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五楼的天台上早就站了很多人,在比较远的地方所在的天台边缘,有一个早就变得疯了的身影,还在那用很大的声音不停的喊道:“杨宇恒在哪里呢?快点叫他出来!”

“我就在这个地方。”杨宇恒走上了天台,就很镇定的走了过去,没有管旁边很多人的劝告。“你们都不要靠近。”

他慢慢的靠近那个人,一个人对着那样一个差不多已经疯了的人。青青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心里很着急,但因为离他们太远了,根本就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也看不到他在做些什么,她仅仅能做的就是在那着急的在这样冷的天气都流汗了。

杨宇恒和那个保安离的很近,两个人都站在十五楼的天台边缘。

对面的大楼上还装着霓虹灯,不停地出现不同颜色的灯光,赤橙黄绿,把这个天台的气氛衬得更加奇怪。

他们两个人不知道从头到尾都在说些什么,但是突然之间,在青青站的这边的人群里发出一阵很尖的叫声,杨宇恒就被他一手推到一边,因为太突然,杨宇恒根本就没有料到,不稳的向后面退了几步,然后就无法平稳地站着了,然后就被很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青青居然没有和四周的人一起尖叫,她仅仅感到整个身体都很疼。

杨宇恒就使劲的将身体撑起来,转过身来坐在了地上,依旧是像以前那个样子的镇定。晚风吹起了他的衣服的一角,那一抹黑色就在空中飘舞着,就似乎一只怎么也不能飞高的小鸟。他不晓得再一次说了些什么,那个疯狂的人马上开始说话,说了许多不雅的话,每一个字都可以听的很清楚,天台上面全部的人都愣在了那个地方。

他说什么不可以,为什么就是要说他是一个摔倒之后就不可以站起来的死跛子。

青青看到旁边的张刚闭上了双眸,看得出他的脸上写满了绝望。

尽管他们相距蛮远,青青居然都可以看到他好像弯起嘴角很冷的笑了一声,她使劲竖直耳朵,很希望可以听到他又在说些什么,但是感到自己压根就听不到什么了,仅仅可以看到他的嘴唇在不停地动,但是一个字也不能够听到了,旁边还有人不停地很着急的说,该怎样该怎样。

他们都没有讲话了,仅仅是互相坚持着,只可以看到两个黑影映在地上,两个身影拗在一起,很黑很沉。不晓得过了好长时间,那个人居然缓缓地蹲在了地上,然后就捂着脑袋开始哭泣。

一直在旁边等着的保安跟警察一起冲过去,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摁住了他,把他拖了下去。马上有人就冲到了杨宇恒的旁边,但是不久就低着头走回来了。

青青从头到尾都站在那个地方,感到脚底下似乎有很多根藤蔓缠住她的双脚,无论如何都不能挪动步伐,仅仅可以看到他始终坐在那个地方,侧身对着所有人,就似乎他正坐在最舒服柔软的海边沙滩上一般,没有看出一点点的慌张。

青青迟疑了很长时间,看到他仍然不想站起来的样子,只可以鼓起勇气朝他走过去,然后蹲在他的旁边,突然之间,但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依旧紧蹙着眉头,盯着对面大楼上那不停变换着的霓虹灯,似乎对对面那酒店广告有很浓厚的兴趣。在若隐若现灯光下,他的目光,仍然很镇定,在他的脸上也不能够看出来有什么变化,仅仅可以看到在他的额角上,好像有一层很薄的汗水正倒映出很淡的光芒。

“杨总……”她将手伸向他,准备去搀他,不管他平时如何在意这样的做法,但是此刻,明显都已经没办法站起来了,如果不去搀他,那还能够怎么样呢?

“不用管我,我很好。”他很冷的说道,压根就没有回过头看她一眼。

青青突然认为眼前的这个人太冷了,太恐怖了,他一直都离别人好远,把自己放在一个独立的空间,就算是到现在这种情况仍然要死死的撑着。

但是她不可以留下他一个人转身离开,不可以让他一个人留在这个很寒冷风很大的天台上面。

“我把你扶起来吧。”她打定主意不和他计较之前的事情,很温柔的跟他说道。

他突然回过头来,冷冰冰的看着她,在那个眼神里,居然全是猜疑,还带着一点黯然的嘲讽:“李青青,难道你认为我不能够站起来,还用你来扶我起来吗?”

这一句话,应该就是他这天晚上讲过的,用最大的声音讲的一句话,她突然就怔在了那个地方,在那一刻也看到了,天台上的所有人,差不多都没动了,怔在了那个地方。

她没有讲话了,仅仅是战栗着两只手站起来,朝人群中间走过去。

“青青……”张刚朝她走了过来,很棘手的盯着她。

“张总,不如你们先回去吧,我待会会把杨总送回家的。”她勉强的笑了笑,说道。照顾他,原本就是她该做的事情。心情不好也不可以解决问题。更何况,他能够朝她发脾气,但是她不可以把脾气发回去,这就是她的工作,他的命运,她的悲痛。

“那行,杨总就交给你了,时间也不早了,回家的时候注意点。”张刚也真的想不出其他的对策,点了点头,就把全部的人带下了天台。

青青也一起走下了天台,因为她晓得,只要上面还有其他人,他死都不可能爬起来。

她就站在楼下等着他,晚上很冷,寒风刺骨,她使劲的拉拢了衣服的领口,仍然很冷,她只可以使劲的蹦蹦让自己暖和一点,她心中更加寒冷,好像血都不能够流动了。他果然是冰山,活生生的让她的善意,都变成了无谓的付出,无论是温度多么高的心,也都被冷冻在了一起。

不晓得等了多长时间,她好不容易看到杨宇恒扶在天台楼梯的扶手上,很慢很慢的朝下面走来。

幸好,他还可以自己走,差不多不是很要紧。青青看到他的身影,就转过头不再看他,不去看他现在那狼狈的样子。仅仅可以听到他的脚步声,很扎实,但是很杂乱。

她等着他走下来之后,随着他走进了电梯,在路上她仅仅是使劲的咬着嘴唇,不想再一次抬起头。

她关心他,但是她却感到那关心根本在他眼里是那么廉价。她没有资格晓得他藏在心底的秘密,她没有资格去走进他的心里面,对于他,她或许仅仅算得上一个陌生人罢了,不管在工作的时候他们配合的多么的好,只要他们不在这栋楼里面,她就只算得上一个路人甲。

并且他的怒火,却全部朝向她,仅仅是因为她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秘密。

终于到了楼下,一直都沉默的杨宇恒突然说道:“先把你送回家吧。”他的声音,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变成了平时那样,似乎刚才朝她发火的,压根就不是他,二十别的人。

“不需要了,我开了车,我的车依然停在健身房的楼下。”青青摆了摆头,仍然没有勇气看他一眼,只好低下头,手放在外套的口袋里,使劲的揪着口袋里面的某一个位置,似乎准备把它抠烂才满意。

“那就先送你去健身房取车。”杨宇恒压根就没有迟疑的说完之后,就把车门拉开了。

青青无奈,只好跟着他上车了。坐在车里面的两个人都没有讲话,离得也很远,很尴尬。尽管杨宇恒没有说一句话,青青也可以感受到他依然很生气,只剩下没有马上把她大骂一顿了。

青青晓得自己的双眸绝对已经红了,她都可以感受到,自己快要抑制不了流泪的冲动了。她使劲的咬着嘴唇,强撑着不眨眼睛,不准自己流出泪水,无论如何,她要哭的话,也不可以在眼前的这个人眼前流泪。她装作在看窗户外面的景色,很快的把脸上的眼泪擦掉了,也没有心思管杨宇恒是不是看到了。

夜晚人比较少,车开的很快,没过多长时间,就到了健身房。

“我先回家了,多夏杨总。”车停下之后,青青就马上低着头说着,然后伸出手就想推开门下车。

“青青。”

听到他在喊自己,青青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他的嗓音已经变得有点低哑,讲话的声音,差不多低得都不能够听清晰了。

青青仅仅是没动了,没有勇气回过头去看他一眼。

杨宇恒接连着张开嘴巴了几次,最终也仅仅讲出来一句话:“明天你不用上班了,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吧,今天把你搞得如此晚才回家。”

“多夏杨总。”青青点了点头,很清晰地讲完“杨总”那两个字,就推开门下去了。一直都没有看过他的眼睛,也没有和他有什么眼神交流。

在晚上刺骨的风才吹到脸上的那一瞬间,她就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全都流出来了。

“杨总,现在是回家吗?”

“等一下。”杨宇恒魂不守舍的回应着司机的话,眼睛却死死的看着停车场的出口处。

但是登陆好长时间仍然没有看到李青青的那辆黄色的小车开出来。他很颓丧的窝在座椅上面。其实他已经看到她在哭泣,那玲珑澄澈的眼泪,似乎是那毒药,把他的所有的一切都腐蚀了,痛到内心最深处。

杨宇恒迟疑了很长时间,慢慢动了动,正准备推开车门下车的时候,看到青青开着车出来了,就只能够又回到车里面,对司机说道:“跟着她的车。”

这一次,青青开车的速度蛮快,没过多长时间,就到了家。泪水,全部在停车场里流的差不多了,已经没有流的了了。她冲了一杯茶,窝在手心,虽然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但是心中始终还在隐隐作痛。

她突然忆起在慕尼黑啤酒节和他走失的那一次,那一天他们走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他站在人群中间,脚步有点踉跄不稳,脑海里那很清楚的回忆,似乎在她的心上,刻了一个很长的伤痕,正流着血,不知道从何时起,她都已经如此的心疼他?

但是无论她怎么心疼他,那又怎么样呢?他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