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手术

桑苡柔不住看见有人从搂梯跑出来,因为消防员正在疏散人群。也不知过了多久,桑苡柔见一个人被扶了出来,这个人面上泛着粉紫色,而嘴唇更是深紫色。桑苡柔看见这人,心内只感到冰冷一遍,不懂说话,不知怎样是好,只会呆呆的跟在背后。

日落日出,是个千古不变的定律;人生人死,是个永世难逃的命运。人赤裸裸而生,还不是要赤裸裸而逝,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但究竟是已然死去的人痛苦,还是仍然存在的人痛苦?

医院的走廊上显得很是冷清,冷清并非代表空无一人,而是正在走廊上的人不发一言。走廊尽处,明显地看见白色灯箱上照出手术中三字。而桑苡柔正坐在走廊的长凳上,垂着头,双手掩面,脑海内恍惚播影着带被风送至医院的一幕幕。这感觉是如此说不出的难过,说不出的痛苦。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禾耀轩的父母均已来到,看见桑苡柔坐在长凳上,便走到桑苡柔前急问:“桑苡柔...桑苡柔,究竟发生甚么事?怎会这样的?”桑苡柔只是摇了摇头,也不懂应说些甚么。禾耀轩的母亲便再追问:“你说给我知,我儿子现在怎样好不好?”眼泪已然夺眶而出。

桑苡柔自己也是心烦意乱,只好对她说:“他吸入大量煤气,不过...应该没事的。”最后那句显然是在安慰自己。禾耀轩母亲放声大哭,而桑苡柔则强忍着泪水,不发一言的坐在一旁。

就在这时,手术室前的灯箱关掉,医生从手术室内推门而出。三人见医生出来,便不约而同地走到手术室前,异口同声问:“他现在怎样?”只见医生面有难色,无奈地摇着头道:“我们已经尽力的了。”禾耀轩母亲疯狂般拉着医生的医生袍,哀求道:“你救救他吧!求求你,请你救救我的儿子吧!”医生也显得有点束手无策。

其实医生们对于这种情况也可说是见怪不怪,但每当面对着死者家属时,都会感到忐忑不安。特别是遇上像禾耀轩母亲这般激动的人,医生们都会替他们难过。但医生自问:“要做的我确已经尽了我的能力去做,但求问无愧也就够了。”便会对病人的家属说:“他是缺氧而死的,我已尽了力,请折衷顺变。”

只见禾耀轩母亲由出尽全力抓紧医生的医生袍,至双手慢慢松脱,最后可怜地坐倒在地上。医生及她丈夫见她坐倒在地上,便立即伸手扶起她,她丈夫说:“慧,听医生说,折衷顺变吧!”说着便向医生点了点头,示意道谢。而医生亦微微点头以作回应,跟着转身便走了。

才不久,手术室内推出一张流动病床,上面的人被盖上白布,相信这人便是姜尚恩无疑。禾耀轩母亲见自己儿子从手术室内被推了出来,也不知从何而来的气力,

撑起身来扑到病床上。她伸手掀开盖在头上的白布,看见的正是禾耀轩的脸孔。边哭边说:“禾耀轩,你不要走,你不要走,我不想你走...”

站在一旁的桑苡柔,其实先前见医生出来时,也都有拉着医生的念头,但见禾耀轩母亲已拉着医生,便立即制止自己。但现在此情此境,却也按捺不住,同样地扑在病床上,泪如雨下。但这时候,她纵有千言万语,却又从何说起?

推着病床的护士们见她们掀开白布,便慌忙将白布盖回,并边请她们让路,边推着病床离开。桑苡柔她们看着护士将禾耀轩的尸首推走,越推越远,直至最后被一门阻挡着,便再也看不见了。

虽然外表上禾耀轩的父亲并没有做出这么激烈的行动,但从他眼中的泪光看来,他心痛的程度绝不比桑苡柔她们逊色。也许,只因他知道自己还要照顾着桑苡柔她们,所以才强忍伤痛,扶着自己妻子,带着桑苡柔坐在一旁的长凳上。只听禾耀轩母亲抱头痛哭,而桑苡柔则在隐泣着。一个是丧子之痛,另一个是丧夫之痛,这两种痛均非笔墨所能形容。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晨曦从玻璃窗外透窗而入,惊醒泪已流干了的桑苡柔。这时醒来,她发觉自己独个儿坐在长凳上,而禾耀轩的父母均已不知去向。桑苡柔竭力合上双眼,盼望挤出一点精神来。她微感奇怪:“怎么走了也不叫醒我?”突然心里想:“难道昨天所有事都只是一场梦?”瞬间闪过一丝喜悦。

就在这时,有人站在她身旁。桑苡柔翘首一望,却看不清这人的样貌,只是感到他有种六十年代的气息,一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感觉。只听这人说:“请跟我来。”声音很是柔弱,但又听得清清楚楚。桑苡柔不经意地便想站起身来,但竟然发现全身不能动弹。

而这种感觉就似是被人压着一般,站不起身来。桑苡柔尝试用力站起,但还是不行。只听那人说:“不用那么紧张,放松一点,慢慢站起来便可以了。”桑苡柔试着吸一口气,放松自己,便又试着站起身来。想不到真的可以站起身来。

这人也不知甚么时候已转过身去,向着医院的通道走了过去,桑苡柔怕跟他不着,便急步追了上去。但说也奇怪,无论桑苡柔走多快也好,这人始终与她相距一段不多不少的距离。

桑苡柔这时才真正清醒过来,她看着这人的背影,更是感到不可思议。因为这人看似四十多岁年纪,但所穿的竟是古代唐装衫裤,更穿着一双黑色布鞋。这一切一切都显得诡异不已,桑苡柔虽然明白这样跟着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确是危险,但却有种不能自拔的感觉,不由自主地跟着这个人。

这人走进楼梯口,然后向下行。桑苡柔这时虽然感到恐惧,但一想这人可能便会带自己去见禾耀轩,便又安然下来。

也不知走了多久,这人站在一间房外,也不转身便说:“就是这里,我要走了。”说着竟然便消失在眼前,桑苡柔一惊,便四处张望,但那有他的身影。桑苡柔只道是自己眼花,也不理这许多,伸手便推门而进。

门刚打开,便感到一阵寒气袭体。只见房内摆放着很多铁柜,而柜上则有很多类似抽屉的东西。房间正中处放着一张流动铁床,而床上则躺着一个人。这人脸色苍白,没一点血色,而嘴唇则带着浅紫色。桑苡柔瞥见这人,不禁心中一凉,因为这人便是她最爱的人,禾耀轩。

桑苡柔一声不响地扑在禾耀轩的身前,轻轻抚摸着禾耀轩的脸庞。但所触摸到的感觉,却只剩下一遍冰冷,看来一切都已成过去。桑苡柔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痛楚在心中流窜着,叫她痛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她轻柔地拢着禾耀轩的头发,眼神中透出一股抑郁的神情,而泪水早已滑过面庞滴在禾耀轩的身上。

桑苡柔哭泣成声,对禾耀轩说:“你为甚么要离开我?你不是希望跟我结婚的吗?你不是要照顾我的吗?为甚么你要走?”桑苡柔伏在禾耀轩的尸体上,哭得已成泪人。

桑苡柔将头移近至禾耀轩的胸口,继续说:“你知道吗?其实我从来没怪责过你的,我从来没有的...”虽然她是这么激动地说着,但房内却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感觉就只有一遍冰冷。桑苡柔又说:“你知道嘛,当日我叫你走...是因为我发了一个梦,一个好可怕的梦...所以我才叫你走,才故意骂你...”双手也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恐惧,开始不住颤抖着。

桑苡柔呜咽道:“我在梦里看见...看见那个她...她竟然要害死你。我见她突然走出马路,叫你无法闪避,只要你强行避开,你便会撞到一旁的私家车上。我好怕,好惊...当时我被吓得醒了过来。而醒来时,看见你那沾满奶茶渍的纸杯,我便知道那个梦一点不假。当时我很怕,我很怕她会害死你...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