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吧,讲究的就是个热闹,不管南方北方都是一样的。要是过年都过不热闹,那还过什么年?话说这冷冷清清的三百多天,咱累死累活为了生存和生活到处奔波,攒点钱不容易,买点好吃的不容易,干啥都不容易,为的是啥?不就是有个时间段,能不考虑这一切的问题,能欢欢乐乐尽情的不用太心疼花钱的花钱么。
莫梓涵总是这样认为的,她觉着,人这一辈子,如果按照日子来计算的话,那百分之九十的日子里都是奔波劳累的,但要是按年来计算的话,少是少了点,但胜在质量啊。你比如说,去年吧,过年没过好,可今年咱欢欢乐乐过了,那就代表这个年过的是好的,是开心的。往后的日子里,不管风风雨雨,至少想起这个欢乐的年,心里总还有些值得回味和高兴的地方。要不然,以后回忆啥?想啥?
今年的莫家,因为莫梓涵的回归和唐宁的到来,一家人难得全部团聚在了一起,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从没有任何时候,能让莫梓涵忽然觉着他们真的老了。老到看到儿女子孙团聚在家里都会高兴的跟自己年轻了十岁一样。而爸爸妈妈也上了年纪了,他们自己会感觉到天年这两个字的含义,同样也会为了女儿的幸福和以后的生活,同样和女儿一样放弃掉早早就想过无数遍的关于女儿的感情生活,而变得实在,变得的的确确可以实现。
要不是某些个亲戚麻雀一样到处叽叽喳喳找毛病,莫梓涵觉着,唐宁的表现绝对是可以画上圆满的逗号的。生活没有句号,所以,唐宁的表现就永远不会有句号。
大年初一的时候,他会跟着老爸在镇子里到处转悠,听老爸将镇子的历史,讲莫家的那点历史,莫梓涵自己是不乐意听的,因为她就在这里生长,就在这里成熟,将来或许要在这里将自己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这个镇子,已经成了她的生命里再也离不开,再也忘不掉的地方,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所以,她没必要去听,就好像是自己的心跳,没有必要刻意去注意。但别人不同,尤其是自己很在意的,却对这里几乎一无所知的人,她很希望这个别人能倾听自己的成长,倾听这里的风雨斑驳。没有人去催促或者暗示唐宁要怎样做,但莫梓涵喜欢的就是这个,他的本能,和他对自己的尊重,加上他本来的兴趣爱好,所以让他乐意去倾听这里的历史,倾听自己成长成熟的故乡。
她的所有的一切,都铭刻在了这里,要走进她的心里,就必须先走进这镇子,走进这流水,走进这里的人家。
唐宁做到了,而且是没有任何不乐意地做到了。
这一点,让对文化特别敏感的老爸十分高兴,他甚至跑到外面请唐宁喝了这里的米酒,按照唐宁的说法,他是被逼的,不过,醉醺醺回来的唐宁,背着老爸满腿都是泥,站在门口被老妈一顿训的模样,莫梓涵觉着特别可爱,傻乎乎的,好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忐忑中带着一点不安,眼珠子却在骨碌碌转动,那是在千方百计找理由。
莫梓涵对这一点很欢喜,唐宁是个很警惕的人,也就是说,他的警惕心理特别强烈,要是在外人面前,像这种动作,那是绝对不会做的。在外人面前,他会沉默,沉默着等待事情的结束,等到自己反击的机会到来。
而一旦他认定了一个地方,认定了一些人是他不必要警惕警戒的,他就会调皮,会像个孩子一样为自己做的事情千方百计地找理由,在他父母面前,他就是这个德行。
醉醺醺的老爸,憨态可掬,趴在唐宁背上,被老妈劈头盖脸一顿收拾,他居然还敢嘟囔“小唐,下次我再请你啊,我偷偷藏了点私房钱呢”,然后,老妈本来在收拾这翁婿两个人,现在,立马肝火上升,逮住了老爸一通狠批,唐宁的危机解除了。
可唐宁义气啊,一听老丈人要遭殃了,立刻给莫梓涵打眼色示意掩护,然后吭哧吭哧解释说:“其实,今天喝酒是我的错,我闻到了米酒的味道,小涵说味道很香,我就想尝尝,叔叔是不愿意的,然后……”
老妈冷笑一声道:“然后,你们就喝了个烂醉如泥,老的抱怨说老婆管得严连私房钱都要偷偷藏,小的喝了个稀里糊涂,一路上摸爬滚打一路问人才能擦黑赶回家里来,是不是?”
坏了,莫梓涵敢肯定,唐宁这次一定是遭了无妄之灾,老妈并不是对他们俩跑出去偷偷喝酒发火,而是这么晚了,他们出去又不带手机,家里人是担心,加上这的确有点丢人,女婿背着老丈人一路摸爬滚打问着别人才能赶回家里,而罪魁祸首老爹这会儿喝的稀里糊涂,当然这顿骂是免了,可这毛脚女婿嘛,那可就得为老丈人扛着了。
最后还是奶奶出来解了围,一边熬酸汤,一边冲老妈说:“两个醉鬼,还不让先睡一觉,外面这么冷,冻坏了有你们好收拾的。就算有天大的火,也得等睡醒了再说啊。”
莫梓涵偷偷的笑,这俩醉鬼一觉睡醒,老妈的火也肯定都已经消了,那还收拾个鬼啊!
果不其然,等俩醉鬼稍微睡了一个来小时,因为这几天睡眠很足,居然同时醒来了,老爹鬼鬼祟祟溜上楼上,见莫梓涵正教训唐宁不该勾引老爹出去喝酒,立马很义气地为女婿解围:“是我让小唐喝的,行了,你先下去帮我跟你妈说说情。”
莫梓涵做了个鬼脸,说情个鬼啊,分明是你们要偷偷串供。
但她心里可很清楚,老爹喝醉了,刚一回来的时候,那可把什么都招了,现在还用得着串供?所以,她也就没再多说,冲唐宁挥了挥手小拳头,一溜烟出了门,关上门之后,趴在门上偷听。
只听老爹急匆匆问道:“小唐,是你背我回来的是吧?我有没有喝醉了说漏嘴什么的?”
唐宁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好像有点说漏嘴了,您说您偷偷藏了私房钱……”
老爹一声惨叫:“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唐宁低声道:“那个,叔叔,咱先别急,要不,您就说没私房钱那回事呗,我跟阿姨解释就行,那个,我听说,出了这档子事儿,一般情况下,结局,那个都会很惨。”
莫梓涵笑的前仰后合,这俩人,太极品了,这叫什么?这叫事到临头懊悔迟吗?不过,老妈这一手咱可得记着,将来……哼哼,咱也得学老妈这种手段,一定要让他知道事发之后的结果,这得学,唔,这一定得学!
嘻嘻哈哈乐了一阵子,翁婿俩黑着脸钻了出来,唐宁瞪了莫梓涵一眼没说话,老爹本想仗着老爹的威风威胁一顿,转念一想,那娘俩要因为这件事串通一气,可能最后真的会没得活,那岂不是更加自投死路么。
于是也悻悻一笑,带着点讨好地味道,侧身让开路,看着女儿趾高气扬地背着手走了下去,想了想跟唐宁劝道:“小唐,一定得记住,家里的经济大权,一定得掌握,要不然,不自然啊。”
唐宁点点头:“是,我就学叔叔和我爸。”
老爹奇道:“咦?学我?学我什么?”
唐宁道:“我看您可是甘之如饴呢,在外面闯荡,身边还有个人这么管着,那该多幸福呢。我倒觉着,您心里高兴着呢。”
老爹沉默了一会儿,拍拍唐宁肩膀道:“真是个好孩子,人啊,三十岁有个家,七十岁有个妈,你现在就懂得这个道理,看来,你是很睿智的人啊。”
日子,就在这样的吵吵闹闹中过去了,一转眼,到了快上班的时间了,老爹老妈还得一阵子才走,他们也想跟爷爷奶奶多待一阵子,所以得过完元宵节才去上班。
而老妈还在嘟囔呢,很是诅咒没让女儿在家里过完元宵节的资本家,不知道慕容枫有没有打喷嚏,反正莫梓涵很以为然地赞同着老妈,心里也是不太乐意去上班的。
不上班多好啊,是吧?
等车的时候,莫梓涵去买水,老妈跟唐宁说了几句一家人的话:“小唐,这几天呢,也有些不那么靠谱的亲戚,就拿你们现在还不算有事业来说事儿,这些你都别往心里去,只要人好,日子过的踏实,安稳,那就比什么都好,明白吗?心里不要有负担,你们还年轻,只要有踏实的日子,心往一块想,劲儿往一起使,就不怕没有好日子过,知道吗?”
唐宁道:“阿姨您放心吧,我知道好赖,别人的话不能不听,但也不能全听,自己的日子,得自己心里有主见才可以,要是全听别人说的,那就不是自己的日子了。”
老爸站在旁边,什么话都没有说,按照他的话说,小唐这孩子有主见,性格也很好,他心里有自己的主意,不用担心他想东想西的。
……
经过一天一夜的火车,两人又回到了熟悉的小屋,打开窗户,深深吸一口城市里的熟悉而陌生的空气,莫梓涵仰面朝天往床上一躺,舒服地叹道:“还是咱们的小窝舒服啊,没有人管,不用想着要怎么才不露口风,多好啊。”
唐宁蹲在地上正在收拾垃圾桶,闻声抬起头来:“啊?这些天,咱们想过要装吗?”
莫梓涵一想,也对啊,这些天以来,好像真的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怎么假装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