱眉,好看的眉毛打结在一起,我好想伸手为他抚平,可是我却不确定,现在他是否还需要?
“我,不是时候,我不能有任何被别人威胁的机会。
一个你,已是极限。”
我点点头,不再问下去。我的心很平静,有些决定,浮在脑海,沉浮不定。
此去保重,祝你早日事成归来。
“我知道。你好好照顾自己,我——”我看着他,好想他说,不走了,留下来,我们一起去看远国烟花。——“你还是回娘家吧。”
我没有吱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我走的很慢,踩着月光,一步一步,缓慢而沉重。
我仰望夜空,闭着眼,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多想下一刻,他冲出来,抱着我。
只是铁蓟扬尘,不破匈奴誓不还。
北影回京前,便已飞鸽传书。他说,三年一别,壮志将酬,只是红颜相助,恩情无以回报。爱情分两半,烦扰夫人体谅。
他说让我体谅他的变心,说的道貌岸然。我思量良久,没有结果,直到今日琼碧来见我,直到她说起手中的三十万大军,直到她腹中轻而易举可以牺牲的孩子。
我便发觉,自己与他,背道而驰,平行相驶。
我早早就寝,思量着离开需要带些什么。却不想他终是来了,紧抿着嘴,眉毛皱的一如那晚离去。我知道他的气息,但是倔强的躺在铺上,侧着身子,不愿理他。
他轻轻地靠在床头,伸手抚上我的发,经年的风霜,飘进我的心中。苦涩的很,不知是为我们逝去的年华,还是因为别离。
“对不起,我,你知道,我现在没办法——”
他轻轻浅浅的说着他的无奈,无外乎边塞风霜,佳人无私相伴,无外乎大业未成,他的举步维艰。
我转过身,真真正正的看着他,三年之后,第一次认真地望进他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