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抓人

“老三,朕就问你一句话,这事可和你有关?”皇上对着在一旁不做声的夜震雷说,“若事情真到了人赃并获之时,你说什么,朕都不会听了。”

夜震雷抬起头,直视着父皇,他太有信心了,这件事参与过的人都是他的心腹,所有的证据都已经烟消云散了,还有什么能够那么直接的指向他?

“父皇,儿臣被枉。大家都知道大将军是太子和七弟的舅舅,他们一家人若想治儿臣死,儿臣就是一万个理由都是百口莫辩。”

这是他最有用的筹码,在别人没出牌之前,先让自己处在劣势,皇上就会因此费心思考。

皇上点着头绕着夜震雷转了一圈,“既然你这样说,朕也就明白你的意思了。”说完,他从桌上拿起一张纸扔到夜震雷面前。

他扫了一下纸条,就浑身酸软的哆嗦起来。这张纸条何时到了皇上面前。

他抬起头看了看皇上,皇上同样也在怒视着他,他依稀可以看见皇上眼里的失望和愤怒。

他知道这张纸条是大将军呈给皇上的,只是,万无一失的方法,怎么会落到大将军手中。

“刺杀不成功,人已焚烧。老三,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这是什么意思吗?”

蒲有才从地上拾起纸条,看完后本来张狂的气焰瞬间消失殆尽。他知道,这张纸条是三王爷给他的密信,怪不得他还纳闷为什么一直没有等到消息,原来这封信已落入他人之手。

为了避免王爷与大臣私下结党,大尚朝有着严格的制度,朝堂之下,大臣和王爷是绝对不能私下见面的。如有必须相见之事,得先向朝廷报审,批准后才能见面并记录在册。所以及时有人想结交党羽,也都会私下想一些办法,比如通过信鸽发密信。

是呀,人都被焚烧了,一张纸条还能说明什么!夜震雷的心虽然紧张的调了起来,但在最危急的时刻他还是不停的为自己想着进行自救的方式。

“护国大将军,”夜震雷在压抑沉闷的议政殿里突兀的响起,明明想掩饰恐惧与不安,偏偏充满恐惧与不安,但无论如何他还是要为自己做最后一搏。

“既然护国大将军咬定此事与本王脱不了干系,那请大将军告诉本王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何?”夜震雷暗想,既然所有人都笃定这件事就是他做的,那么干脆让他们痛快的说出来,经过他们的推测和猜想,定有破绽可以让他反攻。

“三哥,我敬你是我的哥哥,不如你自己把事情说出来吧,若将来让蒲大人或其他人道来,恐怕三哥就毫无翻身之力了。”一旁冷眼观看夜清风突然挡在护国大将军前面,口气平稳的如同在看一出戏。

“好呀,那么蒲大人,您就说说是怎么回事!”夜震雷把注意力瞬间转移到蒲有才身上,因为他料定了,蒲有才现在这种情况定是守口如瓶的,除非他想他和他的族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既然蒲有才不说,那么知道这件事的人便毫无一人,死无对证的事,皇上也不敢妄作决定。

蒲有才毫无征兆的被人点出来,浑身哆嗦的蜷成一个球,颤抖着牙齿一遍一遍的向皇上叩拜,表明自己的无辜和清白。

皇上听够了这种不见成效的推诿和自保,“哐”的一声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杯嘎啦啦作响。“来人呀!”

一群侍卫提着大刀踩着震天响的步子跑了进来,转眼间把蒲有才围了起来。

“刺杀是何等恶劣的事情,昨日可刺杀太子,想必明日就会刺杀朕,后日我大尚王朝便会落入这帮贼人之手,朕想来都惊恐和痛心。”

皇上颤抖着手直指跪在地上的夜震雷和蒲有才,“若你们现在不说,那朕也不能轻易放松这件事,先把蒲有才拉入刑部严审。”

在蒲有才一阵鬼哭狼嚎中,侍卫把他拉了出去。

“老三,现在都是自己人了,你想说吗?”皇上好心的收了收刚刚愤怒的情绪,用最后一丝耐心询问。皇上到底还是有怜悯之心的,他想着若是老三自己把事情说明白,念他是自己的儿子,定会从轻处置,只是无奈,他的心夜震雷始终没有明白,倔强的嘴巴始终不肯张开。

眼见皇上有心软的迹象,护国大将军明白,皇上的爱子之心开始泛滥,若这样一直耗下去,或许就会把夜震雷放回府里,这样一来,夜震雷就有了转寰的余地了。

他对着夜清风使了个眼色,夜清风沉沉的输出一口气,缓缓的点了一下头。对他来说,点了头便是一条路,夜震雷再无翻身之力,他们再无兄弟之说。

“隋广,带人来!”夜清风响亮的叫声让夜震雷有种莫名的恐惧,就在这一瞬间他幻想了无数的可能,就是他认为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竟闪亮的变为现实。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隋广带来的那个衣着凌乱、披头散发的人身上时,夜震雷强大坚硬的外表开始一点点的崩塌。

虽已近阳春三月,但是大尚的春天还是凉得很,夜震雷深深吸了一口气,竟感觉到了一股冰冷顺着身体四处乱窜,冰冻住他所有的思维。他侥幸的认为那人不过是他们找的帮手,扰乱他的心,诈取他的话,然而更清醒的声音在告诉他,此时的他已是穷途末路。

听着黑衣人的话,皇上的眼睛始终瞪得老大。黑衣人没说一句,便如刀子一般在皇上的心里剜上一刀,他紧紧握住拳头,让自己硬撑着听完了黑衣人的话。话语落闭,皇上沉沉的舒出一口气,仿佛结束了一场刑罚,如释重负。

议政殿里空前的静,所有人的心都如同悬在半空,各怀鬼胎的想着自己的心事,大家屏气凝神等待皇上的发落。皇上坐在椅子上,面色沉重,手里的玉珠嘎啦嘎啦作响,让人的心更乱了。

皇上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茶,热热的茶水略微缓解了心里的郁结,却抚不平他的痛。虽然长期以来三皇子并不是在他的心头肉尖上,但是他到底是个父亲,对自己的孩子不可能不关心爱护,不可能不寄予厚望的。他有七位皇子,看似子嗣旺盛的他,其实有着说不出的苦,在他的众多儿子当中老大已死,老二作为太子还被人惦记行刺,老三是现下这个样子,老四腿部残疾无法担此大局,老五却是一个没有皇家血统的领养儿,老六幼年夭折,老七成气但对朝事没有丝毫兴趣。眼看一堂子女却没有几个能够继承大业。

这还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莫过于自己的儿子自相残杀,成为现在的样子,岂是一个心痛可以说得。

“老三,你是皇子,生来荣华富贵,即使你不是太子,也有一生享受不尽的荣耀与财富,为何要走这样一步。”许久之后,皇上终于还是颤抖着声音问着。

大势已去的夜震雷听闻这话却突然笑了,笑着笑着泪便流了出来。“呵呵,父皇,原来您还知道我是皇子。这么多年以来,我何时被你拥在怀里疼过,我何时曾被你寄予厚望?因为在你心里早已划分了三六九等,你一次次对各个皇子委以重任,给他们机会崭露头角,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就连老四你都曾派他去梁兴县处理事务,而我呢?从来没有。不是我不行,而是你从来没记起皇子当中还有个我。”

夜震雷的话字字落在夜清风耳朵里听的异常清楚,是呀,当世人艳羡他们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王孙贵族时,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悲哀,他们生来命就不是自己的,小的时候帮着母亲争宠,成长过程中还要时刻提防着被别人陷害,等长大了,却被牢牢锁在名利和欲望的牢笼里,就像一场战争,如果有能力就争抢,没有能力就要学会加入帮派,如果有幸慧眼识珠取得胜利,对自己来说也算善终。若是入错了帮,也就没有以后之说了。

所以不管皇上和皇后还有誉贵妃对夜清风寄予多少希望,他还是选择风轻云淡的游走于各个皇子之间,他不要权利不要江山,只要在最紧急关头,他可以靠着和各位的好关系保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就可以了。

看着夜震雷颓然的样子,夜清风心里还是疼的。不管处于什么原因,夜震雷对他还是好的,而今天他却亲手把他毁了。他们到底是手足,刚才如果夜震雷能够明白他的话,或许现在还有转寰的余地。

而现在,黑衣人除了供出刺杀太子之事,更把当年对大王爷坠崖一事供的一清二楚,把夜震雷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皇上盯着夜震雷的眼睛始终没从他身上挪开,他终于明白,这个儿子是埋怨他甚至憎恨他的,怨他不曾关心,恨他不曾重视,然而他却始终没有告诉夜震雷,对他的冷淡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夜震雷的母亲宁嫔出身卑微,没有显赫的家室,偏偏宁嫔又是一个张扬跋扈的女人,在宫中树敌颇多。皇后不喜欢她,誉贵妃也不喜欢她,若她的孩子成了太子,恐怕不几日就会被宫中精明的女人和她们身后强大的家族势力给解决掉,那时不只是太子之位的问题,恐怕夜震雷连命都保不住了。

正是因为对他不待见,所以,宫里的人和朝堂的众臣才不会把他放在眼里,才能护他周全。可悲的是,夜震雷并不能理解这些事情,还继承了母亲的性格,把事情做死做绝,也把自己逼入绝境。

夜清风曾动了怜悯之情,想要为夜震雷求情,却被夜旻煜悄无声息的打断了。是呀,夜震雷还有什么可以被人原谅的呢,毒害大王爷、刺杀太子、私通朝廷官员,任一条都是罪不可赦。

“算了吧,小习子,传朕的口谕,三王爷削去全部爵位,收回封号及宅邸,流放西北,终生不得回京。”

皇上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又闭住了。他叹了好长一口气,摆摆手,大家都散去了。

晌午的阳光正好,透过细薄的绢丝照了进来,分明是明堂堂的,可是皇上眼前却是一片黑暗。谁说他不爱自己的儿子,爱到最后,居然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