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相同，所以我们同样渴求美丽的天空和花草，渴望在平坦湿润的大地上散步，所以我们和人之间才会如此残酷地争斗不休。如果可以避免杀戮，我一定不会让双手沾上鲜血，只是……”牧歌双目无神地自语着，慢慢地走出云絮的房间，跳到不远处的山崖顶端默默地看向天空。
然而往日星空的美丽已经消逝，取而代之的却不是漫天的白斑，而是一双双云絮的双眸，清澈而恐怖。“恨我吗？”牧歌一惊，伸手遮住自己的双眼，“本该如此。”云絮的眼睛消失了，牧歌的心中也随之一片黑暗。他讨厌黑暗，但这次他却不想放开双手，直到沉沉睡去。
一丝晨光针一样刺入牧歌的眼中，猛然惊醒了他。在昏黄的天色中，牧歌慢慢坐起，轻轻拂去身上的露珠和清晨的寒意，疲倦地看着远方模糊不清的朝阳。
“叮！”忽然牧歌身边响起一声脆响，一支金簪在朝阳下发出夺目的金光。
“旁观者清，从我看见那个云絮的第一眼我就明白根本不必再做妖毒，尤其再加上你……”牧歌背后的阴影中，一个刺耳的声音悠悠说道，“你可以去还给她，但，你们也缘尽于此！”
“不必。”牧歌淡淡答道，“我们原本无缘。”
“若当真如此你怎会一夜辗转反侧，现在又坐立不安？你真的想一世如此吗？”刺耳的声音冷笑着渐渐远去，“还是斩了情丝吧！”牧歌怔了片刻，忽然拿起金簪向远处跑去。
双子之一
飞羽境内一条通往绝世海名为望乡的河上……
“原来你不是叫我来做神棍，而是要我做镖师！只是这身装扮……”紫释表情怪异地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白袍，这是从义庄中便一直穿在身上的，一路上已不知惊退多少路人。
“现在是我收留你，竟然还如此挑三拣四……哼！”月伶的语气轻缓，可手中却缠绕着银亮柔软的水流。紫释知道，月伶只要有意，那些水流瞬间便会变作锋利无比的水刀或者无处可逃的银针。
“看来你对我那时的招待很不满啊！”紫释摇头笑笑，在月伶充满杀气的眼神中登上了停在河边的船。
“那么，几天后在重阳城的乌衣老店会合！”月伶深吸一口气说道，眼神不断偏离紫释的双眼，不久却又努力转回来。
“你不来吗？”紫释垂下眼，眼中掠过一丝失望的神色，慢慢从怀中拿出折扇。再抬起头时，脸上却已是一片笑容，“难道‘女侠’竟然怕水？”
“不怕。”出乎紫释意料的是，这次月伶竟没有如同往日般大发脾气，只是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一阵破空声传来，月伶面色一寒，只一闪便将飞来的东西抄在手中。仔细看去，居然是紫释从不离身的折扇。
“这是我的东西，你拿去吧。你这位‘女侠’一人闯荡江湖还真是令人心惊肉跳。”紫释仔细打量着月伶，似乎即将远行的是她。
“你……”月伶忽然伸出手。
“开船吧！”紫释却没有理会月伶，径自走进船舱，月伶的眼中只余一片翩然白衣和船夫鄙夷的目光。
“几乎忘记了，你也是待字闺中的女人！”船夫的声音低沉而阴冷地飘来，“不过我也尚未迎娶，不如……”
“哼！”月伶狠狠地看了看他，转身便走。身后，传来船夫嘲讽的声音：“若怪，只能怨自己时运不济，你这样的花容月貌本可以嫁入侯门做妾，一世衣食无忧。可你却偏偏天赋异禀，又被凌空叟发现做了万人不齿的刺客！”
“花容月貌，便要嫁入侯门零落成泥吗？”月伶慢慢卷起左袖，看着衣袖中绣着的青色骷髅呆怔在原地。
“纵艳压群芳，一入此门便只当付与流水吧！”正在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重重刺入月伶耳中，月伶全身一阵，一丝鲜血从嘴角渗出。抬头，只见前方闪过一个身穿黑衣的苍老身影。虽然脊背微驮，但步法却是极快。
月伶神色一凛，一丝慌乱的神色骤然从眼中掠过。“不会的，不会的……”她心中暗暗念道，手指却不自觉地握紧。片刻后，月伶缓缓睁开眼睛，神色坚定地向前走去。
水波声声，木浆轻摇，如此普通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却清澈而甜美，有如儿时童谣。只是美好的东西总是来去匆匆，就像一场华丽的盛宴，在散去的那一刻，过去的奢华与寒暄便尽成浮云。
紫释慢慢睁开眼睛，水声依旧，而他却已经不在船舱中，而是早已躺在船头。左右四顾，却看见船夫冰冷的笑容，也许现在已经不该再叫他船夫。因为他的手中早已不是木浆，而是一柄寒光闪闪的尖刀。紫释微微挣动，却是头痛欲裂，全身无力，刚刚船舱中的酒，有鬼！
“聪明如你，应该明白了吧？”船夫满脸闲适地把玩着手中的尖刀，弯腰蹲在他身边，并无一点防备之心，仿佛紫释已是死人。
“只是世人皆会到达的终点罢了，但，真的是他吗？”紫释缓缓转向船夫，犹豫着问道。
“不是你那皇兄还会有谁？难道会是唐京的名妓吗？”船夫冷笑，却将尖刀轻轻放在一旁，“原本我不该告诉你这些，但你哥哥也着实狠毒。所以你记住，若死后化为厉鬼便去向他寻仇，不要来缠我！”话音未落，一线冰冷骤然划过紫释右臂。
血色慢慢浸满紫释的白衣，在他出声之前，一股腥甜便已冲出喉头。一层黯淡的光芒覆盖在他已残的右臂上，竟如同有生命般慢慢蚕食着紫释的血肉。
“等……等！”紫释全身颤抖着，冷汗如雨却依然勉强睁开双眸，挣扎着吐出二个字。
“什么事？”船夫微微一顿，一缕细弱而冰冷的丝线垂落在紫释脸上，瞬间变成红色，“我会赶在你死之前废掉你的双臂，你的哥哥似乎很忌惮你的剑术啊！哼，可惜……”
“忌惮……我一直以为我会是他的骄傲……”紫释的嘴角挤出一丝苦笑，左手慢慢从怀中掏出一块碧玉。随即尽力抬起左臂，全然不顾右臂血流如注的伤口，“把这个……交给他，从此我不再欠他什么了。”
“好。”船夫轻轻一抖手臂，丝线毒蛇一般冲向紫释。血光再次溅起，那块碧玉却向船夫飞去，只是现在它的样子竟像路边的灰尘一般。
“放心，我会交给他的。”朦胧中，紫释听到船夫冷漠的声音，他轻轻点头，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动。一阵冰冷慢慢覆盖了他，紫释眼中最后一线光明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