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熟地

熟地(伏地)——味:甘,性:微温,养血滋阴,益精填髓。

一缕清风袭来,黄熟的几根发丝被清风吹到了脸上,弄得有几丝凌乱。这本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黄熟却狠狠的扒拉了一下头发,然后满脸怒气的继续对着镜中的自己画眉。

今日便是伏地大喜的日子了,可是新娘却不是黄熟,这让黄熟感到很不公平。明明平日里陪着伏地花天酒地逛妓院的是自己,陪着黄熟洗澡读书上厕所的也是自己。而不是今天那个所谓的新娘子,凭什么那个女人就可以嫁给黄熟,而自己却不可以呢?

于是经过一番思量之后,黄熟决定今日去抢新郎。

然后便出现了现在这一幕。淡扫蛾眉,白衣加身,明明是一身纯白的妆扮,却硬生生的被黄熟穿出几分妖艳来。妆扮好后,黄熟冲着镜中妖媚十足的自己看了一眼,然后既然呆了,这倒不是因为黄熟太美,把自己都给美醉了,也不是黄熟太孤芳自赏,觉得自己有惊世容颜,只是黄熟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想起一些事来,但很快便恢复了神智。回过神后,黄熟咬了咬牙语气颇有些古怪的说道:“今日,我就要把伏地给抢回来。”

音落,房内便只留下一抹飘然的白,那是黄熟离去的裙摆。

当黄熟来到伏地家中的时候,新娘才刚踏过火盆,黄熟不由得的在心里暗叹,时间刚好。

黄熟略略调整了一下身姿,只等着待会儿新人拜堂的时候,自己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去抢新郎,而黄熟简直都可以预料到伏地待会儿抛下新娘跟着自己离去的光景了。

想到这里黄熟就忍不住咧嘴笑了,哈哈哈……

好不容易等着伏地和新娘要拜堂了,黄熟也站直了身子准备战斗了。

等着媒婆的一声:“一拜天地!”黄熟开了口:“等等!”这与黄熟所料想的场景是一样的,只不过黄熟语气中的那丝颤抖却是令黄熟所以外的。

“黄熟。”

在黄熟说等等的时候,一直坐在正堂上边的付任朱唇亲启,呢喃了一下黄熟的名字,但很快却被那些前来看热闹的宾客的声音所盖住。

看到黄熟这幅模样,伏地心中暗叫不好,但为了不让黄熟搅了自己的婚事,伏地只好故作好奇的冲着黄熟说道:“黄兄,今儿是兄弟的大好日子,黄兄与伏地一向感情甚好,待会儿兄弟一定要和黄兄好好的喝上一杯,额……以庆祝兄弟今日小登科,嗯,也感谢黄兄多日以来的照顾。”

伏地由于紧张,所以所说之话未免有些歪七扭八,但却好在勉强说完了。其实伏地也没想过能用这几句结结巴巴,词不达意的话能使黄熟离开。只不过今日毕竟是他大婚,家中又没个长辈的,唯一的姐姐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此时也不便说话。所以即使他说的再差,也只能先应付两句,好让黄熟知难而退。而且他与黄熟皆是男儿身,虽然一直以来黄熟都是喜欢他的,但他却一直把黄熟当兄弟,而且也确实没那龙阳之好,所以才会一直躲着黄熟,甚至这么快的成婚的。

可是他知道自己对黄熟没意思,黄熟却知道,再看黄熟今日这装束,似乎就是专程来抢婚的。为了不让黄熟在自己的婚礼上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来,而且再看黄熟的模样,似乎自己的劝说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所以伏地也顾不得什么姐姐还是个未嫁的闺女,只好冲着伏任使了个眼色,示意伏任把黄熟带走。

伏任虽明白黄熟是断不可能跟自己走的,但却还是上前两步,掺住黄熟的臂膀,神态温和状似天真的冲着黄熟说道:“黄熟,你且跟我来,我们先寻个地方坐下,等伏地拜完堂,咱再找伏地喝酒,好不好?”

说罢便拉着黄熟往一旁走,可是看似瘦弱的黄熟,此时却像有千斤重一般,任凭伏任怎么拉都拉不动,最后伏任也没了折,只能求助的看着伏地。

伏地见黄熟这番模样,心知大抵是逃不过了,索性闭上了眼睛等待那即将到来的祸事,而一直未曾做声的新娘子,这时候却开了口。

“黄兄今日前来,我与外子自是欣喜,按理外子应当先敬黄兄三杯,以此感谢黄兄这些年以来对外子的照顾,但黄兄来的不巧,恰巧在奴家与外子拜堂之时才来,所以希望黄兄能够见谅,毕竟耽误了吉时就不好了,当然黄兄若不嫌弃,等婚礼结束后,外子自当自罚三杯与黄兄赔罪。”听到这话众人直觉盖头后面的新娘子,声似碎玉,音若黄鹂,应该是个美人。众人纷纷羡慕伏地好福气,招惹了黄熟这样的男子不说,如今居然还娶了个美娇娘。而这话在落在黄熟耳中却不是这样,黄熟只觉得新娘子一口一个“外子”尤为的刺耳,如今还没拜堂呢,她就这般不知羞耻的称伏地为外子,等以后成婚了还得了。

“住口!”

黄熟只觉得刺耳,于是粗暴制止了新娘子的话,继而满目深情而又带了丝楚楚可怜的意味定定的看着伏地,一字一句的问道:“今日,你是跟我走,还是跟她拜堂?”

听到黄熟的话,即使是再傻的宾客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一时之间纷纷闭了嘴,只等着看热闹。而伏地见众人这幅模样,也深知如今只有破罐子破摔了,才能让黄熟死心了,“哎……”黄熟在心中偷偷叹了口气,继而走至新娘子身旁拉住了新娘子的手,一副不离不弃的模样冲着黄熟说道:“黄兄,你我只是兄弟,我们是不可能的。”

黄熟听到伏地这话,气的只想吐血,但又不敢相信这话是伏地的真心话,所以只是阵阵的看着伏地,眼中带略有些悲伤的说了一句让伏地只觉得羞愧的话:“那我问你,你爱我还是爱她?”

本来伏地是万万没想到黄熟会说出这种话来的,但如今就算没有想到,黄熟也已经说了,那倒不如直说好了,原本伏地还打算说的婉转些,但又担心太过婉转黄熟现在会听不出来,但说的过于直白又担心黄熟会真的破坏掉这场婚礼,但如今又着实没有时间思考到底是直白些好,还是婉转些好,所以情急之下伏地只能笑着对黄熟说道:“黄兄说笑了,你我只是兄弟之情,又怎能与内子相比较呢?黄兄喝醉了,伏任你带黄兄下去休息吧。”

“好,好,好。”黄熟在听了伏地的话后,连说了三个“好”字,终是转身离去,而黄熟离去的同时还不忘拉走伏任,伏任想喊,但又觉得这毕竟是伏地的婚礼,如果自己说多了激怒黄熟反而不好,所以干脆乖乖的跟着黄熟离去,只不过临行时还不忘示意伏地继续婚礼。

“放手啊!”

等伏任跟着黄熟到了黄熟家中的时候,伏任猛地一甩手,表示不想让黄熟继续抓着自己了。

黄熟见伏任甩开了自己的手,他的气焰越发滋长了起来,但又不忍向伏任发火,于是索性就双手环胸站在原地生气闷气来。

伏任见黄熟这样,也不禁恼了。自己与伏地是龙凤胎姐弟,从小与黄熟一块长大,要说相貌伏任虽然与伏地很是相似,但毕竟是女孩子,所以伏任长的自然是比伏地精致些。原本伏任还以为等他们三人情窦初开了的时候,黄熟应该会喜欢自己吧,就像自己现在喜欢他一样,伏任甚至规划好了到时候自己与黄熟的婚礼。可是伏任万万没想到到了成年之后,这个从小与姐弟两一块长的黄熟却没看中自己而看中了自己的弟弟伏地。

这让伏任自尊心收了极大的挫败,还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觉得自己不如伏地好看,甚至都不敢出门。后来好不容易好了,又恰巧赶上伏地的婚礼,却不想黄熟居然又来破坏伏地的婚礼,当然伏任更没想到黄熟扰乱自己弟弟的婚礼不成,居然又把自己拉了出来,这在伏任眼中只觉得更加受挫,觉得自己的魅力连个男子都不如。

“你说伏地为什么不选择我?难道我比那新嫁娘要难看吗?”

黄熟生了一阵闷气之后,便瓮声瓮气的冲着伏任说道。伏任听到黄熟的话,心中一阵无语,这根本就不是好看难看的问题,只是自己弟弟性取向正常,不喜欢男的罢了,这个黄熟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呸!”伏任一巴掌拍在了黄熟的后脑勺上,气鼓鼓的说道:“你也不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身为一个男子,你描眉画眼,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人喜欢你?”

黄熟听了伏任的话,心里只觉得万分委屈,既然沉默了,就在伏任为自己刚刚说的话,表示后悔,觉得自己刚刚话太重了的时候,黄熟居然憋出一句让伏任吐血的话来,黄熟说:“可是,你不是喜欢我吗?”

伏任本就生气,现在被黄熟这话一呛更是气的说不出话来。不过黄熟说的没错,自己以前着实喜欢过黄熟,但是因为黄熟后来喜欢伏地了,所以才强迫自己不要喜欢黄熟的,可是现如今这话被黄熟一说出来,伏任便觉得自己当初干了一件很大的傻事,而现在被黄熟一揭穿,伏任更是觉得自己现在像是前些日子在闹市中被人剥光衣服围观的李婶张叔一般,羞愧悔恨的很。

不过即使是这样,伏任还是忍不住冲着黄熟恶狠狠的说了句:“你别得意。”然后在心里默默地腹诲:“当初我定是瞎了狗眼了,所以才会喜欢你的。”

“咋,又在腹诲我呢。”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对于伏任的性子,黄熟还是相当熟悉的,所以既然一语中的的说出了伏任现在所做之事。

“哼!”伏任被黄熟说出了以前年幼无知所做的傻事,只觉得丢了面子,再加之黄熟又说中了自己刚刚所做的糗事,伏任又觉得有些恼怒,在这又羞又恼之中,伏任只能冲着黄熟哼一声,然后便别过头去,只顾自己生气了。

黄熟见伏任这样,倒也不恼,只是安静的站在原地继续发呆。

两人就这样你也不理我,我也不理你的站着,直到很久之后一个路过黄熟家的街坊冲着二人说了句:“哟,怎么了?两个人?”

两人才觉得就这样站在外面着实不是个样子,于是便互看了一眼,走进了黄熟家中。

到了黄熟家中,伏任轻车熟路的坐到了以前自己所坐的椅子,独自生起闷气来,而黄熟也是默不作声的架了木架开始生火。

伏任坐在椅子上,听着水开了的声音,既然回忆起以前的事来了。

伏任姐弟与黄熟是自小相熟的,从伏任记事开始黄熟便一直和姐弟两在一起玩耍,七八岁的时候黄熟刚对茶有兴趣的时候,便每日都把伏任和伏地带回家来给两人烧水泡茶,到了后来黄熟大一些了,甚至还买了一套茶具,没事的时候就泡茶喝。

当然黄熟喝的时候,还不忘把伏任和伏地也带上,慢慢的伏地也能品出茶的好坏,分辨茶的品种来了,而伏任却还停留在把茶当开水喝的程度上。

当年黄熟可没少为此事烦恼过,但是不论黄熟再如何烦恼,再如何教伏任品茶,伏任还是每次接过茶就拿来当白开水。后来黄熟也绝望了,觉得自己多教无用了,干脆就随伏任去了。

但是后来黄熟还是会在每次和伏任生完气之后,给伏任泡上一杯热茶,让她在等着茶凉的时候消消气。

而现在黄熟居然依旧这样做,这让伏任心中一软,居然冒出了原谅黄熟的想法来。

但是这念头一出便被伏任给扼杀了,毕竟今日是自己弟弟的大喜日子,而黄熟居然还来搅局,这事换谁也不会高兴的,于是伏任决定不要原谅黄熟,至少这几天不要原谅黄熟,要不自己之前所受的那些苦,岂不是白受了。

但是想以前千万次一样,在黄熟把倒满热茶的茶杯送到伏任面前的时候,伏任便心软了,甚至开始回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虽然最终的接过伏任还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但是伏任却还是不争气的捧着茶杯原谅了黄熟了。

“黄熟,你知道吗?其实这些年……”伏任在等着茶凉的时候,突然相对黄熟说出自己这些年的对他的感情,但又觉得这样更久丢脸了,自己着实是丢不起那个脸,于是伏任只好停了声音,默默地喝起茶来。

黄熟其实也不是不知道伏任要对自己说什么,但是黄熟觉得自己不配,所以这些年才一直装傻,甚至一直告诉自己自己喜欢伏地,自己必须让伏地负责。

是的,负责。

想到这里黄熟的眸子渐渐暗淡了下来,对于那年的事,自己果然还是在乎啊。

不过也对,如果不在乎的话,那又怎么会这么多年来一直苦苦纠缠伏地呢?

如果不是在乎的话,那么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会一直借着纠缠伏地来躲着伏任呢?

说到底,自己到底是在乎伏地还是伏任,亦或是自己黄熟都不清楚,黄熟清楚的仅仅是自己已经不配和任何女人在一起了。或许说,自己配不上伏任。

其实这么多年来,对于伏任的心思,黄熟怎会不知呢,但是自己这个样子又怎么能配拥有伏任呢?所以对于伏任,黄熟只能狠狠地伤她的心,让她忘了自己,早些去嫁人,可是黄熟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伏任不仅一直没嫁,甚至都没有再出过门了。

说起来这也是两年来,自己第一次见伏任。

这两年伏任长大了许多,也更漂亮了,按说这样的女子来提亲的人应该是踩破门槛才是,可是她究竟是凭着什么样的借口一直留在了家中,直到十九岁高龄还未出阁呢?

这个黄熟不知,但是黄熟知道自己若是真心为伏任好的话,那就必须说服伏任早日出阁,不要再等自己了。

这镇上的人,都说自己蠢,都说自己痴心,可是伏任又何尝不是呢/

黄熟看着伏任这模样,倒是有几分于心不忍,最后也终是没能对伏任说出让她早日找个婆家嫁了的话,只是默默地坐在伏任身边为她添茶,直到黄昏时节。

当伏任回到家中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而本该在新房里享鱼水之欢的伏地和新嫁娘却站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着伏任。

好不容易见伏任回来了,伏地和新娘子一把便把伏任拉进了后院,继而伏地跪倒在了伏任面前。

“姐。”伏地声音有些颤抖,这让伏任在心中暗道不好,以往只要伏地叫自己姐,那么就意味着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而这一次又会是什么样的事呢?

于是伏任也没人伏地站起来,而是浑身发抖的握住新嫁娘的胳膊声音颤栗的问伏地怎么了。

“你……你这次又要说什么事?”

面对伏任的害怕,伏地只觉得于心不忍,但又实在不忍欺骗自己姐姐,于是也只好硬着头皮对伏任说道:“姐,我知道你喜欢黄熟,可是黄熟他……”伏地说到这里便不知该如何说了,生生的顿住了声音,低着头思考着自己该怎么说。

可是这可急坏了几欲昏倒的伏任,到底是怎么了?伏地居然对着自己又是下跪又是喊姐的,而且还突然不说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伏任此时很想问,但是又不敢,生怕伏地待会儿会说出什么让自己接受不了的事来,可是这事关系着黄熟,甚至关系着伏地,伏任就算再无法接受,终究也是要弄清楚的,于是在一阵激烈的心理斗争之后,伏任只好硬着头皮,声音颤抖的问向伏地:“这……到底,怎……怎么回事……”

听了伏任的话,伏地更加说不出了,而一旁的新嫁娘也是个憋不住话的性子,再加上新嫁娘看到伏地与伏任这幅模样,又着实觉得于心不忍,于是只能狠狠心,对伏任说道:“两年前,伏地醉酒,强了黄熟。”

天知道这几句话,那新嫁娘说的有多沉重,又天知道伏任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受了多大的打击,但是事已至此,伏任也没了反悔的机会,于是伏任只得拖着沉重的身体慢慢挪回了房间,期间那新嫁娘想来扶伏任,可是却被伏任拒绝了,没办法新嫁娘只能反过身先把跪着的伏地扶起来。

经过一夜的思想斗争,伏任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结果,甚至还在天不亮的时候跑到了黄熟的家门口,满脸泪水的敲响了黄熟的门。

“伏任?你怎么了?”

当黄熟看到头发蓬乱满脸泪水的伏任的时候,下意识的觉得伏任是发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于是赶忙把伏任拖进了自己屋里,还顺带把门关上了。

“怎么了?你别哭,慢慢说。”黄熟给伏任擦了擦泪,安慰着伏任,可是伏任怎么会止住哭泣呢?只见在黄熟的安慰声中,伏任哭的更加伤心了,甚至还一把抱住了黄熟,在黄熟怀中语无伦次的说着:“我嫁不出去了”,”那些畜生。“”黄熟,你个混蛋。”之类的话。

由于伏任当时的装束以及伏任所说的话,黄熟下意识的觉得伏任是昨晚回家的时候被人给奸污了,心里一阵的心疼,最后终是头脑发热的冲着正在哭泣的伏任说道:“我娶你,别哭。”

而这时候的伏任已经哭倒在了黄熟怀中,所以对黄熟的话也没有任何异议,而黄熟却在暗中想着几日后自己该如何迎娶伏任,又该如何对伏任。

可是黄熟万万没想到,在几日后他与伏任的新婚之夜,伏任居然有落红。

“你……”黄熟看着床上的落红半响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指着伏任,半响说不出话来。

而伏任也不怕羞,既然大大咧咧的说道:“如今你已经夺了我的贞操,难不成还想反悔?”

面对伏任的话,黄熟自是不敢说“反悔”二字,于是黄熟只能硬着头皮却又满心欢喜的答应伏任。

婚后,黄熟与伏地再见面,两人初时倒是觉得无法面对,可是两三句话后,又纷纷觉得那事既然过去了,就过去吧。

其实心结就是这般容易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