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奇怪的声音

\"瞧!女儿还会说话酸我们两个老人呢!\"齐士元被爱女十足认真的表情逗笑了,忍不住抿着嘴笑看妻女。

\"女儿不敢。\"

齐雨桐巧笑倩兮的低垂着头,忽然瞥见服贴在墙上的巨幅月历,水墨的淡淡笔触轻描淡写的描绘出夜空的景致,一轮盘月孤单的挂在半空中,陪伴它的只有龙飞凤舞的一阙词曲,是苏东坡的\"木兰花令\",碰巧是她父母最喜欢的词,据称这也是她名字的由来之一。

梧桐叶上三更雨。惊破梦魂无觅处。夜凉枕簟已知秋,更听寒蛩促机杼。

梦中历历来时路。犹在江亭醉歌舞。尊前必有问君人,为道别来心与绪。

这首词是苏东坡在旅途之中听闻夜雨而思念弟弟与友人之作,悲秋而思人,藉此表达其思念之心。

作者真情流露,是一首相当感人的作品。

视线离开夜色往下移,停在日期的数字上,几乎立刻通透觉悟,嘴角不经意的绽放出一抹心知肚明的笑容,然后不着痕迹的带出一句:\"珊瑚婚是该好好庆祝一下的。\"

如今的现代人连\"皮婚\"都撑不下去,想持续到\"珊瑚婚\"年更是难如登天,他们却能跨越屏障持续至今,确实有庆祝的价值。

\"我们已经向学校请了三天假,再加上原本的周休二日总共五天,我们一家三口到\"衫林溪\"度假,你看如何?\"齐士元问。

度假?一家三口?那不就变成普通的家庭聚会了?不成!不成!这绝对不可以!这个日子意义非凡,当然不能等闲视之,应该大肆庆贺才对,不过那毕竟是他们两口子的事,她可不想去充当一只超大型电灯泡。

平日胡乱照亮也就算了,但结婚周年纪念日还要盲目的参一脚,再白目之人也懂得适可而止,这粗浅的道理她又怎么会不懂?当然打定主意绝不同往。

\"这次度假我从缺,你们小两口就开开心心去过二人世界吧!我已经这么大了,懂得自己照顾自己,你们不用担心我,安心去玩吧!\"

她这只灯泡太刺眼了,去了就等于把所有浪漫气氛全给赶跑,不合适。

\"可是...\"裴彩茵仍然犹豫不决,并非怀疑女儿的理事能力,乃是基于做母亲的天性使然,只要顶上母亲这个头衔,对儿女的关切悬念就永远无法放下。

一切的优柔寡断全是出于对女儿的疼爱,齐雨桐非常明白,正因为明白而被深深感动,感情丰富的她眼眶很快转红,但她却不得不立刻收起情绪的波澜,直接而坚定的表明立场:\"不用再可是了,就这么决定。\"

说着说着忽然扬起清亮的眸子问:\"对了,你们预备何时出发啊?\"

要想停止时间的耗损必须由她主导,否则母亲的踌躇不会结束。

齐士元和裴彩茵相视了一眼,齐士元回:\"星期三一早出发,预计中午抵达。\"

星期三?不就是后天?时间相当紧迫,他们两人应该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时间虚耗在这里十分不智。于是,她顺水推舟的说:\"那得快点去收拾行李了。那边气候较冷,记得要多带几件厚一点的衣服御寒,如果外套不够现在还来得及去采买。\"她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对着一双父母亲眨了几次眼,抛出一个俏皮的笑容,彷佛在提醒他们可别不小心丢三落四了,角色至此几乎完全的对调过来。

\"你真的不跟我们去吗?那我...\"裴彩茵已经准备打消外出度假的念头,这个意图却被齐雨桐洞悉,她随即赶着鸭子上架,倾上前亲亲双亲的面颊,然后断然宣告:\"那你们就快点去整理行李吧!我也要回房去了。\"一溜烟人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丝毫不给裴彩茵转圜的机会,还杵在当下的裴彩茵被丈夫轻轻延揽入怀,两人无奈的捕捉着女儿仓皇逃逸的身影,对于这个百般疼惜万般宠爱的女儿两人只能束手无策。

回到卧室后她才发现自己在匆忙之中竟然忘了关电视,尹智厚轻锁眉梢的愁容还在萤光幕上大力放送,心口被剧烈的撕裂开来,她赤裸裸而血淋淋的心清晰可见。她一直等到痛楚终于过去,才忍痛关掉电源,等画面终于完全静止后,她悄然的走上前探视那只乌鸦。

饲料和水都相当充足,他似乎没吃多少,头来个大幅转弯然后藏在羽翼下,闭着眼,似乎正睡的香甜。纸盒的头顶是一片自由天空,只要愿意他可以任意来去自如,从敞开的窗户飞向浩瀚宇宙,她从没想过要留他一辈子。

或许是感觉到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延伸着,他张开眼睛,黑色的眼眸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看,像是防备,又像是有话想说似的,结果沉默依然持续下去。

\"快点吃饭喔!吃得多才会好得快,外面的浩瀚天空正在等你呢!\"她小心翼翼的抚摸他身上那件被墨汁渗透的黑色羽毛,为了避免牵动他翅膀上的伤口,她的手指粗浅的从他那一袭又乾又硬的羽毛表面轻轻掠过,不过他似乎不喜欢人类的碰触,不高兴的退后两步,仰起下巴锐利的瞪了她一眼。

她扯动嘴角淡然一笑,坐进书桌,开始在空白的信纸上努力的写下文字,写完后她翻出了信封写上地址,把完成的信纸细心的折叠起来塞进信封里装好密封,犹豫着是否要立刻外出投寄,一抬头却看见那只黑色乌鸦直挺挺的站在她面前,锐利的爪子在平坦的桌面抓破一道又一道裂纹,七零八落的木屑懒洋洋的躺在桌案上。

\"你可以到处走动了啊?那你翅膀上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她亲切的问,当然那只鸟是不可能回覆她的,她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

\"窗户没关,只要你没事随时都可以离开这里投奔外头的自由世界。\"她试着伸手碰了一下他的喙,又被狠狠啄了一口,柔嫩的手腕出现一个小小的伤口,微微渗出血丝。这是他第二次啄伤她,她丝毫不以为意。

\"真对不起!你一定不喜欢人碰你吧!\"好像她的碰触亵渎了他似的,她低低的道了声歉,清浅一笑。

\"像你这样多好,既不会爱上任何人也不会为谁伤心,要是我能像你这么放得开就好了。\"叹息声不经意的溢出了口,凝重的神情与难以掩饰的浓烈渴望在她内心旺盛的燃烧起来,她的身体彷佛立刻就要被烧成灰烬似的。再一次的吐出一声叹息,慢慢的趴在桌上,姿势被一股深沈的静谧凝固在当下,直到在一阵尖锐的声音打破宁静,她才吃惊把身体打直坐正,到处巡视了一圈,却完全没有任何发现。

\"你就这么喜欢尹智厚?\"

声音阴冷空灵,窜入耳中的同时也撩起她一身的鸡皮疙瘩,毛孔张开冷汗直落这么恐怖的体验她还是第一遭碰上。突如其来的异样感冲击她的心绪,无法预期即将面对的会是甚么样的灵界物种,她吓得动都不敢动,直挺挺的坐在那里,完全被深刻确实的恐惧感掳获。那款款的鼻息,似是寒霜的凝冻煞气,在在显示出并非出自人类,在心理准备功夫尚未做足的当下,她可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当场活活吓死。只是就这么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起来,没有方向也找不出对象,万一被趁机偷袭岂不是难逃毒手?死就死吧!总之得先确立自己究竟是在和谁说话才行。

她不自觉的咬牙,屋里的灯光泛着淡淡的暖意,家具摆设也依旧一丝不动,并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存在。是她多虑了吧!她想,紧绷的心情稍微放松下来,一个冰冷彻骨的声音再度将她冻结起来。

\"你就这么喜欢尹智厚?\"覆诵了一次。

\"是谁在说话?\"她刚刚已经确认过屋子里并没有任何不明物体,那声音想必是来自屋外,虽然畏惧胆寒,但她还是慢吞吞的站起来,机械化的移动脚步接近窗口。外头林立了许多高大建物,凉爽的风切过两幢高楼旁的缝隙继续扑向前方,天空还像往常一样平凡无奇,不过明亮度明显的减弱不少。

屋外甚么也没有。既没有背上长出一对翅膀的白色飞马,也没有传说中的独眼巨人,当然小飞侠彼德潘里的精灵仙子也不存在,放眼望去目光所及处仍旧是一个寻常世界。她松了口气。

\"是我。\"

像用指甲猛烈的刮着黑板似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还刺刺的疼,一次比一次清楚尖刻,耳朵有毛病的假设第一个就被推翻了。声音出自于她的房间,她完全没有退缩的权利,惶恐的眼神在室内到处找寻,终究还是一无所获。找不出声音出处远比实际见鬼还令人觉得恐惧,她吓的猛打哆嗦,想逃出房间发软的双腿却连一步也动不了,只能定在地上等着谜底揭晓。

\"你...你在哪里?\"生平第一次遇到灵异事件不结巴才奇怪。她没被当场吓晕就已经算是奇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