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邓亚泉把车子停在路边先让赵雅荃下车,把轿车驶到停车场停好,来到位于大厦九楼的Bess办公室。Bess紧张地询问轿车有没有变成京剧的大花脸,邓亚泉直说没有,但她还是不相信,认为邓亚泉骗她,邓亚泉只好陪她到地下室验车。Bess左看右瞧之后,发现他的停车技术比她还好,乐得要请他当司机。

靠,又是司机!好像我这辈子是当车夫的命。邓亚泉略微不悦地把她推向电梯间。在无人的电梯里,他偷吻了她的颈项,算是谢礼。惹得Bess咯咯笑出来,这才满意地跟他在一楼分手。

虽然Bess知道邓亚泉是开着她的车跟女孩子炫耀,但是她不在乎,也不会故意向徐宝楠泄露秘密,因为两人的关系是师生与偶尔的一小时情人。

邓亚泉快步走出盈亮的大厅,生怕让赵雅荃多等一秒钟。

“接下来要去那里呢?”赵雅荃很自然地挽着他的臂膀。

“嗯,搭地铁逛车厢。”

“唉,前一秒是在天堂,下一秒却在地狱。”

“对不起。”他垂下头来,不好意思地搔着头发。

“逗你的啦。走吧,到地铁约会。”她轻掐着邓亚泉的手臂,朝附近的地铁站走去。

就这样,他们俩坐在车厢的一角,他搂着赵雅荃的腰际,她斜躺在邓亚泉的怀里,两人情话绵绵﹑或用双眸说着情话,对周遭的乘客视而不见,此起彼落的人声听而不闻,眼里﹑耳里只有她/她,就算晓得别人投以异样的眼光也不在乎,有什么比没有距离的对方还重要。

他们到了终点,再坐回来,然后换乘别条线的地铁,继续陶醉在地下情里。直到肚皮响起抗议声,他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在巷子里找家简陋的小饭馆吃晚餐。

在不曾落下感情的地方,搂着散发情意的人。

在陌生的地方,凝视熟悉的人。

时间是凝滞的迷醉,空间是单纯的幻影。

虽然有些傻气,虽然只是简单的浪漫,虽然没有瑰丽的装潢,但是他们乐在其中,享受此时才惊觉情愫早在自己的心田茁壮开花的悸动。

但是,赵雅荃最后还是婉拒他的建议,到五光十色的人行步道区散步。她不想被同学们发现她们俩亲密的一面,然后打翻徐宝楠的醋坛子,甚至把徐宝楠的面子踩在她们爱恋的脚底下。

这个念头同时也撩起矛盾的另一面——不能再跟他那么接近,她冷冷地说声我累了,然后跳上公车,留下满脸错愕的他。直到公车驶离了十几公尺,她才紧贴着车窗,眺望已经看不见的身影。她留下几颗水珠在灰蒙蒙的玻璃,低着头说声对不起。被泪水濡湿的玻璃,不情愿地露出它的脏污。

邓亚泉原本以为两人已经没有距离了,没想到她还是留下无法抹灭的冷漠让他细细品尝。她是一时的意乱情迷?是对今天炫耀的报酬?是瞧不起我这个车夫?我只是正餐之后的点心?是把我当做付钱之后恩客?是有难言之隐?是~~~有太多的是在他的心中缠绕纠葛。

他在繁闹的街头怔怔望着公车离去,直到再也想不出还有其他的是,可以煨暖冷冽的思绪,才挪动舍不得移开的双脚,走到对街等候公车。

天气逐渐变暖和了,贪睡的暮色迟到的越来越晚。不过巴士仍旧准时将赵雅荃送到雅泉镇,她依然如往常般面无表情地登上邓亚泉的三轮车。

邓亚泉每次瞧见日渐憔悴消瘦的她,恨不得抽出体内的血﹑割下身上的肉送给她。“虽然模特儿都很瘦,但是你也不要一直减肥,看你瘦成这样子,小心连健康也减掉。”

“喔!”她随意应付着。

到底应该离开他﹑还是靠近他?

我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就应该挖掘一道无法跨越的沟渠,让自己孤独地留在彼岸回味他的好,不能在不久的将来带给他伤痛。但是,我又好想紧紧搂着他,在剩下不多的日子里耽溺在他的情意。我该怎么做?谁能告诉我!

而且,找我的客人越来越少了,怎么办?我的钱还没赚够呀!

赵雅荃戴上了墨镜,遮住泛红的双眸。

赵雅荃卷缩着身子坐在看诊室里,她看着李松茂的表情,就知道情况越来越悲观了。

“求你住院做化学治疗好吗?癌细胞已经蔓延了!”李松茂看着电脑断层扫瞄,苦口婆心的劝慰。

“不行,我好不容易接到一场服装发表会,这是我第一次以模特儿的身份上台,绝对不能放弃。”赵雅荃斩钉截铁地说。

“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没有见过这么不听话的病人是吧!”

“如果你付不起医疗费,我可以帮你出呀。”

“你不要再为我浪费钱了,好好存起来找个好女孩结婚吧。”

“算我借给你,等你毕业之后,分十年还给我,这样总行吧!”他气得使劲摇头。

“唉,等这场服装秀结束后再说吧。”

“又是什么梦想!梦想能当饭吃呀。”

“当医生不也是你从小的梦想吗?你还好意思说我。”她苦笑着。

“说不过你啦!如果你要圆了梦想,就要定时吃药,知不知道?”他只能用梦想逼她做最基本的治疗。

“嗯,我会的。谢谢你,我走了。”赵雅荃孱弱地站了起来,朝他深深一鞠躬,转身朝房门走去。

李松茂从后面环搂着她,心疼地用脸颊柔柔搓揉她的秀发。

“我的身体已经腐烂了,去找个值得你爱的女孩。”她轻轻挪开这双温暖的手,开了门,踽踽走出去。

“为什么恶性肿瘤会找上这么好的女孩呢?”他望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

天空阴沉沉的,努力攒积着重量压下地面,大步迈出医院的赵雅荃像是撞到围墙似的低气压,跌了个踉跄,难受的温润了双眸。她很想问李松茂自己还剩下多久的时间可活,但是,这几个字太沉重了,重的提不到嘴边吐出来。

赵雅荃使劲甩着头,抛开这些纷乱的痛苦,拦了辆车,前往模特儿公司采排。

不过,病魔好像不愿意看她这么轻易就踏上伸展台,不时折磨这付孱弱的身躯。虽然异常的疼痛不时侵略这个身体,但她还是咬紧牙根﹑挺起腰杆子﹑任凭冷汗渗了出来,硬挤出自信面对落地镜子走台步。

因为,这是她的第一次,更可能是最后一次正式步上T型台,而不是以舞者的身份走秀。但是,她的情绪却是从未有过的颓丧与孤独,更渴望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恸哭,好好发泄为什么的悲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