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次事件的发生,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月。
朱雅茜看着病床上的风越纱和她的母亲,满目的无奈。
那天,阿姨是铁下心要消除他们的记忆,但想不到为了他们,风越纱竟然违抗了自己的母亲。
她居然动用了司继伟过渡给她的力量,对抗自己的母亲!
最后的结果,便是两败俱伤。
医生只是一遍遍的说着“心病还须心药医”,没有别的对策。
朱雅茜尝试过找出她们的心病,然而无功而返。
林静又从外面推开门,走了进来。
“还是没醒?”他皱了皱眉,在朱雅茜身旁的椅子坐下来。
“恩。”朱雅茜淡淡地回答一声,打开他从外面买回来的粥,机械化的吃着。
“你啊…”林静又摇了摇头,“就这样一天一天不停的守着么?”
“不然呢?”朱雅茜舔了舔唇上沾上的米粒。这种粥味道真不错。然后又低下头吃了一口。
“我不是没有尝试过用心理医生的办法让她们醒来,但是根本没有用。我还能怎么办?”
林静又看着朱雅茜淡漠的脸,心里一阵疼,靠过去抱着她。
“这不是我们的错,不用这么自责。”
朱雅茜吃粥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林静又的眼睛,拉下他抱着自己的双手,紧紧握着。
“我没有在自责。只是一个是我的朋友,一个是她的母亲,难道我可以都丢下不管?”
林静又看着眼前倔强的不肯屈服的朱雅茜,幽幽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笑。
他明白,她的倔强。
“我知道了。赶紧吃吧,还要照看她们呢。”朱雅茜这才转过身,继续吃起来,没有看见林静又眼中的那抹心疼。
刘小雅和陆志远这时从门外走进来,放下东西,忧虑地看着病床上的两个人。
“雅茜,这里交给我吧,你去休息一下。”刘小雅开口,满是心疼地说。
“不用,我不累。”朱雅茜抬头苍白的笑笑。
“你不要也得要。理事会难管死了,乱七八糟的一堆都是什么事儿啊,累死人了,看东西都看的我两眼发昏。你要是再敢呆在这里当缩头乌龟,把整个学校撂挑子给我,我就把学校给卖了,看你到时候怎么跟你爷爷讲。”刘小雅佯装生气的样子,脸气得鼓起来。她是真的心疼她,怎么她就是不懂呢!
“可是…”
“哎呀没什么好可是的,理事会还有一堆东西没弄呢,我都懒得看了,你自己去吧。”刘小雅不耐烦地摆摆手,然后推着朱雅茜出去。陆志远拉着林静又跟在后面。
“我说姑奶奶,大神,大爷,算我求你了,我不要对着一堆文件发呆啊!”
朱雅茜还是有些不放心,一边朝外走一边高声说着:“你要记得给她们喝水,用棉签在嘴唇上点点就行,要频繁点;还有还有,要记得给她们按摩,不按摩她们会…”
“别说了别说了,都知道了。你真是越来越像欧巴桑了,赶紧走吧,不然人家想醒的都被你啰嗦的不肯醒了。”
“可是…”
“没有可是,你可以走了!”
砰!刘小雅甩上门,把林静又和朱雅茜一起关在了外面。
林静又看着朱雅茜不停透过门上的玻璃看里面的情况,拍拍她的肩。
“放心吧,没事的。”
朱雅茜语气里满是担忧:“可是我还是担心…”
“担心什么?他们都是成年人了,况且你交代过很多次了,没关系的。”
“…好吧。”朱雅茜踟蹰良久,艰难开口。
“回学校吧。”
“恩。”
走在紫枫学院内的大道上,朱雅茜终于有点放松。
“看来还是学校的大树比较招人喜欢。”林静又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揶揄地笑笑。
“还好吧,比起医院来说。”朱雅茜深吸一口气。
“是不是连空气里都带着故乡的味道?”
“死静又,欺负我!”朱雅茜跺跺脚,用力拍了下林静又的头。
“喂,很疼的诶。”林静又摸摸被拍的地方,龇牙咧嘴。
“嘁,没感觉诶~”
“打的不是你!要不我拍你一下?”林静又靠近朱雅茜,吓得朱雅茜猛的跳开,又撞到了林静又的下巴。
“嘶…”
“啧…”
林静又揉揉下巴,又揉揉头,看着面前的朱雅茜幽怨的脸,不停嘟囔什么的嘴,和揉着头的手,慢慢地笑了。
“你笑什么笑!”明显的不开心,朱雅茜瞪着眼前越发笑得不可抑制的人。
“哈哈哈…”
“笑毛线球!”
终于林静又停下了笑,夸张地擦擦眼角。
“有那么好笑吗。”
听出了朱雅茜语气里的哀怨,林静又心情更好了,抱住朱雅茜。
“现在的你比在医院里真实多了,真好。”
朱雅茜闻言,趴在他的怀里,无声的落着泪。
有人懂,真好。
林静又拦着朱雅茜,认真的对她说:“小茜,你可愿意相信我?”
突然说这些干什么,朱雅茜抬头不解的看着林静又。林静又的唇边有抹笑意,他说:“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以后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站在你身边。你可相信我?”
他说的是这样的深情,让人不由得信服,朱雅茜恍然的点点头:“嗯,我相信你。”
“这就好了。”林静又嘴边浮现一抹笑容,把手举起来,说道:“那么,我们来击掌吧。”
朱雅茜不屑的撇嘴:“幼稚,我才不要做这样的事情呢。”
然而林静又却很认真的样子,手一直举在空中没有落下来。
看着林静又举在空中等着她来击掌的手,朱雅茜终于笑了。心里的那点不安和怀疑,也终于烟消云散,不管怎么样,这个男人,一直都会在她身边,两个人都会一起努力的,不是么~
这是朱雅茜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以前,她都是以纯爷们的形象出现的,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子,甚少会关心她的想法。再者,在一般人的印象里,所谓的封妖师,都是极其彪悍的人物,即使是一个弱女子,也能斗得动三尺大汉,谈何需要和别人结盟。而朱雅茜,从来也是不屑于的。
对朱雅茜来说,这是很新奇的感受,对林静又来说,更是如此。他一向都是强大的表现和证明,在校园内,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小看他,他是最厉害的存在,这是所有人的一个共识。因为地位太过的崇高,所以林静又虽然年纪轻轻,但是甚少的接触过同年龄的女孩子。即使偶尔看到一个,也都扭捏造作的让他不喜欢。更不要说保护或者是所谓的和人结盟了。
一个击掌过后,两个人的心理又发生了一些变化,不是那种喜欢或者别的暧昧的情绪,反倒像是多了些相濡以沫的感受。
在这里,他们两个是可以互相相信互相扶持的。
只要一想到有一个人在自己的背后,战斗时,不必在乎来自后面的攻击。因为都知道,这些来自背后的看不到的攻击,会有另一个人完美的化解掉。有着这样的安全和放心,还有什么可以在乎的呢?
无疑,这种感觉非常的美好,朱雅茜和林静又对视了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彼此释放的讯息却被另一个人完美的接收到。
静静的享受了片刻这样美好的感觉,朱雅茜才想起来另一件大事:“静又,你之前拉我,是想要跟我说什么么?”
静又……这个称呼,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说的很是突兀。没有带姓氏,因此而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亲密。更加不是以前朱雅茜经常称呼林静又的名字,也不是你。这个称呼,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亲昵,从没有人这么的叫过林静又。
朱雅茜是第一个,有可能也会是唯一的一个,但是感觉确实格外的不错。尤其是被朱雅茜这么叫,从心底就透着一股暖洋洋的感觉。嗯,准确的来说,这更似一种亲人的感觉,没有那么多的隔阂,没有冷漠,没有距离。林静又从来没有想过,只是一个名字上的差距,就让人感觉,是那么多的不同。也仅仅只不过是叫了叫他的名字,就可以让他开心成那样,这在以前,是林静又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
林静又,无疑是喜欢人这么叫他的,至于,他到底是喜欢朱雅茜这么叫他,还是喜欢别人这么叫他,这个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没等到林静又的回答,朱雅茜走到理事会里,看着光洁的桌面,无奈地对着林静又笑笑。
林静又敲敲她的脑袋:“看不出来么,为了把你逼出来,用的杀手锏。”
“痛啦…”朱雅茜似娇似嗔的语气,林静又愣了下,狠狠地揉着她的头发。
“都怪你啦,头发全部乱了!”
“哈哈…不用介意嘛,这里只有我,又没有别人。”
“你不是人啊!没听说过‘头可断,发型不可乱’这句话吗!”朱雅茜一边动手整理自己的头发,一边怒气冲冲的抱怨。
“我还听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呢。现在看来,‘宁惹小人,不惹女人’才对。”
林静又佯装无奈,曲起手指敲敲自己的头,忧伤的叹了口气。
“你再说一遍!”
“宁惹小人,不惹女人。”
“死静又!你过来,过来,我要打你。”朱雅茜追着林静又在偌大的理事会里跑。
“我就不去,就不去,你打不着。”林静又边跑边做了个鬼脸。
“你无赖!”
“谁会乖乖站着被打的。”林静又靠在沙发上,气定神闲地看着朱雅茜不停喘气的脸,暗自好笑。
“我真想揍你。”朱雅茜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巴不得上前把他咬死。
“那怎么办呢。”林静又纠结地拍拍自己的额头。
“你能抓到我,我就让你打。”林静又无害地笑,露出一口白牙。
“林——静——又!”
理事会前的大树上,憩息的鸟儿全部飞跑了。树精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的心脏。
这里,真是不安全!
医院。
朱雅茜双手死死的握在一起,不安的在手术室前走动。
怎么办…怎么办…
如果越纱和阿姨有事…
不会的!决不能有事!
下定决心,朱雅茜拿出手机拨了电话。
“爷爷,你有没有认识的比较厉害的心理医生?”
“孙女,你还记得爷爷呢。我以为…我以为你已经忘了…”语气哀怨,眼神更幽怨。
朱雅茜对着电话对面的爷爷,嘴角一阵抽搐。
“爷爷!你有没有认识的比较厉害的心理医生!”
见自家孙女脸上有发怒的征兆,连忙回答:“有有有!”
然后脸上满是疑惑。
自家孙女要心理医生干嘛?她不是有心理医生的证书了吗?干嘛还要心理医生?
他自然是没法把自己的心里想法藏着掖着,问了出来:“孙女,你要我介绍心理医生给你干嘛?”然后突然脸色苍白,急急的问,“孙女,你不是有事吧?”
朱雅茜对着手机里的老人狠狠翻了一个白眼。她很像是有事的样子吗?虽然脸色有点淡漠内心有点阴暗语言有点诡异…
朱雅茜不想再往下想,越想越觉得自己真的生病了。于是对着电话又是一阵狂吼。
“爷爷!”
“我现在就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你!”
朱雅茜心里急躁,连往日打电话时必不可少的礼仪词都没有说就挂上了电话。
老理事长看着自家孙女反常的样子,不敢怠慢,一通电话打给了别人。不一会儿,就帮自家孙女预约好,用短信告诉她一切事情都已经解决。
老理事长看着手机上“发送成功”的字眼,呼出一口气。
经年心理咨询室。
美丽优雅的前台小姐坐在里面,朱雅茜从电梯里出来,匆匆忙忙走了过去。
“我找夜少哲。”
“请问小姐,你有预约吗?”前台小姐带着公式化的笑容,看着她。
“有。朱雅茜。约的就是今天下午。”
前台小姐翻了翻电脑里的预约记录,带着微笑起身。
“请跟我来这边。”
叩叩叩。
“请进。”
“叶医生,这是朱雅茜小姐。”
“麻烦你了,云美。”某人微微一笑,眼睛里放着电波。
“没关系。”云美匆匆走出去,脸上带着可疑的红晕。
朱雅茜这才有空看看眼前的人。不看还好,一看,猛的从沙发上跳起来。
“夜少哲?怎么是你!”
“茜茜,为什么不能是我?”夜少哲眨着眼睛,迷茫的看着她,问。
朱雅茜忧郁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怎么是他?她还以为只是同名同姓,结果居然真的是他!
夜少哲抿了口咖啡,瞥了一眼纠结中的朱雅茜,缓缓开口。
“茜茜,再这么抓,你的发型就不复存在了。”
朱雅茜停下手,看着眼前人,越走越近,也越看越清楚。
“居然真的是你!”
夜少哲又眨了眨眼睛,有些受伤的问:“难道茜茜这么讨厌我?还是我走了这么久,你从来没有想过我?难道我们以前的感情全都不复存在了吗?”
朱雅茜无奈地看着他。感情…她嘴角抽了抽,真是能断章取义。只不过,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眨眼睛,一如既往的见缝插针的使用“难道…吗?”的句式和“不复存在”这个词…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朱雅茜摇摇头。
“恩,对。请问美丽的茜茜小姐,你来找我咨询,是因为心青青受挫呢,还是因为感情受挫呢?”
“第一,你叫病人应该是用姓的吧,居然叫我茜茜小姐;第二,医生对病人不是应该使用尊称,用‘您’吗。”朱雅茜隔空对着夜少哲翻了一个白眼,对夜少哲后面的问题避而不答。她明明听见,在那句“感情受挫”上,夜少哲戏谑语气一瞬间的加深。
“那辛小姐,你找我…”
“既不是心青青受挫也不是感情受挫,是帮朋友来的。”
“朋友?”夜少哲靠向老板椅的椅背,“心理咨询应该自己来,你不是他,怎么帮他?”
“她来不了。”
“来不了?”夜少哲的狐狸眼眯起来,饶有兴致地问,“为什么?”
“出了点事,她现在躺在病床上,已经昏迷两个月了,怎么来。”
“昏迷?”夜少哲有些惊愕,“昏迷应该是找其他医生吧,找心理医生干嘛。”
“医生说是有心事。”
“嗯?”夜少哲尾音上扬,明显很感兴趣。
“很有挑战性的事呢。我们现在就走!”夜少哲从衣架上取下衣服,拉着呆呆看着他的朱雅茜跑了出去,对前台小姐放了个电眼。匆忙说着:“取消我这一周的预约!”
然后在前台小姐惊愕的眼神里,拉着朱雅茜的手跑进了电梯。留下前台小姐郁闷地看着他们。
老板,今天才星期一呢…
回去的路上。
从这里回去有很长一段路,足够朱雅茜慢慢回想。
叶家和辛家是世交,从她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双方父母就定下了娃娃亲。所以,说朱雅茜是夜少哲的未婚妻,也是对的。
只不过,他们两个,违背了平常青梅竹马“日久生情”的定义,虽然不是相看两相厌,但是撞到一起必定会斗嘴。鸡毛蒜皮的小事被他们添油加醋一下,经常吓到两家大人。郎无情妾无意,婚事就这么散了,后来谁都没有提起。只是就因为没人提起,也没人解除,朱雅茜和夜少哲终究还算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
小时候的夜少哲就长了个狐狸眼白皮肤的样貌,出落得雨后竹笋般,经常被朱雅茜笑话长得像个女孩子。夜少哲也不反驳,只是后来一副“我的眼里只有你”的样子跟着朱雅茜,招致学校大半女生对自己怨气冲天。实在是被那些女生下挑战书弄得烦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告诉别人:“我是夜少哲在娘胎里就定了娃娃亲的老婆。”弄得一帮女生在他身边围绕,却再也没人给他递情书,只能暗送秋波。夜少哲气急,找朱雅茜算账,却正好撞见她被一帮类似混混的女生围在墙角要打的样子,于是一个不小心,挺身而出,英雄救美。
只是这样也只是增加了他们的革命友谊,终究没到谈婚论嫁的爱情的地步。从那以后,每每朱雅茜反驳,他就会用“难道对恩人你就是这样一种态度吗?”这句话噎死朱雅茜,以至于后来再改不掉经常用“难道…吗”的句式,一度让他认为很丢人。
再想到他小时候立志要当人民警察的决心。那时候他脸上带着坚毅的色彩,眼神坚定地对朱雅茜说:“我一定要当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察!”
结果朱雅茜轻轻一声“嘁”,然后漫不经心的剥着橘子皮,接着一片片吃下肚子里,完全对他不在意。
这种态度惹恼了夜少哲,他当时志比天高的立誓:“我一定要当一个好警察,为人民服务。今后那个‘像女生似的’夜少哲就会不复存在!”
彼时她因为那句“‘像女生似的’夜少哲”噎住了,而现在,她看着在开车的某人,目光盯着他的眉眼。
还真是…
像女生…
夜少哲被朱雅茜盯得心里发毛,咳嗽一声,跟她开玩笑,眼睛却依然看着路面。
“老婆,你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现在才发现当初没有解除娃娃亲是对的吧?可是,我还是不爱你…”
没等他说完,朱雅茜瞬间对他吼着:“专心开你的车!”
夜少哲看着她的反应,颇觉好笑,于是又起了恶作剧的心。
而朱雅茜这边,林静又打通了电话。
当朱雅茜幸运的想“还好刚刚说那番话的时候静又没有打电话”于是接起了电话时,夜少哲又开口了。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认真。
“老婆,你不觉得我们应该赶紧领证么?毕竟都是未婚夫妻这么久了…”
林静又听到这番话,猛然握紧手机,就听见朱雅茜焦急的声音。
“不是的…”
朱雅茜话未说完,手机里已经只有忙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