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蕙姬自拣了一袭月白绣桃花长裙比划。白芷看了几眼,觉得过于朴素,怎么能衬托出自家小姐的倾国倾貌呢?而苏蕙姬却不这么认为,拂一拂裙带上挽的花结。随后苏蕙姬换了月白秀桃花长裙出来。正在整理床铺的白芷抬头,发出惊呼:“小姐当真倾国倾貌。”随后苏蕙姬看了看妆容,有些不满意,道:“这妆容太过于明媚,我们是去寺院祈福。得清淡雅致些。”白芷淡淡一笑,道:“知道了,二小姐,奴婢这就重画。”
寺内建有大雄宝殿、三世佛殿、观音殿、四大天王殿、地藏殿、钟鼓楼等,颇具规模。大雄宝殿供奉着北国皇族的灵位香火,因此寺中的一般仪式都在次殿三世佛殿举行。殿内供奉着汉白玉释迦牟尼,两旁排列着十八罗汉,宝像庄严,端庄肃穆。风乍起,佛殿上悬着的檐头铁马玎玎做响。
轿子停落在寺院门口,白芷带着淡淡的笑容来开粉色帘幕。对里面的小姐道:“小姐,到了。”苏蕙姬伸出手,白藕般。白芷牵过,跨国杆子,裙尾划过,淡淡余香。苏蕙姬抬头,修长的脖颈。这便是北国最为尊贵的寺院。北国历代君王都安息于此,个个都称霸武林。到底还是人,总会归回大地。苏蕙姬伸出手,手中一团粉色花瓣漂浮在空中。没过多久便洒落在地上。
苏蕙姬自身明白就她的实力很难可以出北国看看。长年呆在闺房,性格温婉的苏蕙姬灵魂里也带着点点期盼,想看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的美。娘亲曾经眉眼含笑的说:“那是极美的。”苏蕙姬追问下去,就会见到娘亲带着愁苦的双眸。
袖子动了动,苏蕙姬看向身旁的白芷,白芷看着前方。前方一堆堆的人。原来是寺内的方丈。方丈见到苏蕙姬,微微弯腰,道:“左相小姐吉祥。”苏蕙姬端然挺直,曼声道:“免礼。”在白芷的扶持下,她一步一步的向上。
裙缦拂在地上沙沙做响,苏蕙姬低头看见自己的装束,因要来寺院而着素色简服,因此身上是素白短襦长裙,配一个银丝线绣莲花荷包,半臂外挽着雪绡纱,素白似昙花初露。风吹过,苏蕙姬素白的裙脚沾了一点点的灰。苏蕙姬拍了拍,方丈笑道:“二小姐,这便是尘世的灰土。”苏蕙姬笑着道:“长年在家,极少出门。果然,这便是尘世吗?”方丈只是笑了笑便没再说了。
到了主院,方丈往旁边一站,道:“小姐,请。”苏蕙姬微微点头,走在前面。风微微吹起,吹起苏蕙姬白色的裙尾。苏蕙姬回头一看,隐隐约约看到极美的风景,一个人影。恰时,白芷小声的提醒:“小姐,小心台阶。”苏蕙姬看着白芷,笑了笑,随后看回去,没有再看到任何的人影。右相大人极其重视长年在家为出名的蕙姬的性命,所以下令封锁寺院,只有苏蕙姬和贴身侍婢和侍卫。看那身影,不像是庸俗的人。苏蕙姬觉得奇怪,会是谁?
苏蕙姬仰着看主院,那份庄严那份庄重。周围都是金黄色。在屋顶刻着一些刻画,上面划着各代君主的主要事迹。栩栩如生,仿佛身处绝境。直直的一条道路,周围都是清澈见底的水,苏蕙姬走过,在住院的前方停下。这便是各代君主的安息之地。
寺内的画作大多都是北国的名师制作出来的。在方丈的指导下,苏蕙姬看着前方的大殿,微微吃惊。如此的美,美得虚幻。殿中错金大鼎里焚着苏合香,淡白轻烟如缕,暮春迟迟,雨声淅淅,美人窗下春睡,精妙如同一卷工笔重彩的图画。
这便是先帝的灵位。先帝是纵多先帝里面最突出的一位先帝,在他的治理下,武林也算安稳了一段日子,听说九重山他就到了第八重。当今圣上便是他膝下的儿臣之一。当今圣上魂器也很厉害,据说比他父皇还要厉害。
九重山,有九层山,每一层山便有一精灵守护着自己的那层山。千千万万年,不得离开。除非被打败。如若登上第九层,那便是武林至尊,称霸武林。只是至今没有人登上。如今,每一层山都有无数的白骨在那里安息,长期的露在外面,最后化作白灰随风飘去。
方丈紧扣双手,对着前方的灵位跪下,嘴里念叨着什么。却异常的让苏蕙姬感到安心。也跪下,双手合璧,墙上先帝的画,显得威严。苏蕙姬闭上眼,觉得很安心。此时外面是灼热的夏日,苏蕙姬却感觉到了淡淡的心凉。
官宦世家小姐的闺阁生活一般无二。除了晨昏定省向娘亲、爹爹请安。看一会儿书,弹会儿琴。长日寂寂无所事事只趴在美人靠上逗弄鱼儿作乐,间或去上林苑里荡秋千。秋千索上系着金铃,飞上去再落下来,铃铛便叮叮铛铛一阵乱响,暖风轻轻柔柔拂过脸庞,花香浓郁,中人欲醉。太液池畔的柔柳迎风舒展,像极梦中那个人温柔的眉眼。
那个人是谁苏蕙姬也说不清。每次做梦都会梦见他,那般温柔,那般熟悉。像极在那里遇见过。
香梦沉酣。那双眼睛一直这样瞧着苏蕙姬,无限关爱,仿佛是看不够的样子,专注凝望着不肯移开,像是永世也不能再见苏蕙姬一般。目光温和得似能洇出水来,似乎要把苏蕙姬牢牢刻在他双眸之中。他的眼睛里有太多温文沉默;也不是旁的人的眼睛,他们的眼里没有那样的深情与淡定,他们只会小心翼翼的对苏蕙姬,恭敬却不失身分的唤她“蕙姬”
那双眼睛的主人是怎么唤她的,那声音像在唤永不可得的至宝——“蕙姬”…
“嘤咛”一声翻侧了身子,流素缎的寝衣吸附在身上,有微微的热,却是慵懒着不肯睁眼,含糊着唤贴身的宫女:“白芷,打水来。”却不听她答应,鼻尖涌过一阵熟悉的西府海棠的香气,下意识的睁眼,撒娇着扑进她怀里:“娘亲怎么来了?”
娘亲好笑的拥苏蕙姬入怀,随手摘下身侧的红色丝巾,温柔的擦拭苏蕙姬额头的汗水。轻声的说:“怎么了吗?作了噩梦?流了这么多汗。”语气轻飘飘的,淡然的。苏蕙姬起身,坐在梳妆镜前面,拿起桃木梳子,轻轻梳理发丝,铜镜反射出苏蕙姬绝美的容貌和身后娘亲的倾国倾貌。
“女儿没有做噩梦。”苏蕙姬小声的说。惹得娘亲眉眼含笑,轻拍苏蕙姬的肩膀:“蕙姬是否梦到美好的事物?”苏蕙姬错愕的转过头,看着笑得欢的娘亲。娘亲笑而不语的接过桃木梳子,在苏蕙姬的发鬓上轻轻按着。温柔道:“多按按会减少做恶梦。蕙姬是梦到了谁?”
苏蕙姬不语。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终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娘亲,我梦到一个人,一个看我都很温柔的男人。”苏蕙姬抬起头,双眸依旧灿灿如星,似两丸黑水银,顾盼间宝光流转不定。娘亲淡淡一笑,放下桃木梳子,笑着道:“蕙姬见过他?”“不曾见过。”
娘亲走到七彩窗边,轻轻推开,外面景色极美。娘亲就这样安静的站着。道:“蕙姬不曾见过他,蕙姬你是要嫁于九龙天子的。嫁与天下至尊便是最好的。便是最好的,我的女儿,你嫁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九龙天子,嫁于他,你必须断绝所有的痴念,情念。”娘亲自己喃喃道,最后流下了眼泪,然后蓦然的擦干。白芷走进来,弯腰道:“夫人。”娘亲恢复了原来的摸样,笑着挥挥手,道:“娘亲累了,先去歇会。蕙姬你不要想太多,无益。”苏蕙姬站起来,弯腰:“请娘亲安心。”
“小姐醒来多久了?方才我还见小姐睡的香呢,才出去打点水,就知道小姐醒来要水。”白芷欢乐的捧着装着水的脸盆,放在红木架子上,拿起白如雪的帕子轻轻的侵在水中,然后轻轻拧干,递给苏蕙姬。苏蕙姬接过,轻轻的拭擦脸颊,淡淡的清凉。
苏蕙姬不满的嘟着嘴:“我哪有睡很久嘛…”自小就爱好苏蕙姬贫嘴的白芷也回嘴道:“我比小姐还要了解小姐你!”苏蕙姬也不说了,瞪着白芷。白芷笑着端来了点心,是苏蕙姬爱吃的糕点。
苏蕙姬靠在庭院,前面是七彩的珠帘,上头挂着精致的小风铃,时不时铃铃的响。苏蕙姬拿着书看了半天,突然把书扔在一旁,伸了伸懒腰,撑着头,看着外面的情景。现在正是正午,阳光却不热。苏蕙姬想出去走走。
“小姐想出去走走?”白芷笑着看苏蕙姬看到窗外的情景失了神。苏蕙姬高兴的坐起来。笑着道:“还是你最懂我。替我梳妆。”白芷清秀的脸蛋带着淡淡的红晕,弯腰调皮道:“是,小姐。”
伸出手,一团繁花涌起。围绕着苏蕙姬,苏蕙姬凭空升起。苏蕙姬拂一拂裙带上挽的花结。莲步姗姗,如同一只白天鹅一般跨越脚下的一滩河。裙角是粉色的,翩翩起舞。
雪绡衣裳宽大的衣袖在微凉的夜风中飘拂,微曳的柔软裙角无声的拂过明镜似的地面,精致的刺绣花边,衬在墨玉似的地上,一步盛开一朵雪白莲花。随后落下的是粉色的花瓣。
苏蕙姬芊芊玉指一点枝叶,繁花一片。粉色绣鞋直直的落在地面上。苏蕙姬来到自家庭院。白芷笑着看自家小姐的活泼。苏蕙姬白藕般纤细的手划过之处,花香,繁花诞生。落入水池中,荡起淡淡敛迹。如同孔雀开屏一般,背后如同丝绸的粉色布料一刷而上。
苏蕙姬仰起脸,轻轻拭去面颊水痕,折一枝嫣红花朵在手,无声无息地微笑出来。宽广的衣袖飞舞得如铺洒纷扬的云霞,头上珠环急促的玲玲摇晃作响,腰肢柔软如柳,渐次仰面反俯下去,庭中盛开的紫萝被舞袖带过,激得如漫天花雨纷飞,洁白轻盈的柔纱裙幅随着苏蕙姬的低跪袅袅四散而开,铺成了一朵雪白的花,盛放在殷红的茵毯之上。苏蕙姬微微一跪,身后的彩衣从半空柔软落下,粉色鲜花撒入半空。
白芷在远处兴高采烈的鼓掌,清秀白皙的脸因为激动而染上红晕。
远处一双眼睛安静的看着,苏蕙姬顿了顿,回头,没有看到什么。随后停下,漫天的粉色花瓣都落下。白芷正在鼓掌,却也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