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柳荷烟一回到他们的知青点便跟金雅蒂、秦曼罗抢着去挑水和干活了,还说:我们在那公社的宣传队里面养了都两个多月,你们俩在周铺辛苦了的。今天这一大早上她是连头发都没梳好,便抢着拿起水桶处去挑水了。

荷烟一出了门口,旷野那里面的寒风就迎面的扑来,将她的小脸给刮得好痛好通啊,鼻子也是酸得都直流眼泪。现在的荷烟挑水已经不需要金雅蒂跟秦曼罗她们俩再陪着了。才刚走到那村子口那里的塘埂地上,便听到了棒槌在捶打衣服的声音。心想着,这么冷的天气,是谁这一大早的便跑来这里洗衣服啊?走到那塘埂边一瞧,竟然是王大嫂,她蹲在那塘边的台阶上面抡着一个棒槌在捶着衣服,脚边都还堆许多黑色衣服。那塘面上结了很厚的一层凌冰儿,都能在上面走人了,王大嫂面前的那些凌冰是给砸开开的。柳荷烟停住脚步,见王大嫂的头上面包着很厚的黑色土布,便问:“王大嫂,听说您才生了是吗?

王大嫂从石头台阶上面站起了身子,肚子都已经这样瘪了下去呢。她拧了一把鼻涕对柳荷烟笑着说道:“嗯啊,是生了呢。

没等柳荷烟问,便紧接着便说:“这次回是一个男孩!

柳荷烟一听她说自己生了一个男孩子,连忙说道:“好呀!给王大嫂道喜了呀!

王大嫂的眼圈子却都红了,还又多擤了一下鼻涕,拿棉袄的袖口子擦了擦鼻子,对柳荷烟说:“啊呀!学生啊,可是不敢当哟!这是什么喜啊,还不就是给全国人民又多生处了一个敌人啊。

柳荷烟一时感觉是不是她自己的那俩耳朵都没有听仔细的?“给全国人民又生了一个敌人来?……

荷烟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应王大嫂。转了一会她便清醒了过来,王大嫂跟王大哥两口子的前面四个孩子全是女孩子,这一回总算是生了一个儿子,她啊,这是在高兴的!她只不过是谦虚了一番而已。

于是荷烟才埋怨王大嫂说:“瞧大嫂你说的叫什么啊?又抬起头望了望对面的雀鸟山,那顶上面全是皑皑的白雪啊,这天气是有多么的冷呀!难道这个王大嫂不想要命了吗。于是荷烟放下了水桶便下到那塘边边去拉王大嫂:“大嫂啊,可是不能这个样子干活啊。来,我来给你都洗了吧。

“哎呀!这可是使不得啊,哪里能脏了荷烟这小女孩的小手啊!王大嫂说什么也不让。

等柳荷烟挑水都已经回来了的那个时候,王大嫂还都蹲在那个塘里的大石头台阶上拿着个棒槌在那捶打着衣服,“啪啦、啪啦……那捶打的声音回响在村里面。

柳荷烟把水挑到了屋里,金雅蒂跟秦曼罗忙着来抬起这水桶想缸里面倒水。荷烟便把刚刚王大嫂讲的话给她们讲了。这三个人都非常同情王大嫂。她们也听说这地点村妇生孩子,从来便不去医院的。只是找个会接生人的在家里面生。大家还听说了,这地方的村妇要生小孩子,便在屋里的地上放一个些稻草跟草木的灰,让那产妇们坐在那个小板凳的上面,老公在后头抱着,生出的小孩便掉落在地面上的那些个稻草上面。产妇就算是坐月子什么的也便是喝一些红塘熬得水,吃一点个荷包蛋什么的。哪像城市里面的村妇,不管多穷,要生小孩子也是得去医院生的。王大嫂家也是地主的成分,于是她便刚可怜得很了。那家里便是他俩口子熬着日子,那四个都差不多大的女孩都还是需要由她来照顾的。

三个女孩越说越感觉王大嫂可怜,便商量着吃了饭一块到大队部去一次。她们这现在跟社员相同,地里清闲的季节一天是只吃个两顿饭的。等到她们三个回来了的时候便过了中午了。她们三个人拿着刚买来的小半斤的红糖还有十个大鸡蛋都送给了王大哥跟王大嫂。

夜晚躺在这床上,柳荷烟想,别瞧农村村妇没有文化,但是她们都并不是糊涂,大家同样都是背着个沉重的大出身包袱。其他人若是生了一儿子那都是得意得要命,可是她却说那是“为人民多生了一个敌人来……

王大哥在周铺最穷。王大哥的父亲母亲在以前“砍大锅之时就饿去世,可是却留给了王大哥一个大地主的成分下来。他家的那三个破茅草屋子歪七扭八,用黑漆漆的草来搭拉在他们屋檐子下面,像个蓬头有垢面的老女人。所以为人向来热情的王大哥、王大嫂是从都不邀请这些知青们去他们的家里去,说这是怕那些城里面的学生们笑话。柳荷烟一贯以为这些是他们这两口子说得客气话。可是今天她跟金雅蒂、秦曼罗到王大哥的家里之后,眼面前的这些情景确实令人非常的吃惊:她们一走进了堂屋里,便见那地下面的土坯上拦着好一大的一堆稻草的。上面堆了一床很破烂的大黑土布的被子。那四个小女孩子都拖着个鼻涕,然后蓬头又垢面的坐在那地上面,围着那地上面的一个土盆,都你一勺又我一勺的舀着里面的菜饭来吃。瞧她们那身上的一些个衣服破得挂不住了,兼职比城里面的那些个叫花子都还要脏的。她们拿在手里面的小勺子也都是用一根小木棍,在前面挖了一个大窝儿。而那盛饭的土盆一半是在地上面大坑里头,这想必是王大哥两口子都怕小孩子们给土盆弄打翻了吧。

跟四个小女孩儿是对应着的那个是个堂屋的门,那们后面栓着了一只猪,这只猪也将嘴插在了地上面的一个土盆里面吃着食物。唯一不同的就是,这只猪的土盆里面是粗糠跟潲水而已。

在堂屋的另一边是王大哥跟王大嫂的卧室了,里面黑漆漆的,依稀能瞧见是土墩子在那支着的一张由竹笆子做的床,王大嫂抱着她那初生的小儿子就睡在那一堆黑色的棉絮里面。另一边便是他家的厨房,低矮而又黑暗,是一个又黑又矮的小锅台然后连着那地上面的一些个乱柴草。

那当时王大嫂没有想着这三个是城里面的年轻女学生们会到她的家里面来看望她,就慌忙的从那床上面起来了,柳荷烟她们一起劝住了王大嫂,把那些红糖跟鸡蛋都放在了那锅台的上面便告辞离开了。

没过几天,那位老书记就从大队里面给捎了个信儿,过来说是接公社的电话过来通知,叫阮畅马上去公社那一次。然后第二天阮畅便从公社那里回知青点这来了,没有和和任何人谈起公社找他过去有什么事。

现在冬闲了,阮畅跟张志勇俩也都比较闲适了。每天夜晚,他们便跟那几个男性社员满五年在屋子里面胡聊八聊得到半夜,然后再睡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才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