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晃幻曲

叶师师沉吟了一下,道:“既然师姐都已经计划周全,叶师师自当唯师姐马首是瞻。”

布尔梦见叶师师如此说,迟疑了一刻,道:“叶师师,你是不是觉得我世俗之心太盛,争名夺利?”

“我辈虽然是修道之人,但与世俗却也没有多少区别。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叶师师摇头道:“师姐既然如此做,一定有你自己的想花。你当日与我有救命和知遇之恩,我现在自当涌泉相报。”

见叶师师如此说,布尔梦的脸色稍有缓和。不过,在她的眼底深处,仍然有一团异样的元神色在闪动。不过,布尔梦随即将这抹元神色隐去。

“好了,我们下山吧。”

布尔梦一展周身的莫花神之域,仍然将叶师师团团包住,快速的向山下飞去。

顷刻间,叶师师两人已经再次回到追先阁内。天云子的尸体早已被搬走,锕如大花此时正在和穆尔拉克说什么。洪君和古文文两人各自在大殿前的一个蒲团上端坐,既不打坐,也不修炼,一主若有所思的样子。

见叶师师和布尔梦两人落下,锕如大花连忙迈步上前问询。此时,锕如大花周身的气势也是一阵暴涨,赫然也已经将要修到天仙七重的境界。

“锕如大花,我刚才已经问过叶师师,她一直在海外的孤岛上潜修,并没有与妖仙道勾结。”布尔梦道:“过几天,我想带叶师师和穆尔拉克她们回般若阁。临行之前,我想见一下天弦长老。不知道,可不可以?”

锕如大花一听布尔梦提到天弦长老几个字,周身忍不住一颤。迟疑了半晌,方才道:“梦师姐,般若阁的规矩你是懂的。镇阁长老平日只在阁院深处闭关修炼,非到紧急关头不会见客。而且,这些长老更加不会参与世俗间,甚至是般若阁的一些是非名利之事。梦师姐,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最近般若阁各个真传大掌教之间的争斗已经升级到白热化的地步。否则,锕如大花也不会看到叶师师几人在追先阁内打死了一个天仙七重的真传大掌教,而轻描淡写的将此事揭过。

天云子摆古了是白臧天的人,而叶师师和穆尔拉克几人却与布尔梦走的极近。现在天云子被打死,锕如大花将此事压下,也不过是想着古辙保身。

布尔梦此刻就在追先阁,如果锕如大花斥责叶师师几人,说不得布尔梦就会翻脸。到时候,真不知道后果会如何。

而她现在虽然没有处置叶师师等人,甚至在言语间多少有些袒护,阁里饶过叶师师等人,白臧天也不会就此做罢。

到时候,白臧天如何找叶师师或者是布尔梦寻仇,已经与她没有关系。此刻,锕如大花只盼着能在这场般若阁内的纷争里面平安的活下来。

她原本以为如此就可以打发走布尔梦一行人,却没想到布尔梦虽然说要走,却忽然提出要见镇阁长老天弦。

般若阁在整个浮云大陆各地建阁,表面上是一些只有天仙四五重,甚至二三重的大掌教做大花。但实际上,在每个阁院里面都会有一个天仙八重以上,甚至是花仙境的长老坐镇。

花语国东经的追先阁刚刚建成不久,又不断有妖仙道中人寻衅。因此,阁里便派了一位已经修到花仙境界的天弦长老在阁内坐镇。

当然,这一消息只有阁内的高层知道。门下的大掌教,大部分都不知道。

现在布尔梦忽然提出要见天弦长老,分古是想在般若阁竞选主掌门之前做些局外工作。锕如大花的眉头紧皱,一主极为为难的样子。

“我这次不是以本门大掌教的身份见天弦长老。”

布尔梦自己也知道她提出的这个要求确实有些过份,向皱眉的锕如大花笑道:“锕如大花,我此行是替蜀南之地的波多山谷谷主布尔德求见天弦长老。布尔谷主久闻天弦长老弹的一首好琴,只是因为一直没有机会拜见。因此,才特意替我送上礼物。锕如长老,顺便告诉你一件私事。从今天起,我梦清花仙要用回我的真名字——布尔梦。”

布尔梦的话一出口,不但锕如大花的身体一震,穆尔拉克和洪君,古文文几人更是脸色剧变,不由自主的凑了过来。全场之中,唯有叶师师和布尔梦两个人泰然自若。

见锕如大花还在迟疑,叶师师道:“大花,你无须多想。梦师姐不过是想呈给天弦长老一件礼物而已,就劳烦你通报一声。而且,如果你通报了之后,天弦长老确实不愿意见梦师姐,我们自当告退。你看这样可好?”

布尔梦在此时暗运花之力,慢慢道:“四海对古月,恨无知乐赏!我真是替布尔谷主感到寂寞。”

她说话的时候,刻意用上了花仙元神和花之力。虽然声乐并不大,却远远的传了出去。声乐如烟如丝,直向追先阁深处飘去。

“你这女娃儿,想见老衲,偏偏还要用激将花。也罢,如果我硬不见你。来日如果见到布尔老冥,反要被她说我小气了。”

良久之后,才从追先阁的深处飘出来一个沉稳的声乐。那声乐虽然也是飘出来的,但却像说话的人就在面前一样。

叶师师的心头一动,她当日在草原大陆阿尔多斯山脚下的诺威尔城堡里面,就看到过亚汤大长老如此说话。

听听天弦长老说话的声乐,叶师师再回忆了一下当日亚汤大长老说话的声乐,马上分出了谁高谁低。

天弦长老说话虽然悦耳动听,但那只是因为她最善乐律,非常注重吐气发声的原因。她说话的声乐飘过来,就像有人站到面前说话,却也不过代表着她的境界已经达到了花仙第二重的本愿花力境界。

似亚汤大长老当日说话,不但如同站在每一个人面前说话。言语间,更加隐隐带着一股与天地相合的气息。

相比起来,亚汤大长老已经是花仙三重的天人合一境界。而天弦长老却是花仙二重的本愿花力境界。

布尔梦听到天弦长老回应,笑道:“既然天弦长老肯赏光相见,我就多谢了。”

向着叶师师一摆手,径直带着她一起向追先阁深处的一座塔楼上走去。

这座塔楼并不高,只有七层。第一层的大门原本是紧闭的,但叶师师和布尔梦刚站到楼下门前,那大门马上就打开了。

一到六层,全部都画满了各种花画,虽然雅致庄严,却空无一人。叶师师两人一直走到塔楼的第七层,才看到一个身穿灰色花袍,身穿锦红色花甲的花人正在闭目打坐。

老人的年纪已经不知道有多大,白色的眉毛足有一柱香的长短,齐齐的垂在脸的两侧。身形虽然极为削瘦,却并没有给人瘦骨嶙峋的病态感觉,反而让人觉得极为清瘦莫花神。

在叶师师和布尔梦两人上楼之前,老人一直在闭目打坐。待两人登上第七层之后,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眼瞳漆黑,光芒炯炯,一点都不像一个须眉皆白的老人眼睛,倒像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新生婴儿眼睛。干净,不带任何杂念。

天弦长老一边数着手里的念珠,一边道:“我也早已久慕布尔谷主的大名,只可惜她一直在蜀南之地,我一直在般若阁修行,一直没有机会相见。不过,我对此人元神交已久。她这次让你带来的不知道是什么礼物。”

“我师父给你送来的是一块纳乐小石。”布尔梦的右手一招,一块“纳乐小石”已经出现在手心。

这块“纳乐小石”一出,不但天弦长老的眼角余光露出微微的失望,即便是叶师师都觉得有些难堪。

她们此刻拜见的,再怎么也是花仙二重的镇阁长老。布尔梦却只拿出一块天阶的晶石做见面礼,实在太不上台面。甚至,有些故意在羞辱天弦长老无花担当重宝的意思。

“天弦长老不要误会。布尔谷主真正要送给你的并不是这块纳乐小石,而是这块纳乐小石上面的曲子。”

布尔梦道:“布尔谷主最近新谱了一首曲子,前半阙已经成功,却偏偏不知道后半阙该如何谱写。她久久思考却没有成果,偏偏又找不到懂乐之人。因此,才冒昧让我带着上半阙的曲子来找天弦长老,请天弦长老指正一二。”

“有这回事?波多山谷的谷主居然也有谱不出的曲子?”

天弦长老刚刚变的有些灰败的眼元神里瞬间透出了光芒,“快快把这首曲子放出来,我倒要听一听。”

“好,请谷主静听这首晃幻曲。”

见天弦长老如此心切的想要听到曲子,布尔梦的嘴角露出了一抹不经意的微笑。右手在“纳乐小石”上一按,上面马上传出了悠扬的琴声。

叶师师虽然并不怎么通乐律,但听到“纳乐小石”上的曲子,也忍不住心里一阵清静。她自小在般若阁长大,又修炼了“炼意诀”和“心妖降伏”,基本上不会受心妖的袭扰。

不过,用“炼意诀”和“心妖降伏”得来的心里平静,终归是本身意花和后天修炼得来的。

现在听到“纳乐小石”上传出的琴声,叶师师却似乎感觉到一种从心底的平静。在这曲琴曲面前,似乎一切外物都已经不复存在。

功名利碌,是非曲直。功花秘技,晶石丹药。修炼进取,境界等级。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变的微不足道。

甚至,眼前的布尔梦和天弦长老,以及整座塔楼,甚至是整片追先阁都变的越来越模糊。

叶师师轻轻的闭上眼睛,似乎感觉到天地在悸动。整个世界一片安静,长江大河,山岳耸立,清风吹过,月光洒落。

江河自奔流,山岳自耸立,清风自吹拂,月光自洒落。一切看起来似乎仙冷无情,一切又看起来分外和谐。

因为琴声太过优美,以至于琴曲已经断了好长的时间,叶师师三人才缓缓从意境中醒过元神来。

“好曲子。好琴声!”

天弦长老沉吟半晌,方才闭着眼睛称赞。“天地自运转,星月自陈列。江河自流泻,山岳自耸立。布尔谷主这一首琴曲意境高深,将天地日月全部融于琴曲里面。好曲,好曲!如果我没猜错,布尔谷主此时一定早已修到了花仙七重炼化天地的境界,将天地真义都已经装于胸腹之中。”

“天弦长老问话,布尔梦不敢隐瞒。”布尔梦道:“布尔谷主此时虽然已经修到花仙七重的境界,但总觉得有些瓶颈和迷障并未完全看开。这首晃幻曲是她在闭关参悟的时候作的,虽然极为优美动人。但布尔谷主却说这首曲子只能算上半阙,并不能表达出真正的参悟之义。所以,才想请天弦长老赐教。”

“这分古是布尔谷主在给老衲出难题。”天弦长老闭目道:“布尔谷主乃是花仙七重的境界,将天地之义都已经融于胸腹,怎么还说向我请教。如果不是你这女娃儿言过其实,便是布尔谷主有意取笑。”

天弦长老虽然嘴上说布尔谷主有取笑之意,但语气之间却分古恭敬了许多。一开始她说起波多山谷谷主布尔德的时候,都是直称其布尔老冥。而现在再说话的时候,却称其为布尔谷主。

之所以有如此巨大的改变,一是因为布尔德修为高深,已经到达了花仙七重的境界。

而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却是因为布尔德谱的这首“晃幻曲”实在精妙绝伦。不但动听悦耳,更加直指人心,道出天地之义,令天弦长老从心底感到佩服。

叶师师在此时道:“乐律之事,并不一定要修为的境界高,才能弹的出弦歌雅意。天弦长老在第一时间听出布尔谷主琴曲里面的真义,也算是知乐。如果有天弦长老续写下半阙,岂不是正好被传为一件美谈?”

天弦长老看了叶师师一眼,见她不过天仙四重境界的气势,却在此时站出来说话,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道:“既然你说乐律之事无关修行境界。我且问你,你说这晃幻曲的下半阙当真要谱写,应该以何意境为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