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染爱灵已经脱离了地心引力的踏实感,撞上了结实的身体,单薄的夏衫挡不住任何碰触的感觉,男生的体温比女生略高,却把女生整个都点燃了,火势蔓延到她的耳根。
所以男生用淡淡口吻说出“小心”的时候,感觉到了他呼吸带动的气流,带着37°的温热。
撞到染爱灵的男生不停的道歉,又对男生说:“夏振宇,多亏你了。”
染爱灵赶忙站直了身体道谢,看见白色衬衫在光线照射下发亮,胸前的地方印着手印模样的水渍,似乎强调了刚才自己的左手放在了怎样暧昧的位置。
站得这么近就只能看见他衬衫的第二颗纽扣,就这么对着那颗精致的纽扣说了声谢谢,然后回头说声“没关系”就往教室快步走回去。
从染爱灵直挺的背影里看不见慌乱的痕迹,可是耳根红得像草莓一样,心跳的也毫无规律。
叫做夏振宇么,那个人。
七七趴在桌上睡着,头顶上的风扇还是在呼呼的转,一点也不牢靠的感觉。
想到夏振宇衬衫上的那个手印,突然有了一些真实感,原来是可以碰触到他的,水渍也会留在他一尘不染的白衬衫上。即使是那种瘦弱单薄的模样竟然也这样完全不同于女生的结实感觉,果然就是男生跟女生的不同吧。
历史课,年轻的女老师勉强支撑着自己对着一班歪歪扭扭的学生讲着中国古代劳动工具的发展。
刚毕业走出研究院的女老师没有什么讲课技巧,不像他们的语文老师,三十年的教学经历装在他的肚子里面,能够年复一年的讲那些大叔级冷笑话,把课本里的任何一个词语扯出来一直说到孔子那些连孔子自己都不知道的趣事。
十月份的午后温度正好,太阳斜斜的照进教室,正是最喜欢的状态,所以身心放松下来,不觉就睡了过去。中间下课都毫无知觉,醒来的时候台上已经是化学老师,她正在写一串长长的方程式,从右边最高的地方一直往下写,歪成一道扭曲的线,让染爱灵觉得有些不舒服。轻微的强迫症,在看见这样严重位置偏差的时候难免会有想冲到黑板上去掰直那一行字的冲动,但是必须忍住,否则年级第一的乖巧安静的优等生的形象就要破裂了。
染爱灵就是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人,其实灵魂挣扎着想要冲出身体的控制,可是永远被理智压制着。
脑子里总是出现疯狂的思想,可是从来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崇阳的十月过得像王子骑着白马飞驰一样快,之所以这样比喻是因为我一度认为十月的崇阳是地球上最适宜人类生存的地方(原谅我那时从没走出过崇阳)。
从台风席卷的狂风暴雨和太阳暴晒的滋啦滋啦的8月9月过来,十月简直就像一个英俊的王子骑着白马奔来,可是他骑着白马骑的飞快,赶去救他的公主。作为路人甲乙丙丁的我们只能看着他的马屁股,迎接恶魔十一月的到来。
如果你家里还保留着一份老黄历,当撕掉最后一张属于十月的纸的时候,明天迎接你的肯定是一场阴寒的雨。
地上的梧桐树叶湿漉漉的贴在水泥路面上,风夹着雨飘进雨伞里。
从校门口下了车撑开伞走向教学楼的我痛恨这样的天气,乃至痛恨这所高中的广袤无垠,雨水温柔的问候了染爱灵,湿漉漉的贴在皮肤上带走了身体上的一丝丝温度,七七也是沉默的皱眉快步走着,染爱灵知道她也不耐烦这样的鬼天气,只想快点走到教室逃离这大自然的洗礼。
走进教学楼前面的三节楼梯上铺上了一块红色地毯防滑,和七七一起走进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夏振宇,他在前面走着,步伐稳健的像一个走红地毯的明星,让人怀疑下一秒会不会有闪光灯亮起来。
旁边的高大男生似乎有点眼熟,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是开学典礼上用手肘捅夏振宇的那个男生。上次运动会的时候还热情的跟我和七七打招呼,害七七紧张兮兮的问染爱灵那是哪个初中同学。
一起走进去然后一同上楼,一层,一层,染爱灵觉得时间似乎很慢的流动着,直到他的衣角在他转身的时候飘动了一下,然后在教室门口消失。
然后染爱灵跟七七也进去教室,这只是普通的一个早晨,而已。
一连几个这样飘着阴寒小雨的日子了,每次收下伞的时候都能看见夏振宇,和旁边那个男生,每天呆在一起,大概是很好的朋友吧。
一起走过湿漉漉的红地毯,然后各自消失在教室门口。终于晴朗了的这一天,仍旧凑巧碰见了夏振宇和那个男生。
走上楼梯,转过墙角的时候,染爱灵以为这仍旧只是一个普通的早晨,夏振宇旁边的男生却突然转过身来说“染爱灵同学,我是年级第二哦。”然后又补上一句“我叫影安,记住了哦。”
阳光从东方斜射过来,温柔的铺在地面上,形成一道界限。
影安一步跨过来,于是空气中有些东西,改变了。
染爱灵脑海里挥散不去的是夏振宇站在影安旁边双手抱在胸前靠在墙上那一副旁观的模样。为什么会觉得不舒服呢,甚至觉得夏振宇很过分。
但其实,他跟自己本来就素不相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染爱灵想自己不过是看上许仙的白素贞,可是没有像白素贞那样厚脸皮设计一场相遇而已。如果没有西湖断桥的那场相遇,就算许仙在采药路上把白素贞这条小白蛇泡了酒也只能这样结尾了。
而她这条小白蛇,却被许仙抓去送给他兄弟了。
小青并不知道我对许仙的情愫,还一个劲沉浸在影安那个帅哥的视觉冲击之下。拉着我叫,“姐姐姐姐,那个影安好帅啊。”
所以七七一整个上午都在拉着染爱灵问东问西,可是那位影安少爷,一整个上午就只留下那一句莫名其妙的类似于挑战书一样的话而已。
染爱灵害怕他又来向自己投放什么炸弹,所以整个上午都没有踏出教室门一步。
课间操时间,染爱灵一个人缩在教室里快要卷成了一只干货铺里的虾米,头上不断的冒冷汗。
所以当从办公室里被老师放出来的影安经过我们班从窗户里看见半死不活的染爱灵的时候,他一股脑冲进来抱着她就往医务室跑,染爱灵被一股风抄起来的时候脑子一片混沌,等染爱灵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影安怀里颠簸了,一晃一晃的我更是痛的发抖。
这又像是一鞭子抽在他身上一样让他加快了速度。就在染爱灵感觉要死在他怀里打算拽着他说几句遗言的时候,终于到了医务室。他把染爱灵放在病床上,慌忙跑出去叫医生。染爱灵看着他慌乱的背影,偷偷的笑了出来。
最后,在染爱灵满脸通红支支吾吾中校医顿悟了,给了我煮了一杯姜汁红糖水。影安在看着我喝下一杯气味奇怪样子像中药的东西时紧锁的眉头松动了,染爱灵正打算把杯子冲洗一下的时候他就大步走过来抢走了染爱灵手里的杯子,走到水池边冲洗。
他比夏振宇高半个头,相貌其实比夏振宇更加英俊,身上的男孩子气息更重。脸部轮廓也是棱角分明,头发比夏振宇短,却看得出来认真打理了,穿着玫红色的翻领T恤,左边胸前有一个交叉在一起的LVlogo,浅色系的水磨牛仔裤,九分的裤子露出一截脚踝,下面是一双玫红色的帆布鞋,上面有复杂好看的图案,鞋子侧面是匡威的经典五角星图标。
染爱灵一直觉得玫红色是很难驾驭的一个颜色,很容易就穿出农村养鸡户的感觉。而九分裤就更是,无论是打渔的还是插秧的都酷爱这种短一截的裤子。可是影安这样装扮却像是时尚杂志上撕下来的一页,虽然确实,他脚上一脚踩着一千块人民币。
染爱灵身上穿着LizLisa的一套衣服,比起其他同学确实富贵多了,但是这却是表姐穿过了的,不仅这件,染爱灵的那些衣服鞋子,虽然都是川久保玲,rosebullet、snidel和viviennewestwood这些少见的日系品牌,但是不是七七非要买一样的一起穿就是上海的表姐穿过的不要了给我的。
染爱灵这样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一直自觉的把自己定位在寄人篱下,靠别人接济生活的。不过是当着一个虚假的富家子弟而已。所以看着眼前这个和七七酷似的男生,他穿着昂贵的服装,随心所欲的生活着,这让我心生怨恨。
可是染爱灵仍然笑得像含了蜜糖一样说:“影安,谢谢你。”
他听到这样一句感谢的话就高兴的脸部肌肉都跳动起来,又假装严肃的对我说:“以后喝药不要忍着不抱怨了,那么苦的中药竟然眉头都不皱就喝下去了。”
染爱灵这才明白他误以为那杯红糖水是苦涩的中药,她告诉他那是一杯糖水的时候他脸部肌肉明显跳动的更厉害了。他一定无法理解那样让染爱灵面色惨白冷汗直冒的病怎么能用一杯糖水就治好。
所以他僵直着跟我走出医务室的时候肯定在想,女人真是神奇。
回到教室的时候他还是回头对染爱灵说了句“多喝点热水”,这会轮到我僵直了,莫非我低估了高一的小男生么?
七七站在教室门口关切的问候了染爱灵后面的影安。可惜时机不对,否则染爱灵相信在没有上课铃打扰的前提下,七七和影安可以从互相恭维的说“你好帅”“你好漂亮”一直说到最近一期的Forbes里面那些长得一辈子都记不住的外国人名字怎么一转眼变成暴发户。可惜无情的铃声打断了他们,于是七七的嘴又撅得老高了,接着目标转移对我吐槽。
自从课间操事件之后,影安在她们的面前出现的次数蹭的上升的像电线上的麻雀一样多。当然他的出现还有一个附加。
无聊时的我可以想象各种人的生活,但是,却没有料想到现在的自己。突然间,染爱灵和七七所谓的二人世界被打破,随之而破的,当然,还有那个叫影安的男生,以及跟他同一个组合的,夏振宇。
但是他们四个组成了一个新的四人组合,即使彼此并不像飞轮海或者SHE一样熟悉对方。
没有时间顾忌自己的感受,只觉得除了影安这个操控场面的人之外,明显心情大好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七七。她一如既往的发挥着自己无敌开朗的性格,一直缠着影安谈论昨晚某场球赛的那些球星,毫不疑问她昨天晚上瞪着她那双血红的兔子眼睛观看凌晨两点钟的球赛的时候,脑子里像计算机一样不停输入各种球星的信息。
染爱灵不禁摇了摇头,如果她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课本,年级第一绝对不会是染爱灵。
夕阳落在湖面上,微风吹过,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前面的影安和七七时而交谈时而大笑,七七时不时用手拍打影安的胸膛,影安就装作衣服捂胸受了内伤的样子,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