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军营,萧统等人连脚步都没停下,经接到了“前军危急,急赴前营支援!”的命令。
前军,某营帐。
“事都办好了吗?”灯烛摇曳,烛光后的一个身影,烛光昏暗,因为此人有背对着,并不能看到这人的面容。
听到这一阴恻恻的声音传来,下面一个穿着小兵服饰的汉子心中不由得一抖,“禀大人的话,事情已经都办妥了,想来现在他们已经接到命令,正在向这边赶来。”似乎有些疑虑,这个汉子踌躇道,“大人,恕小的多嘴,我们整治他们,有的是机会,何必这样……”刚说到这里,便被那烛影后的身影打断了。
“胡举,这是你该问的吗?”
“小的知罪!”胡举低下了头。
“前营接应都安排妥当了吗?”仍是一副阴恻恻声音。
“都准备好了!我们的人已经安插在前营,只要他们一来,一定跑不掉!”疑虑归疑虑,事情还是要办好的,胡举道。
“好!你办事,我向来放心!”烛影后的身影看着胡举一脸黯然的表情,转身过身来,烛光掩映之下,映出了此人方面大耳,一脸粗犷,本来应该是正应易经上所言“大富大贵,位极人臣”之语,却不料两只骨碌碌的小眼睛却是十足的败笔,生生破坏了这副贵气,尤其是两只眼睛时不时泛出的狡黠的目光,让人看着很不自在,此人正是裴邃帐下的当红“小生”,刘松是也。“等到这仗打完,我自会安排你们兄妹见面,放心吧,给我刘松做事,只有你的好处!”
“谢大人提携!”胡举躬身答谢,但是语气中却并没有多少欣喜的情绪。
“万事俱备,现在就等着敌军袭营了!”刘松看着面色不虞的胡举,道:“你先下去,盯防一下!”
“属下告退!”胡举转身出了营帐。
蜡烛许是烧得太旺了些,引得许多寻光而来的蝇虫不停地向烛火靠拢,“嘭!哧吧!”微小的燃烧声,宣告着一个个小生命的完结,刘松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情景,嘴角不自然地扯出一丝冷笑:“蝇虫扑火,自取灭亡!”
一路上,萧统感到有些奇怪,进走几步,赶上了前面指挥急行的吴子虚,为了加紧赶路,与士卒同甘共苦,他的马匹留在了大本营。萧统拉着吴子虚走到了边路,悄声道:“统领!我们还是慢些行军,我总感觉今天的事情有些不寻常!”
吴子虚有些奇怪,但是相信萧统不会故弄玄虚,于是问道:“何以见得?”
“如果前线真的打得不可开胶,为何一路上遇见的巡逻士兵并不见其惶乱之色?还有,既然前军危急,那么定然缺员严重,为何单单只派我们不足千人的队伍前去增援,难道统领认为以我们区区千人之众便能挽回战局?既然是去增援,应该直接到前线才对,为何街道的命令却单单是前军?”萧统道出了自己的疑虑。
听了萧统的分析,吴子虚的额头上已经不知不觉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急急命令正在前行的军队,“他妈的!都给老子停下!”
被喝令停下的众兵士看着一脸大汗的吴子虚,都不禁心道:“统领怎么了?该不会是脑袋有毛病了吧?”
没空管兵士们的诧异不解,吴子虚细细一想,的确,一路上确实有很多的地方值得怀疑,如果萧统所言属实的话,这件事就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了,这肯定有人在搞鬼!
吴子虚看着一脸凝重的萧统,道:“难道这,彻头彻尾的是个阴谋?而且转为为我们而来?谁又敢假传军令,这可是死罪啊!”
“有一个人敢,而且这样做并不会被别人发现,当真是一条狠招!”萧统沉吟道。
“谁?”吴子虚现在脑中直似一团浆糊般,到底是谁要阴他?听到萧统的话,下意识地问道。
“刘松!”萧统吁了一口气接着道,“想来,现在的前军早已埋伏好了刽子手,只等我们这些所谓的援军一到,便可大张旗鼓地出迎厮杀,最后杀得我们片甲不留之后,才宣布我们是北魏那边派来的奸细乔装夜晚劫营,这样一来,他反倒得了一个杀敌的功劳!若是侥幸的话,我们与他们战得平平,待到天明时分,主帅定然会知道这件事,倒是当面对峙,我们只说是奉军令而来,可是军令呢?总不能说是我们听到了吧?”
听着萧统丝丝入扣的分析,吴子虚额头上的汗珠已经越积越大直顺着额头向下流去,这个人好狠毒,竟是冲着自己的军队而来,而且一旦坐实,恐怕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毕竟这个时候,对于同敌卖国,各方主帅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到那时候管你冤枉不冤枉。
饶是吴子虚胆子大,也不禁为这个阴谋的后果心惊不已,看着一脸平静的萧统,莫非她已经有了应付的策略?“杜明!现在该怎么办?”
“继续前进!”萧统似乎胸有成竹,“既然刘松想要玩一点刺激的,那么咱们自是不能搅黄了,再给他加两把火,好好陪他玩一把!”
“你的意思是?”吴子虚有些不明白,既然已经知道了刘松的阴谋,为何还要冲枪口上撞呢?但是看着萧统一脸阴笑的表情,吴子虚有一种不明的感觉涌上心头:或许,这下刘松要倒霉了!
“杨庆!”萧统回头向队伍中喊道。
“在!”满头大汗的杨清从队伍中挤了出来。
萧统在杨庆耳边低声吩咐了一番,杨庆便急急忙忙地向后奔去。
一场好戏即将开场!
前军。
“来了吗?”听着营帐外异常的安静,入伍不久的邓伟有些心神不定,看着身边睁着眼睛睡觉的汉子忐忑地问道。
睡在邓伟身旁的汉子年纪有四十余岁,脸上的狭长的刀疤,看起来很是凶悍,因其本姓陈,人称“刀疤陈”,担任伍长,在这个营帐中算得上是老大哥级别的,听到邓伟的颤音,语气中微微有些恼怒,“你小子,安分一会儿,打扰老子的好梦!”
“不,不是,可是这……”邓伟的胆子也不算小,可是听到上面下来的命令,终究觉得有些不妥,听到“刀疤陈”没好气的回答,踌躇道。
“可是什么!上面怎么安排的我们怎么做,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哥几个别睡了,看家武器准备好。”“刀疤陈”坐起身来,四顾帐营里面,都没有睡熟,索性道。
一语未了,便听得帐外一片混乱喧闹之声,隐隐约约地几声“魏兵来了!魏兵袭营了!”。
“来了!快!”“刀疤陈”一个激灵起身,拿起枕边的长矛便向外面冲去,邓伟等几个士兵也慌忙地拿起矛戟跟在“刀疤陈”的身后冲了出去。
前军营中,众梁兵已经与来袭的军队相互厮杀起来。
胡举看着前军营中一片混乱,找来一个手下,吩咐道:“去转告刘大人,就说事情已经办妥了,让他赶快来!”那手下领命而去,只是此时的胡举并没有看清前营的形势,这些胡举心中所谓的军伍竟然无一例外明显地穿着魏兵的服饰,与倩影正杀得难解难分,这真的就是刘松所言的要整治一番的淮川援军吗?
“啊!”看着眼前的一个魏兵正吃惊的望着自己,“刀疤陈”用力一拔将穿胸而过的长矛一把抽出,看也不看已经委顿在地的魏兵,举着长矛便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
眼前的魏兵让邓伟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费力地了解了挡路的几个魏兵,邓伟移到了“刀疤陈”的背后,背靠着背问道:“伍长,上头不是说来的都是淮川的援军,来到这里不敢动手,怎么个个都好像是不要命似的,杀起人来手都不软?”
“刀疤陈”一边阻挡着魏兵袭来的矛戟,一遍费力地从牙缝里挤出来几句话,“他妈的,这回可能真的是魏兵,少说也有两三千人,真他妈的晦气,兔子没来,倒把狼招来了!”
正在原地驻足等候的萧统、吴子虚看着满头大汗赶到的杨庆一行一百余人,颇感到有些疑惑,因为杨庆的神色中竟然夹杂着一丝喜色!
“报告吴统领、杜参将,那边乱起来了!”杨清语音中有些激动,气喘吁吁地道。
“让你办的事都办好了吗?”萧统有些奇怪。
杨庆道:“曹宇他们几个去本营报信现在还没回来,我们这些人刚到前军探风,谁知还没走到前军,就发现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就有一队魏兵大约有两三千人的样子,向前军去了,不一会儿里面便大举的厮杀起来,好像是夜里来袭营的!”
“魏兵?”萧统眼前一亮,“刘松这下子可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吴子虚也明白过来了,“魏兵来袭营,刘松那老小子肯定是把他们当作我们了,这场戏可是越来越热闹了!”不过转而又有些担心,“魏军来了,刘松还是以为我们来了,不是要吃大亏了!”
“现在,我们这个援军可就是当真是名正言顺了!”虽然魏军的突然来袭于自己的计划有些冲突,刘松的这笔帐以后再算也不迟,萧统道。
本来萧统的计划是,派人回到大本营告知裴邃将军,就是配随将军再怎么不信任也会派身边的一个将佐赶来,杨庆率领一队手下负责前去勘探虚实,而萧统荷吴子虚就在此地等候,等到与来人会合后一举前去前军“援助”,到时不明底细的刘松肯定会按照他的计划继续执行,到那时真正的好戏才算开场了!最后自己的人不会有什么大的责罚,而刘松,可是倒是浑身张嘴也不一定能够说得清楚了。
不过,魏军的提前来袭打破了刘松的计划,而此时,吴子虚和萧统就是彻彻底底的援军了。
后来果然不出所料,刘松当真把来袭的魏军当作吴子虚一军,实行合围,围而不打,但是这些被围的魏军又不是梁军,看着对方不予动手,则扯着劲力厮杀起来,前军被其杀得人仰马翻,直到身上挨了对方一箭,才知道大事不妙,不过此时被魏军气势所摄的梁军已经组织不起来,只顾各自厮杀,这样一来,死伤更重,回天乏力。后来弃营出逃的刘松在半路上遇见了“匆匆赶来”支援的吴子虚一众,又加上本营里赶来的援军总算是将这伙袭营的魏军杀了个片甲不留。
只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这次竟然是裴邃亲自带兵来前军支援,当时正要歇息的裴邃听到手下禀报说前军遇袭,心中猛地一惊,寝具离本营不过十里,若是前营遭袭那么本营也就有些危险了!裴邃命令几位将佐守好本营,便急急点了五千人马直奔前军,路上遇到了“匆匆”行军的吴子虚萧统一行,会合一处便马不停蹄地向前军赶来。倒是十足的让刘松捏了一把冷汗,若是今天不是魏军的话,那……想到这里,刘松反倒感谢起这些夜晚袭营的魏军了。
战斗很快便结束了,军士们忙着打扫战场,清理尸体,统计敌我伤亡。此战,前军共计伤亡达四千余人,而清理出来的魏军人数却不过两千人,伤亡比例2:1,梁军惨胜。
前军,刘松军帐。
“刘松!你可知罪?”坐在上位的裴邃看着底下低头站着的刘松,直气得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的。
“属下知罪!”刘松抬头愤恨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血迹斑斑的吴子虚和萧统,又迅速低下了头。
裴邃想着刚刚亲兵拿过来的伤亡报告,喝道:“魏军两千人袭营,你军却伤亡四千余人!堂堂大梁男儿两个打不过北贼一个,你还有何面目站在这里?!”
刘松心知这下子算是栽了,料想裴邃不会有什么大的处罚,也不辩解,低着头一声不吭。
裴邃心里并不想怎么严厉处罚他,毕竟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刘松在战场上的的确确是一员骁将,自己也颇为赏识与他,这次也可能是大意而为之了。不过,有过必然要罚,“刘松,既然你已知罪,以后你就还做回统领吧!”
由将佐降为统领,实际上自己的势力并没有削弱,刘松俯首道:“卑职领罪!”
裴邃看了看刘松,回顾了四周,看到了角落里的萧统,记得这员小将刚刚表现骁勇,便冲萧统点点头道:“这位小将军叫什么名字?”
听到裴邃叫自己,萧统走前几步,拱手躬身恭敬地道:“卑职杜明!”
“哦?上次夏侯古提到的那个小将就是你啊!”裴邃语气中有些高兴。上次夏侯古送来的军报中,特意提到了一个作战骁勇、治军严格的小将,里面没有提名字,不过看来这个小将被夏侯古派来是应该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在里面。
说完裴邃仔细看了看萧统,总觉得,这个人自己好像在哪里见到过,面目好像一个人,前太子!不过天下人相像的多了去了,裴邃也没往深处去想,只道:“杜明,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将军抬爱!”萧统有些不明白夏侯古为何会向裴邃提起自己。
萧统自从被征入伍以来,胡子便没有刮过了,这时已经颇具规模了,难怪裴邃认不出来。
出了帐门,吴子虚一记老拳便重重地落在了萧统的肩头:“小子,发达了!别忘了请客!”这小子果真非池中之物!
萧统心中实在想不明白裴邃这样做的含义,勉强笑道:“好!我请客,你付账!”
“你小子!“又是一记影袭来,萧统侧身躲了过去。
跟在两人身后的刘松眼光幽幽地看了萧统一眼,“终有一天老子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