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星期六的下午,杨宇恒一个人在书房里忙着看公司的报表,不小心看到了窗户外面那白云蓝天,突然之间,感觉到一个人没有办法在这空空如也的家里待着了,所以就不再看报表了,出门走向离家蛮近的A大。

其实他以前也是一个很热爱欢闹的人,在之前上学的年代,格外喜欢在放学之后到操场上面踢球,但是现在那些曾经疯狂的年代已经成为了过去。

以前刚毕业的时候从家里搬出来一个人住的时候,他特意选了这么一个小区,这个小区离A城最大的大学坐车仅仅需要十分钟。他挺中意A大中喧哗的气氛尽管自己有名校的大学文凭,但是自己却从来没有机会当一个普普通通平凡的大学生。每次自己一个人很无聊的时候,他都会到A大的操场上转一转,就跟今天一样。

宽阔的草坪上,可以看到许多人在踢球,人多到让我们都不能分清谁是属于哪支队伍,但是他们仍然踢得很开心,很放纵的放声大笑。杨宇恒就随便找了一个场边的看台坐下了,在太阳的照射下,他安静地看着操场上欢闹的人群。

在比较远的沙坑地方,有人正在努力练跳高。看着他跳起又倒下,杨宇恒微微笑了起来,自己以前可以不费吹之力的跳过他现在正努力跳的高度,虽然,这个以前,早就是十年前了。

杨宇恒的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忧伤。他站起来就准备离开,他不再想继续待在这里。因为只要来这个地方,最终都会变的忧伤惆怅,但是每一次又情不自禁的想要来。

经过图书馆的时候,他看到在他的前方有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他突然发现前面的那个女孩的背面看起来很熟悉,他们两个一边走一边说笑,虽然他离他们蛮近,但是因为他们聊得正高兴,完全没有注意在他们的后面还有一个人。

“学长,你最中意的是哪一个作曲家?”那个女孩微笑着问道。

“贝多芬。”旁边的男人也微笑着回答道。

“嗯,幸好你对瓦格纳没兴趣。”

“怎么了?你很讨厌瓦格纳?”

那个女孩摆了摆头。“其实也不是很讨厌,也没有多大感觉,只不过我以前的男朋友格外喜欢他。”

杨宇恒愣了愣,就说那天在车上听到自己放瓦格纳的歌剧的时候,她突然就紧紧地蹙了蹙眉。

“李青青,你不用担心,我对那一个希特勒喜欢的作曲家一点兴趣都没有。”那个男人居然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臂膀。

杨宇恒不由自主的换了个方向,不再跟着那两个人后面,不紧不慢的朝A大门口走去,想要回家,但是放在裤袋里的左手,却慢慢用力捏紧。

青青一边朝着停车场走去,一边情不自禁感到好笑。难怪今天周教授拼命要她来图书馆,说要帮她介绍挺不错的工作,尽管自己不停的说自己早就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了,但是最终推脱不了,不得不来,却没有料到周教授是在帮她介绍男朋友,希望她跟自己自己的博士学生凑到一起。其实算起来,这个叫李凯的博士生也是自己以前的学长,虽然读的书蛮多,但是没有那种书呆子的傻气,反倒等到周教授离开之后就马上跟青青说道:“李青青,其实我才跟女朋友分开,现在也不想马上找一个了,我猜你也是无奈的吧,不如我们就先当普通朋友吧,最重要的是先把周教授骗过去,免得他老人家瞎配对。”

青青怔了怔,立刻把头使劲的点了点:“学长,其实我也是才失恋,也不想马上找男朋友。”跟着,两个人就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两个人是一样的。

两个人终究是同一个学校的同样的专业,他们能够扯的事情也是蛮多的,慢慢说着说着,居然说了超过一个小时了,最后离李凯突然记起来还得去A城的市图书馆还他之前借的书,两个人这个时候才从学校出来。

青青一边开车,一边依然在想自己刚才是怎么了,突然间想起来问李凯有兴趣的作曲家是谁,在他说贝多芬之后,自己居然像心里放下来一块大石头一样。如果他的答案也是瓦格纳的话,那么,她就应该反省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因为自己还太幼稚了,也在庆幸他说的是贝多芬,而非瓦格纳。

星期一的早上青青照常去上班,才进办公司,王经理就将青青喊进办公室了,他将一份调换职位的单子递给青青,上面居然写着李青青的名字,更惊讶的是自己将调去当总经理助理,更更奇怪的是在右下角那格里,杨宇恒都已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小李,恭喜你升迁。”王经理压根没有问什么问题,就微笑着对青青伸出了手。“出一次差就得到了杨总的赞赏,不简单啊。”

青青呆呆的伸出自己的手,轻轻跟王经理握了握王经理好像看出来青青似乎有点不知所措,于是让她坐下了,就跟她和蔼可亲的道:“你是不是有些奇怪,还有一点担心?”

青青依旧没有说话。

“其实对于总经理助理这个职位,数不清的女孩子想当,但是杨总仅仅选中了你,是因为你的能力,也因为你蛮幸运。不要想太多了,尽管杨总平常看起来很严肃不苟言笑的,但是我认为既然他选中了你,他应该会对你挺不错的,不用担心了。”

一边听着王经理在跟她说着安慰的话,青青微微的将头点了点算了吧,不管是怎样,去了之后一切就明了了。

青青抬起头微微笑一下:“多夏你了,王经理。”

这天下班的时候,青青刚走到大楼门口,居然看到杨宇恒站在大门口等车。好像这次是他们首次在公司里碰到。因为是下班时期,所以走出来的人蛮多,不停地有人跟他打招呼,向他问好,他紧紧点头答应着一下,但不过就是很礼貌的说“杨总再见”“再见”等等一些话。

青青没有走近,依然站在刚出门的地方,静静地观察着那个身影。其实他跟卓宁一般高,但是他比卓宁要精瘦一点,两个人同样都有很冷淡的感觉,但是感觉得出杨宇恒更加冷酷一点,甚至是站在离他比较远的对方,青青依然还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洋溢出的气质。想了半天,青青突然在脑袋里跳出了两个字:落寞。在跳出那两个字的时刻,青青就认定,这两个字用来形容相当的好。

但是在现实中,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落寞,当了他的助理的时间不长,但青青也认为自己也变得有些寂寞了。

十五楼,是一个跟所有人分离得独立地方。

杨宇恒的前一个助理张月在休假回去安心养胎之前,仅仅用了一个星期时间来跟青青移交关于工作的所有事,因为这个工作相关事宜移交起来,也蛮容易,该交代的东西也蛮少。

但是没想到杨宇恒比青青曾经想象中更加boring。他不仅不喜欢讲话,并且也不喜欢出去喝酒应酬,更何况他身为老板,也不需要他来出去喝酒应酬。

不过,他大概是这个公司每天最早来的,最晚走的人。

张月跟青青说过,其实每天规定的的上班时间是9点到5点半,不过她每天都得8点半到公司,6点钟才能离开,因为每天早上跟晚上,她都需要向杨宇恒报告当天以及隔天的该做的事,然后就问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需要再安排。

尽管这个样子,青青一直以来从来没有哪一天比杨宇恒遭到公司,听别人说,他每天呆在公司里的时间,绝对不会少于12个小时。听说他没有女朋友,而且是他自己一个人住,也从来都不出去玩,也仅有每个星期的周一和周三晚上9点钟,他会去他住的小区的不远的一个家游泳馆游游泳。

有一天吃午饭的时候,青青依旧是和原先人力部的熊妙和刘婷一起在吃川菜。尽管她每天和杨宇恒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的坐在十五楼上,也认识了一些公司中有地位的人,但是她觉得找不到一个适合的人一起去吃。不过值得开心的是,杨宇恒从来都没有要求他跟她一起去吃饭。

“青青,杨总有没有格外的凶?”熊妙微微伸着脑袋,极新奇地问道。

“其实也不算凶吧,对我也还行,只不过不爱说话,蛮闷的。”青青摆了摆头道。

“那你说,闷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就是我每天早上跟晚上报告的各自半个小时,他把下命令除外,就一般不会跟我说其他的话。别的时候,我们就更不会有别的话说。”当初他们在德国还可以断断续续的扯上半个小时,但是回到中国之后,他们压根没有什么话题可以聊,青青暗暗在心里想,或许在德国的时候,是因为他们都喝了一点酒,让他们都变得跟平常有区别了吧,露出了他们不常展示在别人面前的一面。

“那他曾经骂过你吗?”刘婷也跟着一起八卦,追问道。“我以前听别人说,他之前的好多助理都是因为=被他骂的受不了了,才自动辞职的。”

“骂过啊。今天骂过呢。”青青低着头,慢慢搅拌着捧着的沙冰。

“那他怎么骂你了?”

青青仔细想了一下,事实上,那个也算不上是在骂她,像他那样沉默的人怎么会骂人呢。只不过是今天交给他一份报告,但是出现了一些小小的打印错误,杨宇恒就把青青叫进办公室了,很认真的拿起笔,让她看着,将她一切错误一个不漏的全部圈出来了,就连标点符号,行距,对齐格式也没放过,他没有说过一句话,仅仅是那样慢慢的,认真的在那张报告上画着一个个小圈圈,虽然不曾说过一句话,但是这样就已经让青青的羞得无地自容了,全完之后,仍然没有说一句话,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青青,然后就将那份报告递还给她了。

尽管他没有说一个字,但是那种做法比他骂她更让她害怕。看着那报告中的一个个小圈圈,在他面无表情的映衬下,更加让人觉得羞愧。

青青说完,自己依旧觉得心里有所忌惮。

“那有什么吓死人的,拿回来重新改一下不就可以了了。真的是很苛刻。”熊妙听青青说完之后,觉得忿忿不平。

但是青青反而觉得,自己却可以理解杨宇恒那种一点也不马虎的样子但是想这个样子的这么多页的报告,无论自己再怎样检查,也无法保证不出一点点差错,但是没有料到杨宇恒比她还要仔细。

“不要提了,我们快点吃饭吧,我等一下还得要帮杨总带三明治回去给他吃呢。”青青马上低下头认真吃饭,她都出来差不多半个多小时了,也不晓得老板有没有开完会,要是开完会了,自己回去的比较晚的话,让他饿肚子,终究是不好的。

幸好当她把午饭打包了回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会议室里的那些人刚刚开完会,站起来开始谈论着去吃饭的问题。

杨宇恒一直没有和一大群人一起出去吃饭的习惯,或许他自己也明白,假如他们和他一起去吃饭的话,谁都不可以吃得尽兴,都得把最普通的吃饭又一次变成应酬。所有除了偶尔跟某些人说好一起吃饭之外,其他的很多时候,他经常都是一个人独自默默的待在办公室里面,等青青给他带午饭回来,然后一个人默默的吃饭,或者在她出去吃饭的时候,帮他打电话叫外卖。像今天,他同样是当所有人离开之后,就自己独自回到了办公室。

青青才将三明治送到他的办公室,准备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沈文超的那张笑脸。

“沈总。”沈文超经常来这里,不仅年轻,而且从来没有像别人的那种老板架子,青青就已经跟他变得很熟悉了。

“小李,杨总在办公室么?”

青青点了点头。“嗯,在呢,才开完会。”

沈文超推开门走进了杨宇恒的办公室,就看到他刚好在低着头吃东西。

沈文超找了一个椅子坐下来了,瞅着杨宇恒的办公桌,好像看到什么稀奇一样,拿起那个纸杯,故意装作很吃惊的样子发:“哇,不错哦,还有热呼呼的咖啡啊,并且还是你最中意的那个店子,如果走过去的话,都需要十分钟呢,我就说嘛,她真的把你服侍的蛮好的。”

杨宇恒微微蹙了蹙眉头,马上伸出手去抢他手里的那个杯子,然后接着低下头咬三明治:“那么奇怪干嘛。”

沈文超就一本正经地问道:“我是说真的,宇恒,你觉得把她留在身边怎么样啊?”

对于沈文超问的这个问题,反而让杨宇恒想了好久,才踟蹰地回答:“不晓得。”然后抬起头看了一眼沈文超那一幅不相信的眼神,才停了半天,又幽幽的开口道:“你说的的确很对。”因为他对她有意思,她又是他的下属,处在这中间,他也不晓得该跟她说些什么,所以更多的时候他选择了沉默。但是他咽下了后面这一半的话,并没有说出来,然后端起咖啡,魂不守舍地喝着,本来是自己平时最喜欢的摩卡咖啡,并且也是加了一点巧克力酱,所有的都跟他喜欢吃点甜食的习惯,但是他还在想些什么,并不知道手里的咖啡是什么味道。

一点青青很认真的将那份报告上全部被圈出的错误都改正了,然后再一次使劲的盯着屏幕认真的对照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小心翼翼的发给杨宇恒看了,还很忐忑不安的在邮件的最下面说了一番话,来表达自己知道错误了,多夏杨总告诉她她的错误,写到最后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假。

过了一小会,发给杨宇恒的那一封邮件才显示为杨宇恒已经看了,又过了一段时间,杨宇恒就从办公室里出来了。青青以为自己的报告上有什么错误,就马上从坐着的椅子上跳了起,但是没有料到,杨宇恒什么都没说,就伸出手给了一个东西给她。

她仔细看了之后,才发现那是一个停车证,但是那并不只是个普通的停车证,这个停车证代表的位子是在宏源大厦正门前方的一片空位上,其实那个位置也蛮小,那些位置一向都是留给公司有地位的人,而且不是所有人都有的,因为一般的停车位都在大厦里面的地下停车场,不仅停车相当麻烦,而且从停车场走到上班的地方还得好走几分钟。所以这张停车证代表的是也是一种身份和地位。

青青在拿过那个东西仔细看清之后,马上急忙说道:“杨总,我不需要这个东西,以为我一般都是坐地铁的。”

“先拿着吧,假如有需要呢。”杨宇恒简单的说完之后,还没有等青青反应过来,就转头离开了。

青青还没有时间来道夏,傻傻的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他看起来蛮纤瘦。但是走路的时候可以看到有一点点的不自然,或许是因为他的腿吧,本来是如此完美的一个人,却带着那个遗憾,青青一直看着那个背影,想着想着,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就感到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心酸。

杨宇恒慢慢走到办公室门口正打算推开门进去的时候,突然看到青青还傻傻的的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盯着自己,就要停下来问道:“怎么,有事吗?”

“没有,没事。”青青急忙把头低了下来,突然瞧见自己的办公桌上还有一个小小的饭盒,马上情急生智,把那个饭盒拿起来冲他晃了几下:“杨总,我姐姐前几天去了次新疆,还带了许多马奶葡萄回来,蛮香甜的,你要不要尝一下。”说完之后,就快步走到他面前,将那个饭盒放到他手中。

他握着那个装葡萄的小饭盒,这个时候两个人站的蛮近,青青都可以闻到他才喝完咖啡之后身上带着的香甜而温暖的气息。她看着他,微笑着说:“我把它们洗过了,你直接吃就可以了。”

“多夏了。”他说道,她听到他的声音,虽然仍然一如既往的深沉,但是却奇迹般地发现其中还有一点点的温柔,青青看到他果真在轻轻的微笑,他很少笑,就算笑也时间很短,马上就变成了一贯的表情,青青默默在心里想,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他笑的时候比那冷漠的时候要帅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