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念青相信自己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人，所以不大理解为什么他有这么激烈的反应，不过他还是很礼貌地微笑：“那么，你是皇甫于飞？”
皇甫于飞大大地点头，笑容灿烂：“叫我于飞，或者小飞就行。哥你回来实在是太好了，妍儿该多高兴！”
话音刚落，他忽然发现对面那人脸色骤然变化，所有的笑意瞬间冰雪消融，而一双眸子竟让自己不能直视。
皇甫于飞见状才反应过来，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口快，但话已出口，他只好解释道：“哥，妍儿在南京。她前几天刚回来。”
萧念青还是不说话。
皇甫于飞真着了忙，忙勉强陪笑道：“其实……哥，妍儿来南京就是为了找你。她现在住在沈哥家里，我们昨天晚上还见了面。”
萧念青的脸色让他不大能接下去。
“于飞，你知道你在说谁吗？”萧念青终于慢慢恢复了神色，语调平稳。
皇甫于飞连忙点头：“哥，真是妍儿，我没说错。我之前也不知道，后来听姑姑说妍儿已经十年没回家了。姑姑说妍儿现在还没告诉叔叔阿姨，她是想先找到哥你再一起回去。哥，沈哥……”
“念青！”何九韶脸色阴沉地走过来打断皇甫于飞，身后跟着霜打茄子一样的沈乐遥。他走近本想说什么，然而对上皇甫于飞糟糕的暗示和萧念青异常的眼神儿，顿时明白了一切：沈二呆子还想让自己帮忙隐瞒，这会儿……
“乐遥，她呢？”萧念青没瞧何九韶，而是盯紧了沈乐遥。
沈乐遥闻言如五雷轰顶，忍不住悲愤地瞪了皇甫于飞一眼，跟着小声央求：“念青，别担心，我已经……”
“她怎么了？”萧念青却并不知道尹妍已经失踪的事情，闻言顿时意识到什么不对。
沈乐遥对上他眼神儿才意识到这一点，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欲哭无泪：“念青，妍儿昨天没回我家……”
黄浦江边某据说全国知名的小区外，两个都是运动装束的晨练者结束了慢跑，正准备打道回府。
“何九韶什么时候回来？”一个年轻人操着一口有些别扭的普通话问道。
“不知道，应该就这两天吧。”另一个人答道：“你多住两天也没什么关系吧？反正也不急。”
旁边那人沉默一会儿才笑道：“上海也来过几次了，总这么无所事事地住着觉得浪费时间。香港还有一堆事情，我不能总在这儿等着他。”
“不等又能怎么样？欧阳宁是不会跟你签字的，只有何九韶才有这个权力。”他的同伴却跟他挑明了事实。
那人似乎也是毫无办法，只好不再开口。
拐弯就到楼下了，东道主的视线忽然被不远处一辆熟悉的车吸引过去，仔细瞧了两眼，他忽然有些诧异，加快步子朝那边走了过去。
从前窗外看进去，有个女孩子正伏在方向盘上。咦？这是怎么了？他忙去敲敲车窗。半天才见车里的人动一动，慢慢抬头。奇怪的是，那女孩子先没看外面，而是摸了一副墨镜出来戴上，这才打开车窗。
“岚岚你……|”外面那人话刚出口就发现自己认错了人，忍不住非常纳闷，看看她再看看这车，这才抱歉笑道：“对不起，我以为是我认识的人。小姐是岚岚的朋友？”
什么岚岚？朋友？对方脸上似乎有些不解，继而却好像恍然大悟，也不回答他的话，而是抓过他放在车窗上的手腕看了看时间，立刻有些慌乱，拽过自己的小挎包翻了半天，不知道在找什么。但应该是没找到，所以就从口袋里摸出便签和笔来写了句话递过来：“请问有电话吗？”
梁小成见她似乎着急，摸摸自己身上却没带手机，就回头对邵奇则问道：“有带手机吗？”
那人倒是真有，就递了过来。
尹妍先道了谢，继而将电话接过来，很快发了个短信给沈乐遥。
“乐遥，她呢？”
沈乐遥将一直不敢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攥得紧紧的，半天才攒够了力气扫了对面那人一眼：“念青，昨晚妍儿没回家……”
萧念青从来都不会在别人面前发火，沈乐遥和他从小长大，当然知道。但现在这件事已经不是普通事了，要是妍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事，那是比他直接坑萧念青更大的罪过，所以，他真不知道他会怎么反应。
事实上，萧念青却只是淡淡开口：“乐遥，妍儿昨天是什么打扮？”
沈乐遥怔了怔，很快答道：“蓝色长袖T恤，黑色九分裤，布鞋，戴一副墨镜。”
听他描述完，萧念青嘴唇抿得很紧，接着问道：“乐遥，妍儿她……现在多高？”
“妍儿……”沈乐遥心里忽然一暖，声音也放得很轻：“念青，妍儿比小时候高了些，大概……有一米六五的样子……”
何九韶闻言忍不住看了看萧念青，也见对方看了自己一眼：“九哥，机场你有人吗？问问刚刚飞沈阳的航班上是不是有人见过妍儿；另外如果方便的话，市里昨晚所有的路况录像能调出来最好；还有，乐遥，昨晚妍儿见过谁？”
听他说完，何九韶很快走到一边去打电话；沈乐遥不敢怠慢，将昨晚的事儿说了一遍。不过他也是听苏河图转告，一些细节还是靠皇甫于飞补充。
皇甫于飞并不知道尹妍没回家的事儿，这会儿才紧张起来，不过他条理分明比沈乐遥清晰多了，说完也并不多嘴，只是看萧念青。
“乐遥，这不是欧阳百里的人。既然他们能弄到警备区的车牌，那就去警备区找找好了。于飞。”萧念青转头看看身边的男孩子。
皇甫于飞不等他问便利索地回答：“C801。”
他刚说完，何九韶就急匆匆地走了回来对几个人说道：“妍儿没在今天起飞的任何一架飞机上。我刚才打电话到交通大队，朋友说苏河图已经来查过录像，有辆闯红灯的奥迪Q7上的司机很像妍儿。那辆车好像走高速去上海了。”
上海……
沈乐遥听了立刻就要出发去找，何九韶却一把拉住他，回头对萧念青道：“念青，那辆车是岳家的，他们一早已经报了案了。另外我已经让人在上海找了，最多两个小时应该就能找到。只不过……苏河图已经去上海了。”
说到最后，他诡异地笑了笑，却没接下去。
萧念青却没什么反应，只对他道：“先去见皇甫阿姨，有消息了再去上海。”
“念青！”沈乐遥按耐不住，对萧念青这个决定非常不满。不过他还没反对，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短信，是个陌生的号码。
但是内容却让沈乐遥喜出望外。
“乐遥哥哥，我在上海，一会儿就回去。”
“妍儿！念青你看，是妍儿的短信！”沈乐遥忙献宝一样叫了起来，把手机递给萧念青。
“乐遥哥哥，我在上海，一会儿就回去。”
乐遥哥哥……乐遥哥哥……
眼前一个人影飞快地闪过，灼得人心都开始疼。
“乐遥，打电话给妍儿，让她把详细地址发给你，告诉她你去接她之前让她哪儿都不要去。另外，不要告诉他我在这儿。”萧念青不动声色地将手机递还给沈乐遥，这么说完之后，就对何九韶道：“走吧。”
三十八、手绢
何九韶知道他为人，也知道此时他心中痛楚非自己可比，但偏要做出这样决绝样子，也无可奈何，只好对沈乐遥使了个眼色，跟上前面那人走了。
沈乐遥呆了一会儿，才弄明白了这人没说笑，只好将电话打了过去。吩咐好了尹妍之后，他很快朝大厅门口跑了过去。
等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他才注意到副驾驶上也钻进来一个神色郑重的男孩子。
“皇甫于飞，你凑什么热闹？！”沈乐遥真想把他一脚踢下去。
皇甫于飞却把安全带系好，一本正经地道：“沈哥，我和妍儿好歹是同学，怎么能不担心？”
“同学……”沈乐遥抽抽嘴角，却也真不能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只好忍下来。
尹妍发完短信，将手机还了给梁小成，弯弯大拇指示意感谢，就从车上拿了自己的小挎包走到门口花坛坐下，开始老老实实地等沈乐遥。
梁小成却和身后的邵奇则对视一眼，很好奇这人的举动。回头看看这辆车，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给岚岚打个电话。
“什么？……被偷了？哦，没事，原来是我看错了，还以为是你的车。没事了，岚岚再见。”挂了电话之后，他很惊讶地瞧了瞧那个还是坐着不动的人，低声对邵奇则笑道：“咱们好像正好抓了个贼。”
“什么意思？”邵奇则有点儿吃惊。
“车是我朋友的，我朋友今天早上刚报失。还有这么巧的事儿。”梁小成简单介绍。
“可你刚才为什么说自己是认错了？”邵奇则有些不解。
梁小成却只耸耸肩，继而走到那女孩子面前，微微弯了腰笑道：“小姐，您等人吗？”
尹妍见是刚才借自己手机的人，就点点头。
梁小成笑道：“小姐是刚从南京来？”
尹妍有点儿惊讶，就画了个问号。
梁小成奇怪她的方式，但也笑道：“小姐，您这辆车是我一位朋友的，我朋友今天报警说，她的车丢了。”
尹妍昨晚疯魔发作，并不大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刚才清醒之后她本来是想自己先回南京，但沈乐遥既然让她在这里等着，她也就只管听话，因为并不相信警察能多快找上门来。不过没想到的是，就有这么巧的事儿，会在这儿遇见这辆车的熟人。
她一时着急，便没顾上写字，很快打了一串手语。
这么一来不打紧，倒是把梁小成吓了一跳。还是尹妍先反应过来，忙抱歉地笑笑，写了张便签过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代我同您的朋友道歉。”
梁小成看看那两行隽逸的小字，有点儿犯迷：“小姐，您……”
“我不会说话。”尹妍笑笑接着递了张便签。“麻烦您了。”
梁小成和后面的邵奇则面面相觑一会儿，才笑道：“没什么，我会跟她解释。小姐，您在等朋友？”
尹妍点头。
“那可不可以请小姐去楼上我屋里等？放心，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天气预报说今天可能有雨。”梁小成很诚恳地邀请。
尹妍看看天色，虽然有点儿阴天，但要说下雨恐怕也未必。所以她想了想，就站起来摇摇头，又略微点点头，便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