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夜幕

听了天浩的话,谁料她身子忽然一震,一股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竟忍不住落下泪水。天浩看她这般,心中登时大痛,后悔方才所言。“姐姐……我不是……有意……”

她微微摇头,转过身来,天浩看到,她又恢复了从前那清丽脱俗的面容。“仙羽国……”她略带悲伤,欲言又止。

“仙羽国?”天浩问道。

她点点头,道:“从这森林向北走,就可到达仙羽国……可是……”眼中不禁又露出悲伤的神情。

“仙羽国……是什么地方?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唉……”她轻轻叹息,片刻后才道:“仙羽国本是七国之中最美丽的地方,花香四溢,绿树成荫,是一个乐园……没想到……那可恶的翻云魔君竟出兵袭来……”

“那魔君手下有四大天魔,很是厉害,手下也是百里挑一的高手……也就在昨晚,他们忽然来袭,国主和他们全力奋战,命月光城主护送我逃出来……眼见他们就要追上来,他叫我先走,自己却转身回去……那魔域大军个个是高手,只怕他……他已经……”说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泪水一涌而出。

天浩听在耳里,痛在心里。这感觉仿佛来自内心的深处,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也许孩提时候,便已见过这血腥的场面了吧。虽然不知道仙羽国、七国、魔君、天魔究竟有什么秘密,但也没心再追问下去。

只听她道:“我当时飞快地奔跑,几乎竭尽全力,可还是……好在看到前方有一片森林,便钻了进去,他们似乎对这里十分顾忌,没有追上来,我松了一口气,手不小心碰到了这儿的紫藤,没想到却被它们缠住……当时心灰意冷,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我一个人又孤单恐惧,只好唱起歌儿……”

“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她叹道,转身欲走。天浩叫道:“姐姐,等一下……”

“我好担心他们,想回去看看……”

“不如我陪姐姐一块去吧!”天浩道。

她微微摇头,道:“那里太危险了,而且我们是奉命……你……”

“只要能为姐姐出力,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怕!”天浩盯着她,斩钉截铁地道。

她没有说话。只是低低地轻叹。

半晌后她轻轻点头,天浩大喜,他加快脚步,与她并肩行走。

没过多久,二人已然走出森林。阳光照耀着大地,青山、绿草、红花,一片生机勃勃,任谁也不会想到,几个时辰以前,一个美丽的国度,有一场血战。

二人并肩行走,默默无闻。心中均是低沉,仙羽国那惊心动魄的场面深深刻在心中,再也顾不得其他。

只是天浩觉得忽然有一股怪异的感觉,耳旁隐隐听到几声诡异的笑声,极是苍凉,不觉又想起那个神秘的山间老者了。

那老者现在在哪儿呢?他醒来之后,那老者便没了踪影,他会去了哪儿呢?天浩默默地想着。

只是那怪异的感觉距离他竟如此之近,仿佛根本来自内心深处。周身蓦地一寒,一股冰凉的感觉透过心底,传遍全身。

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耳边响起无数的声音,空洞冰冷,如同来自幽冥。而他的意识仿佛也随着这声音一起堕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幅从未见过的画面:一个小小的村子,四面群山环绕。一个男孩呆呆地立在地上,满脸骇然,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却见整个村子,所有的村民,大大小小,男男女女,都躺在地上,身体僵硬,成了尸体,血流成河,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他见到此情景,心中大骇,脚下一软,几欲昏迷过去。

为何这情景好生熟悉?难道那个时候,那男孩便是自己吗?

他脑中“轰”地一响,呼吸在此刻已经停止!仿佛被人紧紧扼住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缓缓睁开双眼,只见他双目赤红,面目扭曲,有着说不出的可怖;只听他仰天长啸,震耳欲聋!

他心中如窒,意如火烧,那可怖的笑声又在耳边响起,仿佛要将他禁锢在第十八层地狱!

那白衣女子,此刻也满是惊讶的神色,却不知所措;而在他的心中,是否还记得这清雅美丽的“仙女姐姐”?

那冰冷的黑暗如同黑洞般,将他一点一点地吸入深渊!

就在他即将迷失自我的一刹那,眼前一道青光闪过,一股冰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心中仿佛被针刺到一般地痛了一下,蓦地回过神,但这并没能掩盖那痛苦的挣扎!

那黑暗恣意地吮吸着他的灵魂,他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全身的知觉仿佛顿时消失!

他双手抱头,仰天大叫,面目已然扭曲到了极点!

难道他就要在这时,永远堕入黑暗之中吗?

身旁那白衣女子使劲地摇晃着他,不断叫着他的名字,呼唤着他,而他已经感觉不到了……

他越来越痛苦,心中无尽的黑暗登时将他吞没!他在一个无底洞中发狂地挣扎着,叫喊着……

就在这时候,远方忽然传来一声长啸,一道火红色光芒陡然而至,一个身影飘到天浩身旁,那白衣女子见到此人,登时一震。

“城主!”她叫道。

红芒中现出一个男子,他望了望她,点点头。周身青衫,平凡无奇,却怎么也遮盖不住他的俊逸挺秀。

他紧握天浩右手,蓦地绽放出赤红色光芒,将一道道真元力输入天浩体内。

天浩只觉茫茫黑暗之中,有一道红光,虽然很淡,却照亮了周围的一切。渐渐地,那光芒明亮起来,天浩也觉得,那令他窒息的诡异感觉,也淡了不少。

那男子忽然皱起眉头,仿佛发现了什么。片刻之后,红光淡去,他松开天浩的手,缓缓站起来,对白衣女子道:“他已经没事了。”

白衣女子问道:“城主,不知仙羽国……怎么样了?”

他摇摇头道:“那里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距这儿不远处有一座破庙,看起来还算安全,湘儿正在那儿等我们,我们就去那儿休息一下吧。”

白衣女子点点头,那男子背起仍旧昏迷的天浩,和她一起朝前方走去。

渐渐地,夜幕降临。那男子背着天浩,和白衣女子一起走进破庙之中。破庙像是已经废弃许久了,里面除了一些干草散落在地上之外,再无他物。这破庙孤立在茫茫草地上,显得很不协调,而在庙后面,有一条小溪,水波荡起涟漪,不时发出淡淡的水声。破庙里,一个轻柔的呼唤传入耳中:“爹!你回来了!”

那男子将天浩放在地上,对她微微笑道:“湘儿。”她面露微笑,俏声道:“爹,他是谁呀?”

他淡淡道:“他是我在迷惘森林外发现的一个少年,好像遇到了一些麻烦,我便带他回来了。”

那个叫湘儿的女孩,比天浩小几岁,一身粉红纱衣,乌黑的秀发扎成两条辫子,一脸微笑,如同冰雪雕琢,小仙女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天浩,面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很是可爱。

但那男子眼中却有一丝担忧的神色,看了一眼湘儿,就走到外面去了。只有那白衣女子依旧守在天浩身旁。

不知过了多久,天浩才缓缓睁开眼睛。白衣女子见到,心中大喜,嫣然道:“天浩公子,你终于醒啦!我们可都担心得紧哪!”

旁边的湘儿听到声音,立刻跑出来,大声叫道:“爹,快来!他已经醒啦!”

那男子走了进来,问道:“小兄弟,感觉好一些了吗?”

天浩点点头,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们是……”

那男子道:“小兄弟,我们都是奉命从仙羽国逃出来的,以掩人耳目,等待时机,一定要还给魔域禽兽们致命一击。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我是月光城城主狄岳。”又走到湘儿身边,道:“她是湘儿,是我收养的义女。”

又听狄岳道:“小兄弟,请你随我到外面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天浩回过神来,和他一起走到外面的一棵大树下。

只听他问道:“小兄弟,你是谁,住在哪里,怎会跑到这里来的?”

天浩迟疑了一下,道:“我叫欧阳天浩,从小就无父无母,只是一个人住在山林外的小木屋里,只是昨天为了捉一只兔子才闯入树林的……”

他点点头,道:“你在树林里除了兔子之外,还见过什么?”

“那兔子一溜烟地跑走,我刚进树林它就没影了,可是我在那儿听到几声笑声……”

“笑声?”他问道。

“嗯,那笑声就好像打雷一般地恐怖,于是我就往前走,想看个究竟,走了没多久就见到一个鹤发白衣的老者,仙风道骨,那笑声就是从他口中发出的……然后他就问我叫什么,从哪儿来,也不知怎么的,他听到我的名字之后好像一下子变得十分可怕,仰天长啸,那时候我只觉得根本喘不过气来,然后就昏了过去……当我醒来时,已经很晚了,他已经不见了,我也迷路了,所以就不知不觉到了这片森林……”

“八极长老!”狄岳失声道。

天浩好像吃了一惊,问道:“八极长老是谁?”

狄岳忽然一震,喃喃自语道:“十七年了,他竟然还在……”眼中不断露出怪异的神色,咬牙切齿,紧攥双拳。待冷静之后,又缓缓道:“十七年前,仙羽国侵入了一个神秘的老者,他一夜之间连杀仙羽宫的十八大高手,引起巨大的轰动,当时的国主,也就是我的大哥,和他进行了一场极为惨烈的大战,他们打了三天三夜,未分胜负,国主的真元几乎耗尽,那个老者却依旧精力充沛,要不是被他暗算,中了他的八极大法,仙羽国也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但他也身受重伤,可是他竟然突破了重重防御,逃了出去。后来我们得知,他曾经是魔域的一代长老,因为他特殊的体质,能够御使八极的真元,被人们成为‘八极长老’。但因他嗜血好杀,被当时的魔君封禁,体内被种下毒蛊,他竟然破除了封禁,逃离魔域……没想到,他竟然活到现在,而且他很可能将他的魂魄植入了你的体内……”

“八极真元真的有那么厉害吗?是哪八极呀?”天浩问道。

“天地万物,均有灵性,相生相克。它们具有各自的属性,分为日、月、水、火、风、雷、土、木八大元素,日月位于北和南,水火位于西东,而雷和风则位于东南和西北,土和木位于东北和西南。便有了八极之说——日、土、火、雷相生属阳,月、木、水、风相生属阴,则为阴阳;日月、水火、风雷还有土木均相克,规则排列在这八个方位上,即为八极。而在人体经脉之中,同样有类似的存在,分属八条经脉和穴道。但八脉的位置因人而异,且八脉所拥有的属性强弱不尽相同,总有强盛的一脉,所以才有了不同的真元和法术。但那八极长老,八脉属性强弱完全相同,可令八股真元在体内相生相克,形成循环,是百年罕见的‘八极之身’,故能御使八极,他又自创‘八极大法’,化气为力,伤人于无形。”

而天浩却听得云里雾里,始终不明就里,他似乎也看到天浩一脸茫然,当下笑道:“其实我对八极并非十分了解,此中深奥,也只有你自己去探索领悟了。方才你昏倒之时,我替你疏导真气,却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你体内八脉贯通,且每一脉中都藏有一种不同属性的真气,竟似有人替你打通了奇经八脉,输入了这些真气,它们在你体内本相安无事,然而不知为何,你体内的真气忽然失去平衡,不断冲撞,若不是及时为你输入真元力,疏导你体内的真气恢复平衡,你此刻多半已经身受重伤了。”

天浩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方才会有如此怪异的感觉。他又问道:“你在森林中接触到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天浩又想起当晚的情景,心中一震,道:“我走着走着,忽然见到无数的紫藤,无意中手碰触到它们,就被它们缠住……”

“原来如此!”只听他道:“花木植物当属木,夜晚灵性最强,所以令你体内真气失衡。而且那紫藤阵……里面确实诡异无比,难怪会有如此的现象。当然,你能够到这儿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沉吟片刻,又听他道:“还有,你体内好像有一股怪异的力量,本来你并未知晓御气之法,这股力量却能让这些的真气分散到各个经脉中,从而不会互相冲撞,自动形成一个循环,很是奇怪,但那力量忽强忽弱,特别强或者特别弱的时候对你也是有极大的伤害的!”

天浩心下大惊,只听他又道:“我便传你御气之法,每日必须调息至少半个时辰,方能将这些真气化为己用。不然一旦受到外界影响,又激起体内真气的冲撞,后果不堪设想。”当下在他耳边,念了一段口诀。口诀并不长,而且十分简单,天浩一下就记住了,心下欢喜,连连称谢,那男子微微一笑,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快回去吧!”

二人一起回到破庙之中。那里已经生起一堆火来,“噼啪”声中,火焰吞噬着柴木,发出脆响,冒起了阵阵轻烟,明亮的火光在破庙中极是温暖。那男子又走出去,回来时手上提着两只野兔,正是他捉到的。

天浩再次看到野兔,心中不不禁一怔。

他自幼在山间长大,对烧烤自然是了如指掌。当下接过兔子,拎了到庙后面的小溪边,拔毛洗净,用一根粗大的树枝插了放在火上烤。他动作麻利,片刻工夫,便传来浓郁的烤肉香味。湘儿闻到肉香,忍不住激起强烈食欲。

火候正好,浓郁的肉香四溢,四人围在火边,分吃着兔肉,一口咬下,只觉脂香四溢,滋味无穷。大家连连称赞,天浩的脸颊不由地泛出淡淡红晕。

不一会儿,两只野兔就被消灭干净了。四人在庙后的小溪里清洗一番,喝了几口水,溪水冰凉甘甜,令人精神一振。天浩抬起头,只见白衣女子静静立在远方,凝望着东边,那里,就是她的家乡仙羽国呀!可是那里……

天浩走过去,轻声安慰道:“仙子姐姐,你放心吧,仙羽国一定没事的。”

她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悲伤的神色,转身回到破庙。

那男子自言自语道:“仙羽国……多么美丽的地方……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十年之前,也是这般,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终结呀……”

当下叹了口气道:“我们今晚就在此过夜吧,明天一早我们起身到仙羽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