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冷魂

许久,“大哥”目光缓缓越过了他,灰衣人轻轻松口气,试探着瞄向身后的两人,将二人的神情看在眼中。在众人纷纷露出微笑时,灰衣人的神情却是越发严肃了。待二人走出酒肆后,灰衣人重重叹口气,将左手中的银钱轻轻放在桌子上便回到了原来的角落。老者奇怪奇怪地看了看灰衣人,欲言又止。良久,老者摇摇头便将银钱放入怀中,随即拿起一旁的拐杖迅速走出了酒肆。

灰衣人依旧自斟自饮,只是眼中的迷茫与不舍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沉重和焦虑。“原本,我想我拼死一搏应该可以让你逃脱,也许……也许我还可以再次痛饮美酒……在不问世事的地方,可是如今……我到底该怎么做?哥哥……你可以伤我性命,我却不能弃你于不顾……”灰衣人喃喃自语,将面前残酒一饮而尽,只是酒入愁肠,却是苦涩难咽。

“不,也许是个机会。不过……”灰衣人抬起头,目光闪闪地看着外面一望无际的天空,“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吧?呵呵,到底,我也只是个庸人。假作痴顽这么多年也依然硬不下心肠,斩不断牵绊……为什么?我只是不想,不想再背负什么……”灰衣人面色微红,无声点击趴在酒桌上陷入睡梦中。也许,这是他第一次真正醉倒吧,没有无时无刻的警惕,也没有逢场作戏的欢颜。

夜色中的孤桐没有大城的繁华和喧嚣,也没有灿若繁星的万家灯火,它静静地在黑暗中沉睡者,只有从四周坟地上传来的阵阵阴风还在不停嘶吼着,算是孤桐夜间唯一一点生机。除此之外,夜晚的孤桐似乎便是一片不变的静谧,但,真的是这样吗?

“商人?商人的住所竟如此戒备森严?便是乾合与飞羽的军营也不过如此吧!”灰衣人隐在一条小巷中,远远地注视着白日间那两名酒客的暂住之地,喃喃自语道。面前的宅院显然废弃已久,连墙头上都已经长出棵棵青草,在孤桐静谧的夜色中仿佛睡着了一般。不过——这只是表象,尽管他们没有拔去野草,但外墙上却随处可见修补过的痕迹,虽然他们刻意令守卫隐匿在暗处,但灰衣人依然发现了他们不时折射出月光的利刃。

据酒肆的小女孩所说,他们在五个月前开始经常到酒肆中喝酒,开始只是偶尔见到他们几次,后来他们去酒肆的次数越来越多,竟成了这家酒肆的常客。那名大汉叫做沧,脾气暴躁,嗜酒如命,挥金如土!只要来到这里便要求他们拿出最好的酒且从来不问价钱并且总是在喝酒后向众人讲述他经历过的奇闻异事,众酒客都很喜欢他。而他的同伴却不似他这般张扬,五个月来人们只知道他的名字似乎叫做傲穹,余下便一无所知。傲穹的脸上几乎总是一片平静,每次来到这里只是静静地坐在大汉身边浅酌淡酒,在大汉失态时便立即将他拖出酒肆。

因为他们性格有如水火,相映成趣,而且又从不计较花费,因此小女孩对他们印象极深。

同样因为这一点,在他们暂居之地四周的邻居也对他们印象极深,只是他们却说这些“商人”早在两年前便已经来到这里了。两年前,他们将这里作为存放货物的场所,囤积了大量货物,想必生意很是兴隆。“想必是赚了许多钱吧……”一个村民在灰衣人白日间问起时说道,艳羡之情溢于言表,“可是他们却连一个小工都不肯收留,唉……”

“不明的财物还是不要羡慕的好……”灰衣人听了后笑笑,将手中的银钱丢给他。

“只两年时间要藏住如此多的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相形之下,为自己涂上一层保护色也许更为容易。这里地处边境,人烟稀少,想必两国的官吏都未曾注意过吧。”灰衣人沉思片刻,便向藏身的小巷中走去。不久,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飘然出现在早已废弃许久的废屋房顶,在暗夜中显得格外醒目。

“锵锵!”废屋中响起数声轻响,虽然无人出声,但几条黑影已经悄无声息地跃上房顶。但那白衣人却仿佛没有看到面前出现的人一般,只是顾自站在那里,一阵阴风吹过,身上的白衣翻飞起来,显得异常诡异。

“谁?”从废屋中冲出的几人终于再也忍不住低声喝道,白衣人不应,只是微微动了动,似乎只是一件挂在那里的衣服。

“若再不回答,格杀勿论!”忽然一个声音从废弃的院落中传来,带着冰冷的杀意,听去正是白日间大汉的同伴——傲穹。

“是!”屋顶几人低声应道,等了片刻见白衣人依旧没有回答便相互看了看,随即同时跃起,几把刀竟是配合默契地将白衣人的退路死死封住,月光下宛若几条银龙向白衣人冲去。

就在刀光即将落在白衣人头顶,将他碎为几段时,异变突起!一道流光从白衣人身上陡然窜起,流水般环绕着白衣人一周将四面的刀光尽数逼退,随即光芒大作,耀人眼目。四周众人一惊,急忙向后退去,同时回刀护身。然而,待光芒四散后,白衣人竟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夜色中只余下阵阵凉意,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幻梦一场。

“这……那个人……”房顶上余下的人面面相觑,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然而就在此时,宛若一潭死水的寂静却突然被一阵箫声打破,箫声凄凉悠远,带着无尽的怀念和悲苦,在一片死寂中远远地荡漾开去。房顶众人大惊,纷纷转头看去,只见远处又一间民居房顶赫然站立着一个白衣人,长发披散,风流俊逸,像极了闻名乾合和飞羽将士间的一人。他,少年时雄姿英发,功成却坠落痴顽,无数人甚至飞羽敌将都为他扼腕叹息。但却少有人嘲笑过他,听命君下,伴侍虎旁,孰是孰非又有何人知晓?只是……此人应当在很久前就已经惨死,怎么会……

“是、是乾合王朝的二皇子紫释?和父亲说的很像,可他不是早就……”房上一名少年吞吞吐吐地向旁边的人问道,神色中满是惊恐。

“住嘴!”少年左边一个中年人厉声呵斥道,“你父亲只是在紫释年少时见过他,而他功成前后判若两人,你只凭道听途说怎么能妄下断言?!”

“可是……”少年还想要争辩,他右边的一个青年却拦住了他。

“你父亲所说的早已成为过去,当年剑气纵横笑谈阵前的紫释早已成为花间痴儿,只是,这箫音和那时的确很像,不过没有如此深沉的悲伤罢了……这只是巧合吧?”青年仔细地听着箫声,脸上渐渐露出疑惑的神情。

“是真是假,一试便知!”冰冷的声音从站在废屋院落中的傲穹口中缓缓传来,语气平静但房上众人却皆是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