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囚

仿佛穿越了一段极为漫长的路途,在渺渺茫茫的时空中穿梭,眼前飞速掠过斑驳变幻的光影,那耀目的光华好似将秦缃的身形延展到无限,虚空中好似只有她一个人的意识,在以造物主的视角俯瞰整个在历史中变化的世界,那些古老的文明,那些遥远的风景,那些陌生的语言,那些奇特的民俗,此刻都像是一页页翻过的书,在秦缃面前依次展开。

接着便沉入茫茫的黑暗,仿佛不知沉睡了几千年,意识像被冰冻在宇宙深处,连自己的身体都好似不复存在了。那仿若无限漫长的时间,又如同只一瞬,时空的界限和单位都混淆了。

于是当意识回复到自己身体中时,秦缃产生了一种极为强烈的惊奇感,她隐隐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四周围绕着陌生的气息,而四肢百骸的神经也渐渐恢复了功能,以一种小心翼翼的姿态仔细地感受着这个全新世界。

秦缃看过很多穿越小说和电视剧,她很清楚哪些编剧对于穿越的想象,可此时此刻她还是不愿相信自己穿越了!

沉重的眼帘微微张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四联屏风,细绢上描画着悠远的山水,笔法娴熟,意境超然,整个屏风皆是用檀木细细雕成,可见巧匠的用心。

四周放着一些样式古典的家具,又摆放着些花草,将房间衬得幽静喜人,再远些垂着两幅落地鲛绡宫纱,朦朦胧胧地看见一个影子朝这边过来了,秦缃心里一惊,赶紧闭眼装睡。

不久,便听到细碎的衣裙摩挲的声音以及故意压低的足音,一个轻灵如碎冰的声音响起:“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回答的是个低沉的男声,“别说了,掌事还是赶紧走吧,待会儿行刑队的来了,看到掌事您就不好了,小人也着实自身难保呀!”

女子沉默了一阵,“你把这药给她服下,让她待会儿痛快些。”

秦缃心中大惊,这到底是脑哪出,怎么连行刑队都出来了,这两个人不会是在排练cos剧吧。

那男人接过女子递来的纸包,两人转身出去了,秦缃再睁开眼,整个房间哪像刚才她看到的那样,前面的哪是什么屏风,不过是一扇斑驳的墙,上面挂着各色刑具,一条沾着斑斑血迹的长鞭垂在地上。

四周又哪有什么古典摆设,全是木头做的牢笼,戴在脖子上的枷锁,以及数不清的铁链。秦缃惊恐莫名,视线再往前,曼妙的鲛纱垂缦不见了,换作被拔下来堆在地上的血衣。

空气里飘荡着霉臭和血腥,几只老鼠在旁边的草堆里叽叽直叫,墙上爬着虫蚁,发臭的饭菜就扔在一旁,成了蟑螂们的美食。

秦缃腹中一阵翻江倒海,一股热流直冲上头来,她张口便欲作呕,手和脚却传来一阵阵剧痛,此刻她才猛然发觉自己是被绑在椅子上的,根本动弹不得!

铺天盖地的惊惧让她几乎窒息,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会在这里?他们到底要对自己做什么?

千百个疑问让秦缃更是惶恐不安,她吓得连叫唤的勇气都没有,只得一口接一口急促地喘息着,身上脏兮兮的囚衣已经被血迹染得斑斓,当她稍微镇静下来,身上开裂的伤口便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难以忍受的疼痛。

显然她是被人严刑拷打过,就连她清秀的脸上也染上了血痕。秦缃欲哭无泪,这是一种深刻入骨的委屈与羞辱感在折磨着她,她从未犯过什么大错,甚至还在学雷锋日帮助一个盲人过马路,为什么她得承受这样的惩罚?

来不及细想,前方一阵阵铁链碰撞的冰冷响动,几个人影穿过前方密密麻麻的木栅栏,朝这边走来。倩雪心中一阵深深的恐惧袭来,她疯了般地想从绑住她的绳索中抽离手臂,可换来的只是伤口一阵猛似一阵的痛楚。

秦缃滚烫灼烈的泪滴在她的伤口上,就像是热蜡滴在上面一般,眼见逃脱无望,秦缃只能继续假装昏睡,虽然这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她还是希望下一次睁开眼,发现眼前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即算在黑暗中,她也可以感受到那几人沉重的影子就笼在自己身上,给人无比的压抑与窒息,秦缃甚至可以捕捉到他们在霉臭空气中的臭烘烘的呼吸。

那无疑是三名狱卒,他们为首的一个鼻子上有很大一颗痣,声音粗鲁无情,“醒醒!要上路了!”

这一声简直像是丧钟,秦缃脑中嗡的一下,一片空白,连呼吸都无法控制,那一刻好像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被注射了毒液。

秦缃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惊恐而猛然睁开眼,还是因对这恐惧的妥协,此刻她就像是一具死尸,任由另两个人解开她身上的绳索,架起她的手臂,将她粗鲁地往外推耸。

她还能走吗?此刻她简直对自己不可思议,她竟一步步走在去行刑的路上!

狱卒长腰间的佩刀刀柄缠着深栗色的绳带,在地下晦暗的油灯映照下,像是不断晃动的猛兽的尾。

旁边站着的两名狱卒的影子就这样掠过一级级肮脏潮湿的台阶,亦被这微弱的火光撕扯得张牙舞爪,而她就像落入陷阱的兔子,挣着绝望惊恐的眼,独自面对着这无尽的黑暗和恐惧。

秦缃的脖子上担着方才架上的枷锁,就像一块木板上长出一颗脑袋和两只手来,等着被人割掉。

台阶越来越陡,后来她不小心摔倒,却被一名狱卒在腰上狠狠踢了一脚,刚好踢到鞭笞留下的伤口上,剧痛这次真的让她晕了过去。

狱卒长叉起双手,恶狠狠地瞪了那名狱卒一眼,朝秦缃啐了一口,骂道:“真是个孬架子!”

又低下身来,用力掐着秦缃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接着狠狠甩了两个耳刮子,秦缃的脸被扇得通红,狱卒长手背关节上的茧子还划破了秦缃薄薄的脸皮。

秦缃却毫无反应,狱卒长脸上添了几分怒色,抬手又要往她脸上扇,一名高壮的狱卒忝笑着说道:“头儿您别动气,小人有办法治她,不过要些时间,头儿您先和这位哥儿上头吃酒去吧,待会儿小人会押她乖乖上来的。”

狱卒长脸上露出几分欣悦,松开手,站起身来,拍了拍他肩膀,“正好也渴了,别给我捅篓子。”

“诶诶。”那名狱卒连连点头答允,看着狱卒长和另一名狱卒走了,他驾着秦缃到旁边一处无人的牢里,迅疾从袖中摸出一个纸包,又取来一碗水,将药粉往里倒了,用手指一搅合,便掰开秦缃的口就要往里灌,口里低声道:“喝了这绝命散,你好走得痛快些。”

那药水刚要灌进秦缃的口里,秦缃一个挺身从他怀里挣坐起来,一把将那碗毒药打翻,抬脚便要朝外跑,那名狱卒一个箭步赶上从她身后紧紧箍住,两人一起扑倒在干草堆上。

秦缃张口便要咬他,狱卒生怕惊动了上面,赶紧用手捂住秦缃的嘴,也不顾秦缃咬得他的手鲜血淋漓。

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狠意地在她耳边道:“你给我安静点!这事是龙掌事的意思!”

秦缃根本就不认识什么龙掌事,她难道可以眼睁睁看着别人给自己灌毒药?!她呜呜地叫着,那名狱卒急得直皱眉,“现在没人救得了你,你好自为之吧!”

他一把松开秦缃,秦缃也吓蒙了,她实在没有力气逃了,只是讷讷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狱卒冷笑一声,“我什么意思?!你还真有意思!待会儿你就要被烧死了,什么意思……真是……”

?他冷冷看了她一眼,那表情在瞬间凝滞,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回望着他,“你说什么?”

“现在跟你说什么都是白说!狗咬吕洞宾!龙掌事只给了我一包药,你硬要被活活烧死,随你!”

狱卒没好气地一把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推她上楼,秦缃的每一步都好像悬空了,再过不久,她就要被烧死了?!

一颗心都像被偷走了,秦缃呆呆地被带到了地上,强烈的阳光刺得她双目发痛,旁边喝得正酣的两个人一见她都像见到瘟神一样,厌恶得难以言表,没好气地用手背抹嘴,起身押着她上了囚车。

粗糙的木头柱子囚着秦缃,上面的毛刺扎着她的脖子,前面拉车的马垂头丧气的,街两边已聚集了许多人,他们的穿着打扮与汉朝十分相似,两旁的民宅也是汉时建筑的样子。

秦缃泪流不止,视线模糊不清,加上身上伤口疼痛难忍,此刻的她真是生不如死,更可怕的是待会儿他便要被烧死了!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不过是好奇打开了一个柜子,穿越也就罢了,偏偏穿越到一个死刑犯的身上,刚一醒,便要永远都醒不来了!

她听不清两旁人们口里咒骂着什么,只觉此生从未感到过这般屈辱,包菜叶子、剩饭等垃圾随意扔在自己头上身上,车子震动得剧烈,每一下都像在她的伤口上撒盐,而一颗心却早已是置身火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