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黑夜

晴空如洗,风声在耳边呼啸,白云在身边飘浮。一只彩虹般的凤鸟,展翅翱翔,掠过天际,背上载着两个人儿。

那个少年,与身前的少女拦腰相抱,他的眼中有些迷茫,怔怔地遥望前方。

他轻轻叹了口气。此刻,他心中正想:“也不知湘儿她在哪儿,有没有受苦……如今,我们二人前去寻找水晶,不知还会遇到什么,要是晓枫他在这儿就好了……”

想起晓枫,他心中一震,眼前掠过晓枫的身影,脑海里又显现出那个画面——那天夜里,黑衣人朝自己与娜娜冲来,他孤身一人,挡在了前面,替他们挡了那致命一击……

想到此处,他眼中已然充满了悲痛的泪水。

此刻,他多半已经九死一生了吧?

一股愤怒之火,从心底升起。他的手微微地颤抖着,眼中充满了炽烈的红光。

“我要抓住那黑衣人,为晓枫报仇!”他心里默默地想着。

可是,他始终未能明白,女王当日所言,难道晓枫已经化险为夷,正在那个“安全”的地方等着他?可是那个地方,又在哪里呢?

忽然,他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蓝光射入心底,脑海里又浮现出在迷惘森林中遇见的那白衣仙子的音容笑貌。

那是一张多么令人难忘的面庞啊!

“仙子姐姐……”此刻,她一定在魔域的大牢里,倍受苦楚吧!

晶莹的泪珠,在他眼中打转,稍不留神,轻轻落下。

原来,有这么多人在自己身边呀!原来,自己还在牵挂着这么多人呢!原来,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

忽然,他心中一震,这些幻影随之消散。

他觉得此刻,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这一刻,他已然下定了决心,潜心修炼,激发潜能,找回水晶,解救苍生,与大家一起,消灭邪恶的势力,绝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眼前,两点蓝光闪耀。

天浩深深地望过去。

如流水,如清波。

那是一双多么美丽的眼眸啊!

幽幽的香味,钻入鼻息。

好甜!好美!

淡绿的丝发,拂过脸颊。

“娜娜姐姐!”

她,露出了甜美无邪的笑容。

“在想什么呀?”声音温柔,甜美,如同流水,令人沉醉——恐怕世上再也找不到这么好听的声音啦!

“娜娜……姐姐……”他脱口而出。

她嫣然一笑。“小傻瓜,又在想姐姐啦?”

二人齐笑。方才的寂寞清冷,荡然无存。

风声越来越大,空中乌云密布,天色也越来越暗,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随即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雷鸣。

“要下雨了啊。”她淡淡道。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雷声,接着,豆大的雨点,从空中落下。

二人心中一凛,下一刻,异变陡生!

周围的风,似乎变大了数倍,如同魔兽之爪,发狂似地席卷着天地万物。

毁灭万物的巨型龙卷风,一触即发!

彩虹凤凰顿时失去平衡,二人从她背上垂直坠下!

他们被卷溺到了狂风之中!那无情的狂风,仿佛要将这一切,撕裂!

慌乱之中,天浩只觉有什么东西,缠住了自己!

那是多么柔韧的紫藤啊!

“娜娜姐姐!”他大声喊道。

但是,没有回应。只有这些绕在身上的花藤,闪着淡淡的紫色幽光,在狂风中格外动人。

许久,他终于再次见到了那张颠倒众生的面庞!

狂风依旧在呼啸!而其中,只有天浩与娜娜,牵手,相拥!

天边,夕阳西下。金黄的晚霞,灿烂迷人。那火红的太阳,发出最后一点余晖。

仿佛方才的惊心动魄,全然没有发生一般。

一片茂密的树林,无数青翠的藤蔓,上面挂着点点淡紫的蝶形花瓣,花枝招展,绕在树上,蒙络摇坠,参差披拂。

一个少年,倚在一棵树下。他浑身上下都受了伤,面色苍白,无精打采。

远处,一个女子翩然走来。一头淡绿的长发,飘逸灵动;一身淡紫的纱衣,在轻风中招展;蓝紫交织的蝶翼,轻轻扇动;蓝水晶一样的双眸,发出无限的光彩,脸上挂着柔媚的笑容,婀娜多姿,楚楚动人。那身影,不是娜娜又是谁?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蹲下身来,双手紫光萦绕,在他的伤口处轻轻拂过。而她素手拂过的地方,伤口竟奇迹般地消失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来。

与身边这美妙的女子,深深相望。

“天浩,你还好吧?”她关切地问道。

天浩点了点头。

那最后一点余晖,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消失不见了。

抬头望去。漆黑一片,竟是一个无月之夜。

天浩望了望四周,忽然惊讶道:“紫藤阵?!”忽然想起,自己误入迷惘森林的那天夜里,同样也是在这里,邂逅了那个缥缈淡雅的仙子姐姐。

此刻,他不在这紫藤阵中,又在哪儿呢?

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怔怔地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左手一凉,似是被什么,握住。

他转过头来。依旧是那绿发少女,与他相伴。

他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还记得那山洞的七日,还记得蓝翼金尾蝶吗?

那孤岛紫藤中的拥抱,小城外树林的漫步,小山丘上的默默无闻,是多么令人难以忘怀呀!

那陪在自己身边的女子,是谁?

是她呀!是那美丽的少女,在那一刻,把他的心门,敲开!

他再也不想说什么啦!只要能与她同携手,紧相拥,就算天地毁灭,万物凋零,也全然不怕了。

夜色已深,虫鸣仍未终了,无数的萤火虫,在空中飘飞,发出莹莹的微光,如同天上的星星。

他们斜倚着树干,渐渐睡去。

万籁俱寂!只有这时候,有什么东西,像是迈着轻轻的脚步,移到了他们身前。

它爬上了娜娜的玉臂。

“啊!”忽然,娜娜一声惊呼,睁开眼来,只觉自己的左臂一阵剧痛,下一刻,她撞到了他澄澈的目光。

“怎么了,姐姐?”天浩急忙问道。方才的惊叫,已然让他醒来。

忽然,他看到,一条拇指粗的小蛇,“咝咝”地吐着信子,绕在娜娜的玉臂上。

他一把抓过了毒蛇。

“是它伤了你吧,姐姐。”

“我帮你把毒吸出来!”

话音方落,娜娜心中一震,转眼朝他看来。

他将蛇扔到了一边,握住了那光洁如玉的手臂。

嘴对着伤口,使劲地吸了下去!

他一边吸着,一边将口里的毒血吐在一旁。

娜娜心中充满了温暖,热泪盈眶,方一眨眼,两颗泪珠,如同那晶莹的水晶,从她脸上,轻轻滑落。

几次下来,天浩口里已然全无知觉,心中如窒,头晕目眩,周身一阵麻木,登时便要昏倒。

娜娜看到他这般,知道他已经中了蛇毒。

眼里泛起淡淡的柔情,脉脉地盯着他,轻轻抽回玉臂,紧握他的左手,将淡蓝的月属真元力输入他的体内。

和上次一样,真元力方一没入他的体内,便如同泥牛入海,消失不见,而且那股神秘的力量,也如同漩涡一般,将真元力源源不断地吸去。

半晌之后,他体内的月属真元力终于大盛。

然后,他渐渐清醒。

她心中大喜,念力四扫,确认他体内再无余毒之后,收回真元力。忽然想起了什么,眼中紫光一闪,臂上的伤口登时消失不见。

“小傻瓜,姐姐是不会中蛇毒的!蛇毒属阴性,你忘了姐姐的月属真元力刚好可以化解阴性的剧毒啊,上次你中了蓝翼金尾蝶的剧毒,姐姐也是用月属真元力化去你体内的毒的啊!倒是你这小傻瓜,方才让姐姐好生担心呢。”她柔柔地说道,眉眼间传来轻飘飘的柔媚之意。登时令天浩心中一窒。

他这才松了口气,与她对望一眼,均是微微一笑。

黑夜中,无数的紫藤,朝他们伸过去,绕在他们身上,牵着他们,脱离地面。

那飘飘欲仙的感觉,是多么美妙呢!

天空,划过一道亮光。

“是流星啊!”娜娜叫道。

天浩望向天空。那火红的亮光,在那一刻,该是多么灿烂的呀!

他与她,一齐双手合十,轻闭双眼,许下了一个愿望。

然后,望向对方。

“与你在一起!”

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那一刻,仿佛天地万物,都已不再重要!

只要能与他(她)心心相印,生死相随,就满足啦!

二人的眼中,均闪着泪花。

手儿,紧紧相牵吧!

把那些忧虑,都放在一边吧!今夜,只有你,陪伴在我的身边!

深夜,密林。

一切,都变得无比的寂静,甚至连虫鸣风声也听不见。

那无数的紫藤,安静地缠住了那两个熟睡的人儿。

也许,只有与他在一起,她才会得到真正的安心吧!

只是,周围的另一部分花藤,朝着一个方向伸过去。

下一刻,从密林深处,传来了几声“救命”的惊呼,声音虽然很轻,却依然打破了这深深的沉寂。

一个黑影,冲天而起,疾速飞去,转眼间已然消失在了天际。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一片淡淡黑雾,笼罩了天浩身旁的娜娜……

顿时,风声大作,熟睡的娜娜,忽然间睁开了眼睛,一抹妖异的绿光闪过,她的眼神骤然变得空洞,诡异,黯淡无光。

狂风吹乱了她的秀发,她周身被淡淡的黑雾包裹着,她挣扎着,想抽出被他紧紧相握的手。

但那是徒劳的。天浩紧紧地握住了她的素手,还有他身上那股刚阳之气,几乎令她窒息。

然后,她露出了狰狞的笑,蓦地伸出另一只手来,一把掐在他的脖颈上!

天空,忽然,闪过了一道霹雳。

一股冰冷的力量,陡然涌入他的体内!

他登时冷汗涔涔,痛不欲生,恍然从梦中醒来!

下一刻,他周身的血液,陡然凝固!

眼前,那狰狞的眼神,冷漠无情的女子,登时刺痛了他的心!

一阵悲伤之意涌上心头,他甚至不敢相信,被自己握住手的女子,竟要在这个时刻,将自己,掐死!

但,下一刻,他的眼中,充满了迷惘与不解!

——脑海里,一个画面,若隐若现。

——那晚神秘的梦。

——一个密室,蓝雾朦胧,一个女子,朝他看来。

——那女子的神情,与此刻,仿佛,一样!

只有心中,仿佛被什么狠狠地刺了一下,周身登时一震。

“姐姐……”

没有回应。

“杀了你,我就可以解脱了!我就可以解脱了!”那竟是,撕心裂肺的狂吼!

其中的冰冷,空洞,令他毛骨悚然!

那掐住他脖子的手,又紧了几分,登时令他几欲窒息。

“姐姐……咳咳……我是天浩呀……咳咳……你不认得我了吗?……”

她的眼中,依稀闪过了几分迷惘,转瞬即逝,那冰冷的妙目,依旧死死地盯着天浩。

“欧阳天浩,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受死吧!”话音方落,顿时狂风大作,林中那无数的花藤,齐齐朝着这里伸了过来!

它们爬上了天浩的身体,一圈又一圈,发疯似地向他缠来,扣入肉里,痛入骨髓!

她的手,终于放开了。但下一刻,那浓烈的花香,登时钻入鼻息!

飘飘欲仙的感觉再度升起!一阵无比的困意袭来,令他他昏昏欲睡。

但他,却咬着牙,努力地振作了起来!

深夜,一个呼唤,响彻云霄!

——“娜娜姐姐!”

他的周身,

绽放出了洁白耀眼的光芒!

八极之环,在他身边围绕。

却绽放出了更强大的力量,

白光几乎照亮了整个苍穹!

他挣脱了紫藤,在娜娜眼中闪出惊怖与不可思议的时候,将她那冰冷的素手,握住!

二人周身,同时白光绽放!耀眼的神圣之光,已然照亮了那些许微弱的黑暗!

下一刻,万籁俱寂,在这耀眼白光的照耀下,一个喃喃的声音,似呓语,像吟唱,那声音,就好像春天里的风,如同飘带,吹过耳畔。

然后,万物顿止!耳边,只有一个轻轻的声音——

“天……天浩……”是娜娜!是她,轻轻地念着,念着他的名字。

天浩急忙道:“姐姐!天浩在这里,天浩在这里呀!”

忽然手上一凉,那温柔的素手,紧紧地握住了。

纯白之中,两点天蓝的亮光,照射进来,映在他的心底。

香气弥漫!天浩再也坚持不住,倒地睡去。

白光渐渐消隐!胸口,是多么温暖啊!是谁,会带给我这样温暖的感觉呢?她的心中,这般地想着,然后,她望见了天浩。他正熟睡着,面带笑意,无忧无虑,他那俊美清秀的面庞,令她清醒了过来。

也许,只有他,才会带给自己这般的感觉吧!

妙目中竟闪出了无数的温柔之意,脉脉地看着他,怔怔出神——脑海里,可曾记否,十年前,悬崖边,那个大雨倾盆的深夜,一个小男孩儿的身影,怔怔地盯着她,不知所措?

她的妙目,渐显光彩,眼中泪光盈盈,思绪飞转,那深夜的情形,在她的记忆中,是多么的清晰啊!

她笑了。那笑容,是多么的灿烂呀!

“天浩,谢谢你……”她柔柔地道。嘴角的笑容,更加灿烂,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下。落在地上。却未散去,反而凝成冰晶,闪耀着淡蓝色的微光。

被她抱着的那个少年,是多么的温暖啊!他的温暖,驱散了黑暗,照亮了她的心,那是一颗,多么晶莹透亮的心啊!多么希望,时间就此停住啊!

密林中,一个身影,被深深的夜色披上了一层黑衣,发狂地奔跑着。

几缕金光,照在二人身上。

多么灿烂!多么温暖!

一双蓝水晶一样的眼眸中,映照出天浩的身影。

他正熟睡着。

她微微一笑,轻抚花藤,一阵晃荡之后,二人回到地面。

她蝶翼挥舞,飞身而起,转身飘入林中。

许久之后,他已然醒来。

却不见了娜娜。他站起身来,环顾四周。那个紫衣女子,去了哪里?

他心中一凛,大声叫道:“姐姐,你在哪里?”

但仍旧没有回应。

心中忽然一阵迷惘,然后,他迈开沉重的步伐,朝林外走去。

这一刻,他心中百感交集。一个多月前的那个情景,再次浮现在眼前。他甚至感觉到,那股黑暗,离自己如此的近,仿佛再往前走一步,就会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前方,依旧荒无人烟。与一个月前相比,更显冷寂,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是那破庙,向他敞开了大门。

他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什么也没有发生。

但一个月前,有四个人,曾在这里,席地而眠。

眼前又浮现出那白衣仙子的身影。

他仿佛看到,那白衣女子就在前方,翩然而立,而在她的身旁,还有几个熟悉的身影。

“晓枫!狄大哥!”他激动地叫着。

他们仿佛听见了他的声音,纷纷转过头来。

忽然,一个粉衣少女,含着眼泪,朝他跑来。

他耳边回荡的,尽是湘儿撒娇一般的声音——

“天浩大哥!”

他张开了双臂。仿佛下一刻,她就会撒娇似的钻入他的怀中。

她是多么可爱的妹妹呀!

但她,却穿过了天浩的身体。

天浩愣愣地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然后,一片沉寂。

微微的风,在身边吹拂。

“天浩,天浩。”一个柔媚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地响起。

“你怎么了,小傻瓜?”

天浩这才回过神来,眼前,那绿发紫衣的女子,正与自己,深深相望。

他摇了摇头。

娜娜嫣然笑道:“你一定饿了吧,姐姐给你摘了些野果,快点吃吧。”

天浩微微一笑,道:“谢谢。”

破庙之中,只有他们两人。野果香甜可口,他们吃得津津有味,不一会儿,那些野果就被他们消灭干净了。

想起数日之前,那孤岛上死里逃生之后,那股酸涩,和那绝美的笑容,此刻的天浩,深深地望着她,心中百感交集。

然后,起身,前行。

一路上,冷冷清清,花木凋零,毫无生机,一片苍凉之色。

一个月前,他也是这般,带着悲伤的心,朝着这个方向,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是这条路,改变了他的人生,改变了他的命运。

如今,再次走上这条路时,心中百感交集,恍恍惚惚,但他依旧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只是下一刻,他怔住了。

那个城镇,荒无人烟,破损的房屋处处可见,似是废弃已久。

望向四周。

一股莫名的熟悉的感觉,浮上心头。

他睁大了双眼,怔怔望去。

然后,心中一震。

眼前,又浮现出当日他与狄岳他们一起见到仙羽国那无比惨烈的情景!

这里正是仙羽国的圣城月光城!

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情,猛地一震,令他的心,已然冰冷到了极点——

那些尸首哪儿去了?当日他们来这里的时候,所见的是尸横满地,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但如今,此处除了破损的房屋,残垣断壁之外,再无他物!而这些尸首,为什么会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人对望一眼,心中齐齐一凛,忽然间,脑海里同时闪过了一张面孔,狰狞而令人畏惧。

还记得,毁天灭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