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邂逅
沈乐遥一见了尹妍就要过来，何九韶却暗暗拉了他一把，对尹妍笑笑，才转而对白逸笑道：“白警官，您这是把妍儿当成嫌犯了？”
白逸回答得很公事公办：“我有充分的理由认为这位小姐和案子有很大关联，所以带回来查问，也是例行公事，各位有异议吗？”
何九韶忙摇头，笑得一本正经：“没有没有。咱们平常老百姓当然要全力配合警官办案，哪儿敢有异议。只不过，白警官，您可能已经看过昨天到今天酒店的录像了，不知道有没有在里头见过妍儿；另外您也查过酒店的登记记录，那房间是我今天早上新开的；还有呢，就是我听说案发时间是昨天晚上十二点到一点之间，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您，昨天晚上十一点半的时候，妍儿还在南京玄武湖，她有完全合法的不在场证明。如果您不相信，我随时可以把昨晚沪宁高速的路况录像提供给您，顺便找两个当时和她在一起的证人来。”
沈乐遥不耐烦听他这一堆话，但闻言也瞪了白逸一眼，见那人脸色开始有了点儿纠结，他恨不能上去揍他一顿。
“可是这位小姐身上为什么会有带血的手绢？又刚好出现在案发地点附近？何先生您能对此有所解释吗？”白逸沉思片刻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啊，您说那个啊。”何九韶还是笑得一本正经，这才走过来托着尹妍左手笑道：“白警官，您没看见她手上有伤？早上妍儿摔了一跤，这伤口还是新包扎的，您一定看到了对不对？”
说实在的，白逸视线的确是头一次落到尹妍右手上。
旁边那个鼻梁上架着眼镜的小助手将大眼睛瞪了半天了，这会儿才看看自己近来崇拜的长官，一个字不敢说。
白逸皱眉怔了一会儿，忽然有些不高兴，将手里的档案本子合了起来：“这位小姐自始至终一句话没有为自己分辩，难道是专门要看我的笑话吗？”
这话一出口，他发现对面何九韶的脸色微妙地变化了一点。刚才那人态度始终和和气气，表面功夫做得十足十，这会儿却……
尹妍一把拉住沈乐遥，然后从他口袋里摸出自己的便签和笔来，飞快地写了两句话递给白逸。
看那人一脸的震惊，她点头笑笑，将便签放回口袋，才对何九韶打手势道：“九韶哥哥，抱歉我找不到电话通知你。”
何九韶揉揉她脑袋苦笑道：“我知道，我不会问人吗？你可又把我吓一跳。”说着他又对白逸笑道：“怎么样，白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如果要走程序呢，咱们能不能快点儿？”
白逸此时脸色有点儿莫名，却没说话。
何九韶等了一会儿，笑道：“白警官大可以放心，妍儿是我妹妹，她如果有问题，您尽管找我，我叫何九韶。这叫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成不成？”
白逸一眼瞧到他眼神儿里的冰冷，睫毛就轻微眨了一眨。他只是暂时调来这里工作，只是为了转变身份的需要，所以也并不愿意自己被搅进什么麻烦里头去。昨天这件案子本来也不是他负责，办好办坏都没他的责任，于是也没打算深究。
何九韶么……
平生唯一一次丢人……这个何九韶，似乎很喜欢这种感觉……可是再看他旁边那个“妹妹”，他神色里就多了一丝戒备。
吃饭的时候何九韶告诉尹妍舅舅舅妈前两天刚去澳大利亚了所以见不到，问她准备什么时候回家。尹妍有些无奈，说想就搭最近的航班。何九韶看了看自己手机，盘算一会儿建议道：“妍儿，还记得小时候来上海吗？”尹妍笑着点头，说小时候见到的黄浦江比现在干净一些，不过现在上海晚上的灯确实比以前好看多了。何九韶立刻决定让她在上海再多住一晚，好好看看夜景，明天他送她回家。尹妍看看沈乐遥，沈家二少也拍拍她脑袋让她再待一天。不过尹妍总觉得这人笑容里头有点儿鬼鬼的东西不可告人，所以就点点自己的眼镜摇摇头，不言自明。沈乐遥还在嘀咕消失的萧念青，只好掐掐她脸颊陪笑：“我一会儿还得回去看寒寒，顺便收拾收拾，明儿跟你们一块儿回去。”
吃过饭沈乐遥就回南京去了，何九韶让尹妍在路边等着，他去开车。那会儿才五点钟，天色开亮得很，没什么夜景。天阴着，尹妍发现上海的街头有些雾蒙蒙的，不大讨喜。她喜欢鲜亮一点儿的日子，好像小时候在北京的家里能看到很多银杏树，一年四季里头不管什么时候都好看得要命。
“小姐。”
好像有人在叫她。尹妍回头看了看，居然正见到早上曾经有过梁子的女演员。还有她旁边几个同伴，不过没那个跟她用雨伞交手的人。
女演员这会儿笑得很真诚，走上来就跟她招呼：“真巧啊，您也在这儿？”尹妍想确实是够巧的，于是点点头。语障给她带来的唯一方便是她从来不需要为打开话局承担责任。孙莹有些赧然地跟她郑重道歉：“早上实在是对不起了，我那会儿实在害怕过头，忘了差点儿撞到您，您没事儿吧？手还疼吗？”尹妍双手一直习惯性插在兜里，闻言只是点点头，注意到孙莹的视线曾经飞快地从自己身上滑开又收回——大学的时候接触过一点心理学，曾经和一个专门研究表情的朋友有过一些很有意思的交流。
身边传来车子的滑行声，何九韶从车里下来，先对孙莹旁边的冯枫点点头：“冯先生。”冯枫先行走过来伸出胳膊和他握手，笑得很得体：“何先生，好巧啊。”何九韶一向擅于应付这种浮泛的人情来往，他的本事就是能让任何一个人都感觉到自己在他心里很重要。一边和冯枫寒暄他一边看了看孙莹，认得出她的脸。其实能长成她这样而只做个二流的电视明星也算稍嫌屈才，不过娱乐圈的人他从来不会多接触，所以也没要求冯枫介绍，而是直接对尹妍招手。冯枫很识相地让开了地方道了别，看着何九韶的车混入车流不见，才重新深沉起来，回头示意助手去取车，顺便点了根烟对孙莹笑笑：“不赖，至少混了个脸熟，你不笨。”
四十四、佳人
白逸闷闷不乐地开车回家，路上顺便去接自己女朋友。何九韶走了之后不久他就从自己的小助理那里对这位气场十足的年轻人有了些了解，不得不说，他得承认这人的确有些资本那么表现。事实上，这资本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了压力。至于那个女孩子，那个只能听不能说的语障女孩子，“我妹妹”，何九韶的妹妹……何九韶根本就是个独生子，哪儿来的妹妹？！他居然会看上一个有语障的女孩子，而且心甘情愿和她用手语交流，这也稀罕。
现在要去接的女朋友是他到上海五天之后新交的。你不能说他是个花花公子花心大萝卜，不过白逸确实是个换女朋友频率比较高的一个人，而且每个人他都绝对认真对待。有几个前女友试图作为他最后一个情人，不过她们显然忽略了他作为前国际刑警的能力，他不喜欢自己被设计，也不留给别人任何机会。
餐厅很好，很适合两人进餐。白逸很绅士地伺候女友坐下后，眼角忽然敏感地注意到角落里一个女人。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有种忘记全世界的感觉。他有限的生涯里已经阅过无数美人，其中不乏货真价实的惊艳女子，然而这一个却让他实打实体验到了心脏停跳是什么滋味。
黑发盘起来，前额斜斜短短的刘海，五官给人的印象是介于端庄与可爱之间，小脸的轮廓非常耐看，侧面线条堪称完美，睫毛尤其长而翘；以他的经验来判断，虽然现在烛光也有帮忙加分，但这人的皮肤质感无论在什么条件之下也都绝对称得上一流。看打扮，她从头到脚只有脖子里挂着一条普通的细链子，坠了块儿小小的长方玉牌；身上的黑色套装非常低调，但剪裁极为适度。
对面的女友顺着他目光看了过去，忍不住转转眼珠，举起面前的杯子笑道：“今天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白逸这才将视线收回看着眼前的女子，忽然之间有了种极大的落差感。“什么好消息？”
“今天是我生日。”柳星和他碰了碰杯子，调皮地说了一句。
这消息白逸不知道你也不能怪他，因为他认识柳星也不过十天功夫。“是吗？怎么不早说？”白逸挺吃惊的，这才把注意力完全从角落里那女子身上挪回，抱怨起来。
柳星笑道：“惊喜嘛，可以是你给我的，也可以是我给你的。”白逸听了这个解释可不大认同，：“没办法，我可从来没犯过这种错误。幸好……”他边说边神秘一笑：“闭上眼睛。”柳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过依言阖上了眼皮。
“好了，可以看了。”白逸话音刚落，柳星就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睛，左手手腕上多出来的那条黑色卡地亚手链让她欢喜地叫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白逸笑笑刮刮她鼻尖：“我把每天都当成你的生日，不就简单多了？”柳星不是那种刚走出校园的单纯女孩子，不过这样话估计每个女人听多少遍都不会厌烦的。
趁着她还在仔细端详自己的手链，白逸眼尖地瞅见角落里的女子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她对面正坐了一个年轻而极其秀美的男人。按照他的经验，一般情况下有那样细长凤眼的人，脑子里都不会是一团浆糊。
这么极品的美人果然已经是名花有主了啊……
白逸有点儿失落地叹了口气，回头继续对付自己这中上之姿的新女友。
鲁啸南闷声闷气地坐下，正眼也不看对面人，自顾自地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烦躁地将打火机丢在桌面上。沈小戎知道他一向不在自己面前吸烟，因为她不喜欢烟味儿。这会儿对着他看了一会儿，她才笑道：“最近怎样？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