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泣尽风檐夜雨铃

颜溪叫了人来,景流觞被送到床上医治,玉卿被挤到一边,谁也没注意这个几近绝望的女子。颜溪看了看玉卿,显现出一副愤恨的表情:\"你还不走,呆在这里干什么,难道还想再给他一剑吗?\"

玉卿抬头:\"我不走,我要看着流觞。\"

\"流觞他根本就不想看见你,你还不明白吗?\"颜溪挥挥手,\"来人,把玉卿公主带走。\"

几个家丁进来,扶起玉卿,将她往外引,玉卿抓住床沿,失声痛哭:\"我不走,我要看着流觞好起来,我不走\"毕竟是金枝玉叶,家丁不敢强行,只得收了手,看着颜溪,等待她的指示,颜溪扫了一眼玉卿:\"你们没听到我的话吗,将公主带走。\"

\"我不走,我不走\"玉卿抓住床沿的手被颜溪松开:\"公主,你知道流觞有多厌恶你吗,你若还有点自知之明,就不要让他一醒来,就看见你在他身边。\"颜溪等了片刻,见玉卿任然不肯松手,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她知道玉卿心中想什么,她俯下身子看着玉卿的脸,说道:\"我爱流觞的心不比你少,我会好好照顾他的,用不着你操心。\"

玉卿听了她的话,果然有人反应,慢慢松开自己的手,步履蹒跚的往门外走去,没有再看一眼床上的景流觞。

回到自己的庭院,翠莲还在自己的床上躺着,已经沉睡,玉卿没有去打扰,她坐在椅子上,蜷着身子,双手抱在膝盖上,桌上有下人端来了饭菜,玉卿看都没看一眼,只是这样,坐着。

窗外忽然狂风大作,吹动屋内的窗帘,吹着屋檐上的风铃低声呜咽,有雷声轰鸣,紧接着一道闪电,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风中有些冷意,然而玉卿并不觉得,风雨交加,电闪雷鸣,这样的晚上,有人的心,在一点一点滴血。

一坐天明,玉卿毫无睡意,翠莲已经醒了,她懊恼自己占了公主的床,连忙起身,请公主入睡。可是当她走到公主的面前,看着公主红肿的眼睛,她知道,公主不是没有地方睡,而是,根本不愿意睡。

玉卿看到翠莲已经没事,总算动了动,吃了一点粥。雨早就停了,清早的空气清新扑鼻,一切被雨水洗刷的干干净净,昨晚的那一场闹剧,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不,不是没有发生,她刺向流觞的剑,真实的存在着,她亲手,伤害了她最爱的流觞。玉卿忽然起身,他好不好,他好不好

没有顾得上穿鞋,她赤脚跑向景流觞的卧室,颜溪去打水了,屋内没人,玉卿慢慢向流觞走近,他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清洗,此刻,他只是像睡着的婴孩,安定,淡然。

忽然他的眉头深锁,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一把抓住玉卿的手,喃喃的念到:\"不要走,不要走\"

\"我不走,我哪也不去。\"玉卿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心中明知道他喊的并不是自己,可是,这一秒的十指相扣,与她而言,也无比的珍贵。景流觞半睁着眼睛,模模糊糊的看着眼前的人,轻轻的说:\"你真好。\"像个孩子一般。

\"不是说了让你不要来了吗?\"颜溪已经打水回来,看见玉卿的手被景流觞紧紧的抓住,一时间万种心绪,原来自己也是容不下人的,平日里景流觞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她从来有过吃醋的感觉,现在,看见他二人双手紧握,便突然有了感觉,不由的气愤。她走上前:\"你快走吧,等他醒来,怕是不愿意看你的。\"

出乎她的意料,玉卿没有言语,而且很顺从的,抽出自己的手,离开了景流觞的房间。

接连几日,玉卿都来过景流觞的房间,他有时候倚门而望,确定流觞是否安然无恙,有时候颜溪不在,她便进屋里,帮他擦一擦额头上的汗水,抚一抚他凌乱的头发,只是,他再也不像那日那样,做着什么样的梦,牵着她的手说,你真好。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淌,玉卿每日最快乐的事情,就是能看景流觞一眼,日子仿佛比以前更好打发,玉卿的心中又重新泛起希望,或许,他醒后,便会看自己一眼呢。

一个月之后,景流觞已经基本上好转,上朝议事没什么问题,大家心中只觉的是福泽恩惠,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这么快就康复了。

\"大人,您大病初愈,还是多多休息吧。\"景流觞在庭前坐着,颜溪上来劝诫,流觞温柔的拉过颜溪的手:\"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不辛苦,为了大人,没什么,只要大人好,我就开心了。\"

\"你呀,总是会让我开心,\"景流觞满眼宠溺,搂着颜溪坐下来共看庭前落花。\"对了,我在昏迷中,总觉得有人在身边,是谁啊?\"

颜溪侧头:\"难道不是我吗?\"

\"不,不是你,\"景流觞举起自己的手,心中有种莫名的感动,沉思道:\"这种感觉不一样。\"

\"颜溪并不知道他在回忆那一瞬间的十指相扣,她想了想:\"若是其他人,除了大夫和几个丫头外,就只有九公主了,我本来是不让她来看你的,可是听说有几回她趁我不在,来过。\"

\"九公主?\"景流觞的美好幻想在颜溪提到九公主三个字的时候,被生生打碎,不,不可能是她,他不会对她有那样的感觉,那还是一种发至内心的感动,他眉头一皱,:\"哼,她还敢来,你不说我倒忘了,她失德善妒,企图谋杀亲夫,实在是不能饶恕。\"

\"那你怎样惩罚她啊,她可是公主,你总不能休了她吧。\"

\"不能休,也决不能善罢甘休,传令下去,玉卿夫人禁足一月,这一月内,不得踏出她的庭院半步。\"

玉卿接到命令的时候,还在满心希望的想着,流觞已经醒了,会不会来看看呢,要不,我去看看他,上次是自己过火了,好歹要去道个歉啊,他喜欢颜溪,就让他喜欢就好了,只要他对自己稍有垂怜,就够了。

玉卿想了想,到厨房,亲自炖了一碗大骨汤,脸上被炭火考的灰一块白一块的,然后,有家丁来了。

\"你们来的正好,我炖了汤,正准备给你们家大人送去,你帮我端着。\"玉卿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回夫人,奴才是来传大人口谕的,您这汤,奴才待会给您端。\"

\"嗯,什么事?\"

\"大人他说,\"奴才顿了一下,似乎要让玉卿做好准备听清楚:\"大人说,夫人善妒,谋杀亲夫,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且仍旧允诺留在府中,但是还请夫人在一个月内不能踏出您的庭院半步,否则,他必定回禀皇上,休妻。\"

玉卿手中的汤摔在地上,滚烫的汤水溅到她的脚上,她并未察觉,原来还是这样,他没有对自己有半分情谊,他不肯原谅她的无心之失,他也根本没有对她的态度有所转变,一切,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而已。

\"夫人,奴才的话已经传完了,您的汤,还用奴才帮您端吗?\"那家丁明明看见玉卿的汤摔在了地上,说这话,则是完全的嘲笑了。

\"不用了,你走吧,去回你家大人,我知道了,我会遵命。\"玉卿别过脸,走到床边,不再理他,翠莲目睹这一幕,心中恼怒,对着家丁道:\"你还不滚?\"那家丁听了此话,才转身离开了。

禁足一个月对玉卿的生活本来是没有什么影响,她平日里,本来就不怎么出去,何况就算禁足,衣食用度也不会少了她的,只是这是他最心爱的人,亲口下的令,终究是伤了她的心。

景流觞真的这么狠心么,玉卿心中虔诚祈祷,禁足期间,只希望他能来看自己一眼,就一眼,就够了。

然而,已经过了半月有余,玉卿连景流觞的影子也没看见。冷雨交加,玉卿心中悲痛,不肯好好吃饭,夜夜不能入眠。

这一日,她觉得头疼欲裂,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翠莲见公主一直没有起床,走到她的床前随手在她的额前一摸,这一摸不要紧,翠莲发现,公主烧的不轻。

\"公主,您发烧了,我去请大夫。\"

\"不,不要。\"翠莲被玉卿拽住,玉卿有气无力的说:\"我只是伤风而已,没什么要紧,你帮我倒些水喝,不要请大夫。\"

\"公主,您是万金之躯,不能这么糟蹋自己啊。\"

\"连你也不肯听我的话了么,\"玉卿勉强坐起来,咳嗽了几声,\"翠莲,你听着将我生病的消息告诉大人,然后,不准请大夫。\"

翠莲明白玉卿是拿自己的身体做赌注,赌景流觞到底会不会关心她,公主良苦用心,自己自然是不能违背了她的意愿,当下便差人去告诉景流觞。

翠莲猜到玉卿的在赌,却没猜到,玉卿是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只要景流觞一日不来看她,她便一日不让自己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