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一场至关重要的会议

第139章:一场至关重要的会议

蒋万华落网了,丁大山得到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脑子转得飞快。这一结果,是丁大山已经料到也是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他感到一阵眩晕,同时感到一股血直冲脑门。那一瞬间,她最大的希望是手里握着的是炸弹而不是手机,果真如此,他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些炸弹扔出去,将世界炸个稀巴烂。

但是他不能将世界毁灭,他只得选择去面对。他无数次的想,如果蒋万华被抓获,事情将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在所有不该发生的事情全都发生以后,真的回天无力了?他想打个电话给陆友同,但是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陆友同的电话他已经打不通了。

首先,他还以为是自己的电话出了问题,再后来他换了个电话,但是还是打不进去。话务员甜美的提醒,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再后来,他重新买了张卡,用这张新卡拔通了陆友同的电话。

这一次,电话通了,但是接电话的却是他的秘书小吴。她很有礼貌地告诉丁大山,陆书记因为改选会的事,去省城了。让他有什么事对她讲。

丁大山能跟一个小秘书讲什么,他只得怏怏地挂断了电话。再以后,他新买的那张卡也打不通陆友同的电话了。他开始慢慢意识到一个问题,陆友同不是不在,而是不想再与他联系了。

就在这个时候,更大的问题出现了。

水幕怜交给赵正德一份文件,这文件涉及事件,是要求省委彻查宁海县最大的海鲜酒楼――宝珍海鲜酒楼的归属权及经营权。文件里还提及了当时新建宝珍海鲜酒楼时产生的一些纠纷与命案,其中包括了黄家奇失踪案。

这时候,以前那些被打压下去的一些事情全都冒出了头,什么造纸厂街坊的补助房款去了哪里?建筑工人的拖欠工资由谁来发?宝珍海鲜酒楼到底是国资企业不是私营企业?丁大山在其间扮演了什么角色?等等一系列问题,全都清清楚楚。

凭一个政治家的直觉,赵正德认为这件案子绝对不简单。一千五百万平方米的标志性建筑,不可能由某个人单独融资,即便有那么大的老板来兴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工。除非是由政府出面。

这是一个不能让人不能理解的建筑工程与企业,他感觉到,这件事情的背后,有一股巨大的势力,这股势力,竟然将省市主要领导的眼睛蒙上了。怎么蒙上的,到底是金钱的力量还是权力的力量?他不知道。

他拿起笔,想在文件上批几个字,斟酌再三,这支笔,还是没法落下。恰好秘书进来,向他报告今天的日程安排,他只好将这份文件收起,塞进了办公桌的抽屉。

晚上,常委会要听取大宁市关于改选会筹备情况的报告,这是今年整个江南省的第二大事,赵正德不得不异常重视。他首先拿出了大宁市的报告文本,仔细地看,关键的地方,还做上记号,或者写上几句话,一些晚上必须讨论的重点,他都一一标出。

十点钟左右,吴宇春进来,给他的杯子里续了水,并没有立即退出。他预感他有事向自己汇报,便问:“宇春,有事吗?”

吴宇春说:我刚刚接到唐市长的电话。

赵正德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在看,听了他的话,并没有出声,只是抬眼看他。

吴宇春说:“唐市长说,今天晚上的改选筹备会,陆友同等人好象要对顾峰及水幕怜发难。”

这话让赵正德重视了,问道:“发难?什么事?”

顾峰被逮捕后,水幕怜为他奔波了很多地方,而且也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甚至还抓走了私自关押程琳的蒋万华,但这并不能表示顾峰是无罪的。

蒋万华将程琳关押起来,一开始完全可以定性为非法拘禁,几乎没有太多争议。现在,事情复杂了,人是由公安局救出来的,犯罪事实已经构成,所不同的是,到底定为绑架还是非法拘禁,目前谁说不准。

刑法规定的绑架罪,指以勒索财物或扣押人质为目的,采取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绑架他人的行为。罪行认定的要件包括侵犯客体是公民的人身自由权利,以及绑架勒索案中侵犯的双重客体,即公民的人身自由和公民的财产权利,客观表现为以暴力、胁迫或者麻醉等方法绑架他人。而非法拘禁,量刑上要轻得多。

那么,到底是定性为绑架还是非法拘禁?一方面,需要法院最终的判断,同时,与办案单位往哪个罪名上办,有很大关系。绑架罪和非法拘禁罪的主要区别在于是否以非法索取他人财物为目的。

但也并非全部如此,蒋万华这件案子,虽然没有勒索财物,毕竟勒索了其他东西,比如他所希望得到的所谓证据。但是蒋万华的身份毕竟与别人不同,他是公安局长,他可以说他是审案需要,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他甚至可以很委屈地抱怨上级的不理解,工作的难开展。

丁大山就是拿准了这点,要求陆友同在这件事情上发难。

赵正德听了吴宇春的介绍,说:“这件事,你向省检察院了解过吗?那薛顺勇怎么说?”

吴宇春说:“我还没有来得及问薛检察长,不过我问过唐明州,现在事情进展到了哪一步,他也说不上来,只是说蒋万华逮捕,程琳也被救获。程琳在酒店带领小姐销售毒品是事实,现在关键要找出毒品来源。那样才能彻底排除顾峰的嫌疑。”

赵德良问:“唐明州怎么说?”

吴宇春摇了摇头:“唐市长只是说,这件事对水幕怜比较被动,毕竟她做为一个县委副书记,而且做为顾峰的恋人,不应该插手这件事。但是她不仅插手了,而且还动用了一定的力量。更重要的是,她现在还是在宁海的位置并没有坐牢。”

“那他准备怎么做?”赵正德问的是唐明州,吴宇春知道。

他接下来说:“我并没有问他,也没有告诉他应该怎么做。我说先汇报给你。”

赵正德自然明白吴宇春的意思。水幕怜毕竟只是正处级。对于这一级干部双规处理,不需要通过省委常委会,赵正德良如果过问,甚至是唐明州过问,都显得有点小题大做,神经过敏。

赵正德略想了想,说:“你再去摸摸情况,晚上我们碰个头。”

唐小舟虽然答应,却并没有立即出去,欲言又止。赵德良问了一句。他便说:唐市长说水幕怜的情绪很不好,她想见见你。

赵德良想了想,说:“还是不见了。你让她只管做自己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接着,他又说:“你和薛顺勇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尽快拿到案卷。如果可以的话,让他带着案卷来我这里一趟。”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吴宇春开始打电话,第一个电话打给省检察长薛顺勇,约他中午一起吃饭。薛顺勇也不多问,立即答应下来,并且说,地点由他定,到了时间她会过来接他。放下这个电话,接着给唐明州打了个电话。

唐明州是否一直在等这个电话,一接起来就问道:“赵书记怎么说?”

吴宇春:“你先不慌,晚上有一个常委会,会讨论你们大宁市改选会筹备情况。”

唐明州一听就明白了,赵正德的意思是在今天晚上来讨论这个问题。既然他们能提出来,那就将计就计解决掉这个问题。领悟到这一点后,他突然就充满了信心。赵正德在事情发生转机后并没有退缩,而是准备接招,这个态度本身就是一种肯定。所以,他有什么理由再去担心其他。

其实官场处世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只要上面有人挺你,还有什么是办不成的呢?

他把手里工作处理了一下,拿上一些相关资料,准备提前去省里,看一看那边的情况,免得晚上的会议上准备不够充分。

就在他要动身的时候,薛顺勇打电话过来问:“你今天要不要来省里?”

“要啊。今天晚上不是要召开大宁市改选筹备会。”

“那现在是不是能走了?”薛顺勇问。

“随时都可以。”

薛顺勇说:“那好,你现在动身吧,我在省里等你。”

唐明州于是开始收拾一下,带上一些资料,去车库里开了车,往江南开去。

等他到省城的时候,吴宇春和薛顺勇已经在等着他了。他们并没有选择新省委附近,反正唐明州有车,于是他们找了一个清静的地方,要了一个单间。

薛顺勇是省检察长、监察厅长,江南省的铁面包公。江南省的很多官员,听到薛顺勇的名字,吓得发抖。民间有一种说法,宁见阎罗王,不见薛罗王。在江南省,薛顺勇被认为是正义和廉洁的化身。尽管如此,薛顺勇毕竟只是省检察长,这个位置非常尴尬,若想再往上升一级,难于上青天。根本原因在于,她如果再往上升,就得进入了省委常委。这一级太难跨,全国几十个省,还没有哪一位完成了这样的跨越。

薛顺勇知道吴宇春大概没时间单独请自己吃饭,一定是有事,而且是一定是关于唐明州的事。他与唐明州的关系不错,所以一般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或多或少会给他一点面子。所以他知道吴宇春约自己吃饭后,便打了电话给唐明州,让他一起过来。

点完菜后,薛顺勇便问:“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吴宇春说:“打听一件事,顾峰是怎么回事?蒋万华又是怎么一回事?”

薛顺勇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介绍了一遍,基本拿出了一套说辞,这样的说辞虽然不能够证明顾峰完全无罪,也可以证明审案的不合程序与不守法规。

如果唐明州在来这之前还有些忐忑的话,那在听过薛顺勇的说辞后,心里终于踏实了下来。

晚上召开常委会,议题包括听取雍州市党代会筹备情况汇报等。吴宇春的办公室很热闹,唐明州心里透亮,大宁市党代会马上就要召开,接下来是省党代会。各级党政机关都需要洗牌,政坛的每一次行动,都可能与洗牌直接相关。

恰在这个关键的当口,闹出个顾峰贩毒案件,又是这么个莫名其妙的贩毒案。这牌是谁打出的。如果说顾峰案是江南官场的一张牌,那么,这张牌,到底是谁打出的?目的是什么?这才是所有一切的要点所在。

这次的会是大宁市党代会召开前,省委的最后一次预备会,虽然不是常委会,但因为绝大多数常委都参加,又有大宁市的一些重要领导人,也差不多相当于一次常委会。

大宁市党代会召开在即,省党代会也快了,对于赵正德来说,这是两个具有决定意义的会议,首先,唐明州如果此时出问题的话,便代表了他在江南省的彻底失败。此事的后患,还远远不止于此,那些人一旦成功地颠覆了唐明州任职,接下来,肯定会直接对赵正德开火。

赵正德到江南省工作已经三年,他很清楚这是一个排外情绪很浓的地区,江南省的班子稳不稳,第一步,就在大宁市的党代会,第二步,自然在省党代会。退一步说,就算市党代会上,唐明州胜了,但省党代会的代表,绝大多数不受赵正德掌握的话,他的工作局面,也是难以展开的。所以,赵正德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召开最后一次预备会,醉翁之意,十分明显。

按照惯例,赵正德总是在所有成员到达之后,再由秘书吴宇春通知他。而在此之前,唐小舟会将有关文件资料以及赵正德的茶杯送进会议室。吴宇春将这一切安排好后返回办公室,赵正德已经做好了准备。

赵正德问,人到齐了没有?

吴宇春回答:“已经齐了。”

赵正德站起来,准备前去开会。吴宇春说:“不过……”显得欲言又止。

赵正德没有注意他的表情,直接走到门口。吴宇春犹犹豫豫地叫了一声:“赵书记,还有一件事。”

赵正德停下来,问道:“什么事?”

吴宇春说:“会议室里多了一份东西。”

赵正德猛地愣了一下,停下来,问道:“怎么回事?多了什么东西?”

吴宇春说:“刚才,我在会议室看到,每个人手上拿着一份材料在看,你的位子上也有一份。我瞄了一眼,标题是《关于顾峰涉嫌贩毒嫌uv涉”桨时间单独请自己吃饭,一定是有事。刑事犯罪的报告》。

赵正德思考了片刻,转身返回办公室,在办公桌后坐好,说:“你的意思是说,这份报告发给了每个人?”

吴宇春说:“我不方便打听,但观察了一下,应该是有人摆在桌子上的,每个位子上都有。许多人显然看过了,所以议论纷纷。”

赵正德不动声色,问:“你都听到些什么议论?”

吴宇春说:“我进去之前,听到里面很热烈,可我一进去,大家都不说话了。”

赵正德说:“我知道了。”

吴宇春退出。赵正德在里面坐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办公室,走到会议室。

会议室里,大家正热烈地说话,见赵德良出现,顿时噤声。赵德良在当中的位置上坐下来,扫了一眼面前,面前是吴宇春早已经放好的茶杯以及大笔记本。在笔记本的旁边,还有一份材料。他顺手拿起那份材料,扫了一眼标题,耳朵却在捕捉四周任何一点微小的动静。他能感觉到,整个会议里,那一瞬间静了许多。所有目光,显然集中在那沓材料上,大家甚至连呼吸,都在那一瞬间静止了。他只是看了一眼材料的标题,便将材料放下,抬起头来,巡视一周。这次,他没有看大家,而是看着大家的面前。

正如吴宇春所说,这份材料,摆在每一位参会者面前。

赵德良在扫视全场之后,会问秘书长余丹鸿,人到齐了没有,得到明确回答后,宣布开会。他清了清嗓音,环视全场,对着话筒:“这两三个月内,我们有两次重要会议,一次是下个星期的大宁市党代会,一次是两个多月后的江南省党代会。在这两个重要会议面前,有些同志,就很不正派很不正心很不正道,甚至可以说,表面上风平浪静,背地里阴风阵阵。”

赵正德停了一下,会场里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听得清楚。他继续说下去:“同志们啦,我说句语重心长的话,你可以认为我赵正德是聋子是瞎子是傻子,但是,你如果认为中央的主要领导同志也是聋子也是瞎子也是傻子,那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真正的聋子瞎子傻子不是别人,恰恰是你自己。”

“你想搞家天下,你想搞小帮派,你想搞权力割据,搞得起来吗?你不看看,你头顶的是谁的天,脚踩的是谁的地?好好的太子不当,为什么要去当犯上作乱的姬宜臼?有些同志如果不信,我可以在这里说句话,就算你当成了姬宜臼,就算你造反成功了,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姬宜臼,能不能成为那个政不出洛阳的周平王。别说我看死了你,就冲你这邯郸学步,我就知道你甚至比周平王都差得远。”

话说了这么多,绕了这么一大圈,游杰算是听明白了,赵正德是在向自己下战书。他在心中冷冷地笑了一声,暗说,指桑骂槐含沙射影有什么用?过江龙还能斗得过地头虫?那真是天下奇闻了。书呆子就是书呆子,以为你是刘邦你是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你差得远。

原本,游杰的计划是在这次会议上抛出顾峰涉嫌贩毒案的,那样,他就可以从旁插言,回旋余地也大一些。没料到会议开始之前,赵正德会来这一套。

在游杰看来,赵正德这是撕破面子,和自己叫板了。既然你不讲情面,我又何必和你客气?

他当即拿起面前的那沓材料,说道:“赵书记刚才的一番话,很有震憾意义。回去之后,我好好地思考思考,认真学习,深刻领会。一定要结合我们今天的社会现实,结合我们江南省的社会现实学习和领会。举一反三,集思广益,将学习落实到我们的党风廉政建设上面,落实到我们的和谐社会建设上面。”

“说到和谐社会,我有一点联想,联想到这一份材料。他举了举那份材料,又在大家面前划了一道圈,说,刚才我一走进会议室,就看到大家的桌上放着一份材料。我还以为是会议发的材料,因为正德同志还没到,我就看了看这份材料,看得我心惊肉跳,坐立不安。”

刚才正德同志不是强调我们江南省的党风建设吗?我一边听一边在想,这件案子,就很能体现江南省的党风。我听说,这份材料中谈到的顾峰,几个多月前被逮捕了。就在他被逮捕后,有人在背后活动,为他活动的,不仅仅是下面机关一些人,甚至还包括某高层领导。这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内幕?我想不清楚,会不会与正德同志强调的党风有关?我非常怀疑。在此,我建议正德同志关注一下这件案子,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是不是也可以议一议。

游杰说话的时候,赵正德翻看着那份材料。游杰的话说完了,大家再没有声音,显然都在等待赵正德表态。赵正德将材料往面前桌子上一扔,抬起头来,看了看会场,然后将目光停在游杰身上,说:“游杰同志,你刚才的话,我有一点没搞清楚。你希望大家议什么?”

游杰说:“结合这件案子,议一议你刚才强调的党风建设呀。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典型的反面教材。”

反面教材?赵正德问:“你是指这个案子本身,还是指这个案子以外的某些东西?”

“既是这个案子本身,也包括这个案子以外的某些东西。”

“这个案子本身,有些什么?”

“顾峰因贩毒案被逮捕,在这种大背景下,宁海县县委副书记水幕怜不仅不协助公安机关迅速破案。反而四处活动,意图颠倒黑白。”

赵正德挥了挥手,制止游杰继续往下说。在他停下来之后,他才挥了挥那份材料,说道:“我感到非常震惊。请大家注意,我用的词是震惊,而不是奇怪或者别的什么。我为什么震惊?我不知道大家是否全都看了这份材料,我也不知道在座各位是否全都知道顾峰是个什么人。”

他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口气开始严厉起来:“今天这个会,是一个特别的会。虽说不是常委会,可也和常委会差不多。我们江南省的省委常委,绝大多数都在这里。我们今天的议题,是讨论即将召开的大宁市党代会。就在这样一个极其重要的会上,出现了这么一份材料,这是什么意思?这样一份材料,是怎么堂而皇之地放进这个会议桌上的?”

“顾峰是什么人?是省委委员还是常委?是皇亲国戚?都不是,他只是县级下属房产局的局长,他甚至还不是处级干部。一个还不是处级干部的案子,涉嫌经济犯罪也好,涉嫌绑架也好,怎么够格拿到这个会议的桌面上来了?”

游杰打断了赵正德,说:“正德同志,有些情况,你可能不清楚。这个顾峰,情况比较特殊,和县里县委副书记水幕怜是恋人关系,正因为有了这一原因,下面的同志办案遇到了很大阻力。”

赵正德说:“就算好到了同穿一条裤子同睡一张床,那又怎么样?春和同志,你是纪委书记,你说,有什么关系能凌架于党纪国法之上?先晖同志,你是政法委书记,主管全省的政法工作,你说说,我们的司法机关,到底是党的司法机关,国家的司法机关,还是某个人的司法机关?”

赵正德又停了一下,会场里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听得清楚。他继续说下去:“游杰同志说得好呀。这件案子,确实是最好的党风建设的反面教材。不过,关于此事,我和游杰同志的理解有点不同。我个人觉得,此事所反映出的党风不正,恰恰体现在这么一件案子,竟然送到了这个会议上来这件事情上。”

“以前我提到了秩序理论,一个家庭如果没有秩序,家庭就乱了;一个社会如果没有秩序,社会就乱了;一个单位如果没有秩序,单位就乱了。一个处级干部的案件,竟然送到了这里,像小字报一样摆在常委们的桌子上,这是什么秩序?这不是秩序,这是阴风,是破坏秩序。有些同志,不是希望将这件案子拿到大会上来讨论吗?那好,我们就来讨论讨论。我先发个言,我说完之后,你们可以畅所欲言,各抒己见。”

“刚才我已经说了,我们江南省,是中国共产党的江南省,不是某一个人的江南省。我们有省委,有省政府,有省人大,有纪委有政法委有公安厅有法院检察院。顾峰只是一个普通的处级干部,有罪没罪,那不是我们在此讨论的事,那是司法机关的事,是省纪委省检察院省公安厅的事,这是他们的职责范围,他们最有发言权。”

“我个人认为,这件案子,最值得关注的,恰恰是我们的执法机构在执法过程中所应该遵循的程序问题。如果我们江南省司法机构在执法过程中,执行程序是乱套的,那么,我们的常委们,就需要好好地讨论一番了。”

赵正德喝了一口茶,接着说:“为什么这样说?道理很简单,如果我们的执法机关不是在按既定程序办事,说明什么?说明这个执法机构,已经不是共产党的执法机构,已经不是江南省的执法机构,因为它根本不按共产党的执法程序办事嘛。不按共产党所制定的执法程序办事,那你按哪个党制定的执法程序在办案?国民党的执法程序?还是其他什么党的执法程序?不是我危言耸听,一个处级干部的案子,竟然送到了这里,这就是反程序的,就是破坏程序的。”

“除了今天这件事之外,我还听到一些消息。我就奇怪了,顾峰只不过一个科级干部,为什么有关顾峰的事,会一再传到我这个省委书记的耳里?会传到你们这些省长、副书记、纪委书记、政法委书记的耳里?这符合程序吗?说到这里,我就跳开一点,说说另一件案子,宝珍海鲜酒楼的案子。”

“我相信,在座的诸位,都知道这件案子。这是一件什么性质的案子?党纪国法案?国际间谍案?还是别的什么重大案件?都不是,只是一起治安案件。如果按照级别管辖,这只是一起区公安局甚至是派出所处理的案件。可就是这么一个案件,报告送到了我这里,要我签字。我觉得莫名其妙,哭笑不得。为什么莫名其妙,为什么哭笑不得?因为上面有我们很多党政高官签的字,画的圈圈。一个派出所长管辖的案件,为什么需要我这个省委书记签字画圈?这就是程序混乱,说得严重一点,就是我们江南省存在的事实,就是我刚才所说的阴风。为什么会一再出现这种破坏程序的事?难道不值得我们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还听说,对顾峰进行审讯,公安机关采取了很极端的手段,甚至将证人藏匿在一个小山洞里,那性质是什么?说得好听点,是非法锢禁,说得不好听,那属于绑架,属于犯罪。”说到这里,赵正德喝了一口水。他是故意留下这个空档,等着游杰反击。可游杰然没料到赵正德如此犀利,一时没有找到反击的突破口,不得不沉默着。

赵正德轻轻敲了敲面前的材料,继续说:游杰同志提到了这份材料。我不知道这份材料是怎么送来的。这件事,我想也没有了解的必要。说到具体案件,既然游杰同志说了,也有材料送到这里来了,我作为班长,表达一下个人意见。顾峰只是一个科级干部,该哪个部门管,你们去管,并且管好。但是,围绕这一案件所出现的种种违反执法程序的事,省委应该高度重视和警惕,尤其是纪委和政法委,应该查清楚我们的执法机关,是否存在严重越权行为,是否存在极其恶劣的违法乱纪行为。我建议,由春和同志和先晖同志商量一下,是不是组建一个班子,对全省执法过程中存在的违法乱纪行为,违反程序行为,进行一次全面摸底。有关这份材料这个案子,今天就到此为止,等春和同志和先晖同志将全面情况摸清之后,省委常委再开专门会议研究。这是我个人的意见,你们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

虽然游杰事前有一番安排,某些人也准备了一套说词,但在赵正德说过这些话之后,他们发现,自己的说词竟然全都不能光明正大地提到桌面了。相反,赵正德所说,有理有据有节,他提出对全省执法机构是否存在违法乱纪行为进行一次全面调查,符合一省法制建设的大局,没有任何人能够驳倒他。所以,他的话结束之后,再没有一个人说话。那些感情上和赵正德亲近的人,或者主观上并不靠近两人中任何一方的人,都觉得赵正德所说是对的,纷纷表示认同。

游杰没料到,这件事竟然会搞得自己如此被动。在此情况下,自己如果不说话,其他人肯定说不出话来。可自己说话,怎么说?赵正德的每一句话都符合他的省委书记身份,也有法理依据。其他人表态的时候,他的脑子在高速运转着。

最终,还是决定不正面反驳赵正德,而是说:“正德同志的话,高屋建瓴,意义深刻。我完全赞同正德同志的意见。在正德同志意见的基础上,我还想补充一点。经正德同志一提,我确实感到这件案子中,有很多不合程序的事。只要是不符合程序的,就一定要查,一查到底。我赞成正德同志的提议,迅速在全省范围内,开展一次执法程序大检查。程序正义,才是一切正义的前提嘛。同时,我想提请注意,执法程序检查的时候,要善于抓住主要矛盾,主要问题,突破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