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天空的记忆

小时候,杨子莘不明白摩天轮这个游乐项目存在的意义,她不像过山车那样刺激,也不像旋转木马那样圆一次公主梦,它只是高高地耸立在那里,很慢很慢地转着。

长大后,看到很多小说、电视剧中的情节,情侣约会总少不了摩天轮这个项目。她才渐渐明白,原来摩天轮是为了恋人而存在的。在同一个密闭的空间里,两个人一起忘记时间的流逝,共同跨过天际。

看到杨子莘和苏明远坐上了摩天轮,乔漫和陆晨晞也相隔几个距离,找了一个坐上去。乔漫和杨子莘这对眼中只有彼此,只为彼此的好朋友,终于得以歇歇了。

摩天轮缓缓升起,连着苏明远忐忑的心情一步步向上升着。他想起早上乔漫对她说的话,“她对你是有感觉的……”不管如何,今天麻烦乔漫为自己筹谋了这么多,就算得不到好的结果,但我总要尽力一试。

酝酿好情绪,他正准备开口表白,没想到却被杨子莘一句“对不起”重新卡入喉中,将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瞬间又打碎。

“一直以来,你对我表明的态度都很明确,可我对你这样暧昧不明的态度,一定让你很辛苦吧!”杨子莘低着头,不敢看苏明远。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这样欲拒还迎的态度有些卑鄙。

听到她这么说,苏明远注视着她低垂着的脸庞,立即否定道,“不会,我从没觉得这样呆在你身边会辛苦。当我脱口而出向你表白时,话一出口,我就立刻后悔了。”

杨子莘不明其意,抬起头迎上苏明远关注着她的眼神。沉默了半晌,苏明远继续说道,“我真的很紧张,我怕的不是你拒绝我,而是连留在你身边做朋友的资格都没有了。”

她怎么会不明白这样的心情呢?曾经的她,也是怀揣着同样的心情,迟迟不敢对闫宇航告白,生怕得到的结果不仅仅是拒绝,而是连作为朋友普通地守在他的身边分享喜怒哀乐的机会都没有了。可是她也明白,人都是贪心的动物,欲望都是随着状况的变化而渐渐涨起来的。距离目标遥不可及的时候,你想的是如何靠近。可当真正接近之后,你想的就是如何更加亲近。欲望是无止尽的,总会浇得人心沸腾。

这次杨子莘不想再继续这样搅乱苏明远的内心,给他希望又让他绝望。她抬起头,正视着苏明远的眼睛,准备拆穿这个美丽的谎言,“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可我也体会过,像这样压抑情感忐忑不安地呆在一个人身边,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如果真的喜欢,一定是希望能够占有能够切实得到,而不是这样遥遥无期地等待……”

苏明远身子前倾,拥住杨子莘,“你说得对。我没有诚实地说出一切,我是不想你知道后会有负担。虽然一遍遍地对你说着不愿勉强,只要能继续陪在你身边就可以了。对你说着的每一遍,我都像是在催眠着我自己。明明对自己这样说好了的,要安静等待你给的答案,可追寻着结果的强烈欲望却时而不时地吞噬着我,让我总是这样忍不住地要像你表白。即使心里知道这样会给你带去负担,可我也不能保证每次控制住自己。像这样拥你入怀,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

被拥在怀里的温度,被拥在怀里的力度,让杨子莘感受到了苏明远的真心。从苏明远对她表白的那一刻起,她从没怀疑过他的真心,可是像今天这样如此强烈地感受到他的心情和态度,她还是第一次。

她轻轻地挪动身体,想要从她怀里挣脱,可反而被苏明远抱得更紧了。再次感受到苏明远抱着她的力度,她便不再动弹。她只是为这样安然接受着这一切的自己而心有顾忌,于是,她决定对他坦白一切,“其实我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情,不想纯粹地拒绝你,可也无法安然地就这样跟你在一起。这样的心情,这样的我,安心地呆在你的怀里,我都觉得这是对你很不公平的一种行为。”

听到杨子莘这么说,苏明远松开了她,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用有些惊讶的眼神看着她。他没想到她会如此坦白,他也决定不再躲避,索性今天一起说个明白,无论结果怎样,总要好过一直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停顿了片刻,他注视着杨子莘问道,“你是想说你还没有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喜欢我,你也没有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放下了闫宇航,所以,你觉得这种情况下跟我在一起对我是一种伤害,你不想如此。这就是你的顾忌,我说的对吗?”

杨子晞听到苏明远的话,明白了他已经懂得她的意思。她也直视着他的眼睛,有些忧伤地说道,“很多时候,看着不计一切、奋不顾身的你,就像看着我自己。我知道这样爱人的痛苦,所以不想你也被同等对待。因为曾经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曾经……”苏明远对于这个措辞有些困惑。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杨子莘已不再犹豫,决心抛出一切虚假的托词,跟苏明远来一次真正的交心。她鼓足勇气,继续说道,“现在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只把你当做儿时的玩伴,学校里的普通朋友。这些日子,我觉得自己对你的情感似乎正在发生着变化,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喜欢上你?”说到这里,她的话锋一转,又继续低声说道,“同样,我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真的把闫宇航移出心底,做到了真的放下。”

苏明远没有说话,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杨子莘用心疼地目光看着他,“这些我想你都知道,可是我想今天亲口对你说出来。我怕你会一直傻到底,明明知道这一切还继续对我这么好。”

此刻,苏明远的心里感到一阵暖意,他的唇角终于露出了微笑,笑嘻嘻地说,“你不也是个呆子吗?明明知道他已经有了女朋友,还是继续这样把他放在心上。”说到这里,苏明远将双手从她的肩膀放下,紧紧地将杨子莘的手握在了自己手中,“只有呆子才和呆子更配。不过,我觉得现在的你,在心底里早已把他当作了一个普通的朋友。所谓当局者迷,只是你还没认清罢了。”

“你这个秃小子什么时候变成我的情感专家啦?”杨子莘感到十分滑稽好笑,没想到也有我让苏明远教育的一天,还是在感情方面。

摩天轮里的空气,因为杨子莘的这一句玩笑话,突然变得明朗起来。苏明远也松了一口气,有点认真又有点玩笑似的说道,“还有一个你没认清的事实就是,在你的心底里,你是喜欢我的。”

杨子莘看着他得意的样子,撇嘴道,“自恋!”

“嘴硬,不敢认清现实。”苏明远反驳道。

此刻,他们就这个严肃的问题,又像小时那样斗起嘴来。苏明远的心里其实正在打鼓,他想用这个玩笑话试探一下杨子莘。可他万万没想到,杨子莘也会以这样玩笑的姿态来回应他,一时之间,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判断好了。

当杨子莘听到苏明远的这句玩笑话时,心中涌起了异样的情感。从前乔漫似挑明非挑明地跟她提过,她自己在心里也反复思量过,刚才也在交谈中对苏明远说出了口,可当苏明远说出自己其实喜欢他的时候,她的胸口突然有种莫名的悸动,有种被戳破的感觉。突然弄清楚这一切的她,倒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苏明远了,她只好用玩笑打哈哈的态度来回应他。

他们各自在心中思忖着,密闭的空间在一阵玩笑过后,再次陷入了沉寂之中。摩天轮已经上升到最高处,游乐园的景色尽收眼底,世界仿佛在此刻停滞。

苏明远望着窗外,看到下面小如蚂蚁的人,想着摩天轮落下后,他们也即将会踏入人流,变成这其中小小的一员。在这个空间里发生的一切,可能都将不复存在,被杨子莘忘得烟消云散。

他在心里认真地想着,要是世界消失在此刻,他能将份停留在天空的记忆定格,作为最后的回忆保存到永远,那样就好了。

时光静静地流逝,那天,在摩天轮落地之前,杨子莘对苏明远说,“我们试试吧。”

苏明远仿佛还没从沉思中缓过神,听到这句话,他猛然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杨子莘,故作沉着谨慎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杨子莘点点头,“我想过了,可能真如你说,我是喜欢你的,只是还不自知罢了。再这样继续一个人思考下去也是没有进展,不如跟你试着跟你在一起后再慢慢考虑。”

苏明远激动地一下子将她抱紧,然后轻轻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现在还是试验阶段喔。”杨子莘看到苏明远的反应,不禁提醒道。

苏明远没有说话,只是笑嘻嘻地向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