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跌不碎的决心

土拨鼠同学眼神复杂地瞅了下沐晴风,又跟犯了错似的迅速低下脑袋,闷闷地说:“我叫方辰。”然后就没再吭声了。

沐晴风越发欣慰了,只消这一句,她便能打包票,这个叫方辰的土拨鼠同学不仅不是哑巴,而且也不是傻子。或者说,其实他还挺会察言观色的,目测智商不算低。

他应该是判断出自己一口气甩出一大串问题,其实并不是真心想知道答案,只是又生气又想刺激他说句话罢了。

沐晴风是舒坦了,扔下一句“还是土拨鼠比较符合你的气质\"便心满意足地归了队。

可看着她穿着迷彩服依然光彩夺目、气势逼人的身影的我们的单纯的方辰同学深深地委屈上了,他受伤地想,要是其他人那样问他,他肯定会用看神经病的眼神先从气势上压倒对方,然后很拽地回她一句:"你搞计划生育的还是调查户口的唉?”再然后,会很拽地甩一甩细碎的刘海调头走掉。

可是——梦想向来很丰满,现实却总是太骨感。

他有一种被完虐的忧伤,并且发自肺腑地觉得,这个女生,注定是会活得风生水起,拥有锦绣前程的那种人。而且,他坚信,她一定会在未来的三年里,把这个出了名的劣质高中搅和得更加鸡犬不宁。

烈日当头,心灵脆弱的小方辰不寒而栗。

他这算是招惹上了艳光四射的女魔头了吗?

刚才她那神色,只能用\"目露凶光”四个字来形容了,他突然很想找个机会跟她解释一下,他真的没有故意不理他,他只是被她吓傻了。说艺术点,他那是为她倾倒了。被倾倒的孩子往往都会语无伦次甚至暂时失语。

然后他就更加惆怅地意识到,面对面那么长时间,他居然还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呢。以后遇上了要是贸贸然跑去开了口,却连名字都叫不上来,那该多尴尬,他那小脸皮,薄得跟纸似的,铁定会不好意思的。

不过很快,他就没有以上困扰了,因为没多久,“沐晴风”这三个字在第三中学就红透了半边天,那叫一个如雷贯耳,不少小混混对她简直可以说是闻风丧胆,第三中学的莘莘学子们,不认识校长不奇怪,但不认识沐晴风是绝对不可能的,那可是比不知道自己名字还丢脸的事情。当然这是后话了。

沐晴风和方辰都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一样的情节,不一样的情绪,当然,各有各的味道,各有各的缠绕,回忆对谁来说都是美好,因为再也回不了。

这很正常,且无可厚非,因为,人大都是贪得无厌的,这个世界上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会对当下的生活表示满意,然后有零零星星的一些人会觉得已经足够满意,那么剩下的多数人,就会用对现实的不满,把往昔映衬得格外美丽动人。

是的,频数的回忆,不过是源自对现状的不满。对现状越不满,便越觉得过去美好而难忘,过去一美好和难忘了,自然就对现状越发不满了。这就像一个诡异的怪圈,无数人都陷入了这种古怪的恶性循环之中,无法遁逃。

其实,这些人中不乏聪明绝顶者,他们也心知人之所以会留恋过去是出于怎样的根源,然而,他们非但没有强制自己离开这个怪圈,反而怡然自得地享受着自欺欺人的快感和愉悦。为什么呢?因为这样的自我麻痹虽然古怪,但并不招人反感,不仅不招人反感,反而会让他们相对比较容易地得到现实无法给予的幸福感,以及逃离现实“馈赠”他们的种种重担﹣-那些他们无法抗拒却又无力承担的重担。

现实多么狠绝,总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那些曾经壮志满怀的人们逼到退无可退。

当我们终于意识到,我们斗不过强大的命运,我们就会说“如果当初我怎样,现状就会是怎样”,我们再也不敢说“要是我现在怎样,未来就会怎样”,那是一种赤裸裸的嘲讽和自取其辱,因为,在我们的内心深处,早就没有了用来丰盈梦想的那一方热土。

年少的时候,我们都爱对喜欢的许诺:等我以后有钱了,等我们以后有钱了……可到了那个被热忱期许过的以后,谁还握着最初的守候?

是谁那么犀利残忍却又一针见血地说过:成长就是,曾经梦寐以求的,现在却不想要了。

说得多让人绝望。

命运是个淡定的哑巴,任由无知的人们抱怨一切都是命运的作弄,其实只有它知道,它什么都不曾做过,它不过是静静地观赏着人类的虚伪和做作。

多么庆幸,沐晴风和方辰,都是还没有放弃最初追求的人,他们都有漫步云端的勇气和执念,他们也都有一股坚忍的跌不碎的决心。他们都还没被生活招安。

想起自己当年的唐突和冒失,沐晴风笑了;想起当年的幼稚和傻气,方辰也笑了。

当年,是方辰张不开嘴,而今朝,是沐晴风死不答腔。

是谁说过,出来混都是要还的,果不其然,不同时空的画面,都交错织叠在一起了,那些不经意重合的部分,总是会让人想要会心一笑的。

于是,心照不宣的一个微笑,便是比什么都有效的唠嗑前兆。(此处省略俩人无聊的唠嗑几千几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