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似曾相识

杨舒和雅雅走出了内衣贩卖店之后,杨舒感到有点累了,便建议到附近的咖啡馆去喝个写意的下午茶。雅雅很开心地点着头牵着杨舒的手肘,两个人一起走进一个面对大街的楼上咖啡厅里坐下,各自点着自己喜欢的下午茶和饮料。杨舒点了一杯巧克力热咖啡,另加一块黑森林蛋糕;雅雅点了一块意大利芝士蛋糕,再加一杯冰淇淋牛奶咖啡。两人正坐在落地玻璃窗旁的位置,安静地看着街道上来来回回的人群,偷得浮生,格外恬逸。听着NatalieCole的美妙的歌声,加上柔和的阳光从窗外透视进来,让杨舒想起巴黎的秋季。

雅雅转身看着杨舒,杨舒正在沉入过去巴黎的思海中〈协和广场的雕像,杜乐丽花园的落叶,圣心堂的黄昏,凡尔塞宫的花园……在杨舒的脑海里交替出现,飘远,消失,又再出现。〉雅雅看着杨舒的侧脸,杨舒的轮廓不像中国人,但偏偏就有点中国古典美女的淡雅气质。两条眉毛像柳叶一样,但眼睛的轮廓却很深邃。化了淡妆却没有把那种气质掩藏,反而更突出了她的一双眼眸。在温和的阳光中,她淡棕色的瞳孔里映衬出如琥珀色的光采,眼神带点忧郁,却独具魅力。鼻子挂在这张侧脸上像个山丘高挺却柔和,似笑非笑的嘴角像在嘲笑世人的枉然劳碌也似在会心微笑。雅雅好奇地看着杨舒,想着看着便问道:“舒姐,我每次看你都觉得你……不太像香港人,尤其是你的双眼。”

杨舒听到雅雅的话,看着她笑着反问:“那你觉得我像甚么地方的人?”雅雅抿了一下嘴,像在认真地思考,“唔……像外国人,但那一个国家就不知道了。”

杨舒拿起茶匙想搅拌一下咖啡,边搅拌边说道:“你只猜对了一点。我有四分一的血统是英国人。我外婆是英国出生的苏格兰人。我外公是上海人。但年轻的时候去了英国唸书,认识了我外婆,后来没有理会家人反对便在英国结婚了。本来想回到上海去,但因为打仗又辗转到了香港来。”

“哇!舒姐,你原来是混血儿。难怪我一直看你都觉得你很特别。”雅雅天真的笑着像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要和杨舒分享一般。“舒姐,那你一定很像你外婆啰。因为我觉得你……很好看。”

“唔……有人今天过得很开心呵,这么会说好话。”杨舒说。

“不是因为我今天开心,而是你真的很好看嘛!刚才店里的售货员都说你长得又高又漂亮,选的衣服穿起来都特别好看。”雅雅一边真诚地笑着,一边又伸出叉子想偷吃杨舒的黑森林蛋糕。

“唔……我懂了。原来有人想吃我的美味黑森林蛋糕才会说好话。不行我也要试试你的芝士蛋糕。”二话不说,拿起叉子就往雅雅面前的芝士蛋糕上分了一口。“哇!我的芝士蛋糕!”两个女的像小孩子一样在分享着面前的食物,边斗着嘴边抢着吃,除了让安静的咖啡厅顿时热闹起来,也让站在柜枱前的侍应生看着她们两人好奇地微笑。

下午茶过后,街上的人群却没有减少,反而更多。杨舒和雅雅走在路上,杨舒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看着雅雅在自己身边挽着自己的手臂,天真地笑着看着自己的时候这种感觉相当强烈。她无意识地在脑里浮现出一个人的神态和身影。忽然间,在眼前的不远处看到一样恋人在面前拉扯着正在吵闹着甚么,杨舒和雅雅走到旁边,但步履明显比刚才放慢了一点。刚开始还以为是一样男女情侣在闹分手了,但看清楚一点,原来是一对女同志。那装扮得像个男生一样的女生说道:“我不管你和他之间有发生过甚么事,我都是爱你的,为甚么你要分手?我不要,我不要你离开我!”然后是一阵哭闹和拉扯,那装扮得蛮性感的女生努力的挥开那装得像男生的女生的手却说:“我不爱你了。我们没有未来的,你懂吗?长痛不如短痛,就这样分得干脆利落不是很好吗?你干嘛老是来缠着我不放?你好烦耶!”当然她们的对话在街上每个路过的人都听到,甚至是有人站着围观,但那像男生的女生就是不肯放手,杨舒冷眼地看着,雅雅看了看那情侣,又看了看杨舒,然后说道:“舒姐她们是……”“别管人家这么多,我们走吧……”然后便拉着雅雅离开现场。

曾经无数次杨舒和嫣岚也走过同一段路,走过同一个街口。差不多十年了。杨舒彷彿想起甚么,停在这条大街的一个转角处,这时雅雅被某时装店的橱窗里的衣服所吸引,站在橱窗前面东张西望,杨舒远看着雅雅的径自走远的身影。“我不会离开你的。我的灵魂也将永远在你身边。”杨舒的心里突然想起嫣岚在街角上对她情深款款地说过这样的话。彷彿是一种回音,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响起,飘浮在人呼我吸的污浊空气里。

程嫣岚,嫣岚这个名字和杨舒的本名燕蓝的发音是那么相似,也是因为这种相似,她们的命运才会渐渐地走在一起。但她比伊娃更早地离开了杨舒,但是杨舒想不到的是,她还记得嫣岚和她如何相识,如何互相讨厌,如何互相了解和吸引,直到无法分离却偏又分离。想到这里杨舒心里有一种锥心的痛,慢慢地钻出一个洞,慢慢地淌着血。

眼前的雅雅就是像当初她认识嫣岚时的年纪,但她不像嫣岚,倒有点像杨舒自己。杨舒走近雅雅身边,雅雅转过头来看杨舒,流露出一种无比信任与温馨的神情,她的眼神是多么柔和与单纯,她就像一张单纯的白纸,没有一处污点。雅雅笑着说橱窗里的东西有多好看,她的笑容让杨舒不再感到孤单,也醒觉到自己很久没有从心底深处流露出像雅雅一样真诚的笑意,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从嫣岚离开了以后,她好像没有一种发自心底的笑容出现过。就算有,都只是别人认为的,并不是自己意识过的,体会过的。

杨舒抚着雅雅的头发,对着雅雅流露出最真诚的笑,这笑容让雅雅挽着杨舒的手,说道:“舒姐,你今天快乐吗?我觉得每天只要看到舒姐,我就很快乐了。舒姐你快乐吗?”杨舒听到雅雅天真地发问以后,突然有一种鼻酸眼胀的热感在眼睛与鼻子之间徘徊,好不容易忍耐着点着头说:“快乐。看到你快乐我也快乐。”雅雅边看着杨舒边流露着一个最灿烂的甜笑,她脸上的酒涡也快乐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