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面无表情

“要我陪你去台中吗?”快到我跟月琳住的公寓时,学长突然开口。

“咦?”我讶异的看着正在专心开车的学长。

“每个月说要下台中的时候,学妹总是会露出很难受的表情。”学长一边说着,一边利落的把车给停好。“还是我看错,你只是面无表情?”

这瞬间,我竟然听到一种来自心底的声音,一种崩塌的声音。

是我一直以来所伪装的坚强吗?为什么只是学长的一句话,却会让我有这种感觉?

“呵呵,是我总是把心情很明白的表现在脸上,还是学长太了解我?”是我的错觉吧,学长眼中的我,为什么看起来笑的很哀伤?

“学妹,有心事可以跟我说。学长肩膀借你靠。”学长拍拍我的头。

“学长…”我叹口气。“现在不是时候。”

“好吧,上去拿包包吧。我在楼下等你。”学长把视线转向前方。

“嗯。”

“爸,我到了。你在哪里?”走出台中火车站,我却看不到爸爸白色的TOYOTA。

“爸爸现在有客户来,我请你岳世伯的儿子去接你。是黑色的BMW,车牌号码是…”我还没听完爸说什么,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我下意识的转过身。

“你是言雅吗?”我眼前的这个男子戴着无框眼镜,穿着合身的西装,温柔的笑着问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看起来很眼熟。“我是岳江流,李伯伯叫我来接你回家。”

“爸,你说的岳世伯的儿子,是不是戴着无框眼镜、穿着合身的西装,看来一付很斯文的样子?”开什么玩笑,这年头坏人太多,还是先问清楚比较保障。

“对啊,你遇到江流啦。好啦,等你来再说吧。”说完,爸就挂掉电话。

“岳大哥,你好。”收起手机,我对他露出淡淡的微笑。

差点忘了,在爸那边的亲戚跟朋友面前,我是该装出温柔乖巧的样子。

“你好。我的车在那边,我们过去吧。”我点了点头。

“女士优先。”岳大哥替我开了车门,我只是再淡淡的笑着,然后小声道谢。

真奇怪,明明是一样的动作,但是当早上学长为我开车门时,我却会感到高兴;岳大哥的动作却让我觉得可有可无。也许,是熟悉度的差异吧。

上了岳大哥的车,我静静的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致。突然想到学长送我到火车站,我正要下车时对我说的话:

“我会等你告诉我。你要记得,学长的肩膀永远都是你的。”

虽然我当时只是点头没说话,可是却因为学长的这句话感到一股暖流直入心底。那种感觉,是感动吧。就像在长久的孤单后,终于有个了解自己的依靠出现的那种感动。

“在想什么?”我被这句话拉回思绪。

“没什么。”我摇头。

车内的空气充满沈默。我不否认,我并不想跟身旁这个世伯的儿子说话。

沈默反而让我比较自在,不用小心翼翼的跟他应对。

“你跟我想的,不太一样。”就在切换车道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话。“至少,跟照片里的感觉不一样。”

“喔。”看着窗外林立的大楼,我敷衍的应了句。

“不问为什么我看过你的照片?”他似乎很喜欢一直找问题来烦我。

“我爸给你看的。”如果这个答案可以让他闭嘴就好了。

“聪明。”岳大哥看着我笑了。

聪明?!不知道的话,我就是白痴啦。除了我爸以外,还有谁会拿我的照片给他看?!

“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说你跟照片里的感觉不一样吗?”我照实的摇了摇头。

真希望他看的出来,我的摇头也代表我不想听。

“你在照片中,笑的很开怀。你刚刚的那个微笑,反而看起来很假。你应该是个个性很开朗的女孩子,为什么你……”

“场合不同。”我虽然微笑着,但还是忍不住冷冷的打断他的话。

我是没想到,这个看来蛮斯文的男人,竟然这么多话到令人讨厌。

“因为我是陌生人,所以觉得不想在我面前露出本来的样子吗?”他问归问,我没兴趣回答。

虽然他说出的原因也算正确,但还差了那么一点。正确来说,只要是在爸那边的亲戚跟朋友面前,我都是这样子的。他也不例外。

“不想回答?没关系,反正以后你对我不会感到陌生的。”无论他笑的多温柔,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假。所以我也只是别过脸去不理会他。

幸好,在到达爸在台中的住处前,他都不再说话。我也获得片刻的安静。

“我还年轻,还要成为一个有能力的程序设计师,所以,以目前的情况,这种事我实在很难答应。”看着爸跟岳江流,我努力的抑止心中的怒火,以平静的语调说着。

难怪他刚刚在车上会说什么以后不会对他感到陌生。这个男人,真是令人火大。

“言雅,我们只是先让你跟江流订婚,结婚当然是之后再说,而且婚后你还是可以工作的。”爸的眼睛闪闪发亮。我想,那个岳江流大概家财万贯吧。

“李伯伯,让我跟言雅谈吧。”爸点头后走出书房。

“你知道吗?当李伯伯拿你的照片给我看的时候,我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你。所以向李伯伯提出要见你的要求。”他的笑容真是令人讨厌。

“我没兴趣知道。”我站起身想走出书房。

“你好像不知道一件事。”他拦住我。“李伯伯在外的负债都清了。”

“就算是你借钱给他还的,当我们家欠你。我会跟我姐商量什么还给你。”我翻了个白眼,不想再跟他谈下去。

“我只是介绍了几家公司给他,没有借钱给他。你不要误会了。”

“喔。那就好。反正我爸跟岳伯伯彼此认识,这种人情债让他们自己去还完吧。”说完,我绕过他走向门口。

“我的意思,你好像还是没听懂。”他突然拉住我,我下意识的甩开。他却紧抓着不放。“我很喜欢你,所以…”

“我有对象了。”我不悦的甩了甩被他抓住的手。

“是这个男的吧。”他突然从上衣口袋中拿出我上次拿给爸的那张社团活动合照。“这个站在你左边,搭着你肩膀的男的。”

看着照片,我愣了几秒。

因为,他说的人竟然是照片中笑的跟我一样开怀的江隽学长。

就算我们的动作很亲密,可是,他也不应该会有这样的误解吧。我跟学长…

哎呀,管他的!!他要误会是他家的事。反正我刚刚说那句我有对象的时候,我就想到要找学长帮忙了,现在这样正好。

“你知道就好。”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后,把照片抢了过来。

“我不善于放弃自己想要的。”他放开了我的手,笑的很有自信。

“那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学习。”王八蛋!!我在心里大声的骂着。

突然,我听到一阵手机铃声,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后,就在书房的沙发上坐下来。

“喂,我是。…光武的案子?!好,我会跟他们老板联络看看。…不用,我人在台中的世伯家…对。公司还有什么事再打电话来。…好,就这样了。”

“你应该很有钱吧。”我冷冷的问了句。

“喔,开始对我有兴趣了?”他笑着拿下眼镜,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可是也不要一开始就问这么现实的问题啊。”

“如果你不有钱,我爸是不会把我推给你的。”我看着桌上熄了的半根烟,皱起眉头。爸是从来都不抽烟的,那半根烟,八成是这位岳江流先生的吧。

本来对他的印象就不是很好,现在一看到烟,就直接变成负值。

我最讨厌的,就是抽烟制造空气污染的人了。

“也许吧。”我这才发现为什么会觉得他很眼熟,因为没戴眼镜的他跟藤木直人长的很像。只不过,在我眼里,一个是讨人厌的世伯的儿子;一个却是受欢迎的日本偶像。

“坦白说,你最好还是放弃吧。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实在没耐性跟你周旋。”我站了起来。“还有,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对我的照片一见钟情,我只能说你实在眼光太差,最好是去换换眼镜。”我没好气的说完,转身开门就要离去。

“我一向不会看错人。”我听到这句话后,只是用力的关上门。

离开书房后,我走到房子后面的小花园散步。

看着刚刚拿回来的照片,我想起了江隽学长。不知道学长现在在做什么?

说也奇怪,为什么这么多人里,那个岳江流偏偏会说学长是我的对象呢?

我右边的阿明学长也有搭着我的肩膀啊,只是动作不太一样嘛。怎么他就只说学长呢?…算了…何必去想呢,不需要把时间浪费在他的话上。

“汪、汪…”一阵狗叫声把我的思绪唤回。

“夏天?!”我高兴的蹲下,抱着刚跑过来的夏天。

夏天是我在国一那年暑假在路旁捡到的一只小狼狗。

那时的天气比现在还高上几度,正要去补习班上课的我,却在每天必经的小巷口看到了牠。原本我只是把买来当晚餐的面包撕了些给牠吃…却在我要走时,汪汪的叫着,张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后来,我偷偷带他回家的时候被妈妈臭骂一顿。不过,当妈妈看到夏天那双水汪汪的大眼,她竟然心软的答应。由此可知夏天的魅力有多大了。

“夏天,好久不见喽。你好不好啊?”我轻轻的拍着牠的头。

“汪、汪…”夏天兴奋的舔着我的脸。

“呵呵,夏天,别这样。很痒耶。”我笑着把脸转向另一边,却意外看到站在一旁的爸。

“言雅。”我放开夏天站了起来。

“江流是个好对象,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这样对你的前途也是个有力的保障。”前途?!是爸的钱途吧。那个保障是给爸的,不是给我的。

“…我会考虑。”我一说完,爸就露出放心的表情。

“那就好。今晚住这边吧。”我摇头。

“我还要回去准备下星期的段考。下个月再说吧。”

“那我现在跟江流说一声,叫他送你回去。”不等我反应,爸就已经走进后门。

呼了口气,我低头看着在我脚边摇着尾巴的夏天,露出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