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谈的情况就这些吗？”
刑侦队办公室，高长鹏听完钟齐声的汇报，两道眉峰，渐渐紧蹙起来，“照此来看，躲藏黑风沟灌木丛的那个蒙面人，不仅那天一直暗地跟踪你，而且，对你的行踪十分清楚罗。这家伙会是谁呢？”
高长鹏踱了几步，摸了下刮得发青的面庞，又严肃地问道：“那带狼犬的人，你真的没搞清他的身份吗？”
“昨晚在城南松树林，我听地蛇帮的矮脚娘说，他是恒春居药铺……”
“恒春居药铺？”高长鹏判断，“南城哪有叫这名字的药铺，可能是县城吧。”
“据我所知，康乐公司的前身叫南城药酒厂，是解放初期由大清和酒坊与恒春居药铺私营合并的，后由县城迁移南城一一”钟齐声说道。
“你小子搞的很清楚嘛！”
“我也是为调查梁倩一案知道的。另外我还了解到，恒春居药铺生产的膏药‘一贴灵’，解放前在县城一带很出名，对治疗跌打风湿有特效，就像章远益所搞的‘华佗神丸’……”钟齐声说到这里，看看注意听的高长鹏，转过了话题，“使我感到不解的是，那姓宋的既是恒春居药铺老板的儿子，那么，汇花谷那座古宅与他有什么关系？”
高长鹏道：“到魏家买赝品画的那个独眼龙，我已查过他档案了，以前就因抢劫杀人坐牢。东平巷废品站的那起杀人案，估计是他受人指示干的，我已布置马东明监视……”
钟齐声疲惫靠在沙发上，掏出烟，点燃吸了凡口，想起今天中午离开县城的情景。
昨天夜晚，当县公安局两辆巡逻摩托赶到城南的松树林时，壮汉带着阿黄先躲开了，钟齐声不愿惹出麻烦，随即也离开了树林。
今天早上，钟齐声先到农贸市场买了只雄鸡，到昨天和横肉约好的地点等候。九点过后，三哥才与长条脸一块来了，他头缠白纱巾，哭丧着脸，长条脸也蔫蔫的，全然没有昨天在个体餐馆飞扬跋扈的神态。
一见面，三哥便泼口大骂，说他昨晚在林中遭了暗算。钟齐声问起叩见帮主之事，三哥神色支吾，推说帮主今天没空见他，以后再说。
长条脸赌着笑脸，塞给钟齐声三百块钱和一枚圆铁牌。铁牌上绘有一只四脚蛇形的图案。长条脸说，钱是帮主给钟齐声的“活动费”。钟齐声返回南城以后，若发现复仇会和章远益的可疑情况，随时可将圆铁牌悬挂腰间，只要到天桥大街露面，就会有地蛇帮的人与他接头……
刚才，钟齐声已如实向高长鹏作了汇报，并交上长条脸给他的三百块钱，和地蛇帮的联络信物一一绘有四脚蛇形的圆铁牌。
高长鹏从接待室回来了，他告诉钟齐声，来访者是工商银行的孙主任，为反映康乐公司的无息贷款问题。孙主任证实，今年初的确没一家市银行向康乐公贷款，而且，工商银行和建设银行两家，还曾多次催章远益交清所欠的五十多万元的债款。
高长鹏思忖片刻，看看站起来的钟齐声，开始严肃吩咐道：“地蛇帮派你监视章远益之事，你暂时不要管，我会派其他同志顶替你的。你现在的任务有两个，一是尽快查到黑蝴蝶的下落，缉拿归案；二是设法抓到陶宜元，撬开这家伙的嘴巴，搞清章远益今年初那百万贷款的真相以及郑疤子和黄头菜是否躲在云台山西峰……明白了吗？”
高长鹏忽像记起什么，又唤住欲走的钟齐声，“对啦，市文物博物馆有位姓韩的教授，今天打电话找你。”
“姓韩的教授找我？钟齐声神色疑疑惑惑，一时想不起韩教授是谁。”
“怎么，你不认识他吗？”高长鹏注意瞥了韩安民一眼，“听他在电话里说，你拣到一枚稀世古钱币，还说是什么无价之宝……”
钟齐声这才恍然了，一定是马东明将他在古宅拣的那枚铜钱送到市文物博物馆，经韩教授鉴识一番后，引起了老头的兴趣，这才连续打电话到刑警队找他。
钟齐声和高队长的看法一样，不相信那枚长满绿锈的铜钱是什么罕睹之物，真正使他感兴趣的，却是魏总书房的那幅赝品画。特别是那一幅《兽神图》，所绘的那十二只怪兽是什么喻意呢？
钟齐声正欲找个行家请教。于是，他决定到市文物博物馆走一趟。
年近花甲的韩教授，含着雕花烟斗，兴致勃勃对钟齐声说，他最近到河南和北京走了一趟，在河南南阳附近，他考察了国内唯一保存最完整的内乡县衙。在那座清代修建的县衙大门前，赢立有一块牌坊，与牌坊相对的是宽约十多米的照壁，上面画着一个貌似麒麟的东西。传说那是中国古代的贪婪之兽，尽管它的周围全是宝物，但它并不满足，还想吞下太阳。旧时官府中均悬此画告诫官员们不要贪赃枉法……
这位韩教授就是本文开头说到的青年学生韩东的儿子——韩安民。韩东的表哥夏玉璋为保护开封灵感塔上的国宝一百零二只青铜钟而献身。韩东后来成为全国著名的画家，但他为继承夏玉璋的遗志，特意培养儿子韩安民成为北京大学考古学的大学生。
“韩教授。”钟齐声忍不住打断，“你今天是为那枚铜钱找我的吗？”
韩教授微笑颔首，打开书桌旁的收藏柜，取出一精巧的青白瓷盒和放大镜，“你知道这枚古钱币的价值吗，如果拿到伦敦市场拍卖，不少于5万美元。”
“5万美元？”钟齐声差点惊叫出声，“就这枚小小的锈铜钱？”
“这枚铜钱的背面铸有龙、风纹饰，头向一致，龙和凤的上下又各饰五铢钱……”韩安民拿起放大镜，照了照瓷盒内的铜钱，十分兴奋道：“这是汉代的龙凤钱，当时的朝廷没有发行这种钱币。这枚铜钱的真正价值，还是在中国古钱币的研究上。因为迄今国内外有不少的史学者认为，汉代没有铸这种龙凤钱，另外据我所知，目前在国内外还未发现第二枚……”
“现在可以肯定了铸此钱币的是邓通。他原是汉文帝的侍臣，后来飞黄腾达，富甲天下，完全靠的是汉文帝。邓通为感恩报德，或者说是替汉文帝歌功颂德吧，才铸这种龙凤钱的。因为，龙与凤是太平盛世的吉祥象征。”
韩教授继续佩佩而谈，“邓通为什么能得到汉文帝的宠爱？汉史上曾有记载，汉文帝患有疮痈，常常流血脓，作为侍臣的邓通，不怕污秽，每次亲自用口替文帝吮去。文帝曾问邓通：‘我统治当今天下，谁应最爱我？’邓通答道，‘至亲莫若太子，以情理论，最爱皇上的应是太子。’文帝黯然不答了。一日，太子入富问安，也就是后来的景帝。碰巧文帝痈血又流，便要太子替他吮去痈血，太子觉父命难违，向疮口吮了一口，几乎呕吐出肠胃的食物，再也不肯吮吸了。这样，文帝对邓通宠爱日甚，把蜀郡的严道铜山等地赏赐邓通，让他铸钱通行，富埒皇室。太子却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以后文帝死了，太子景帝登位，马上把邓通黜免，并下诏将他打入冷狱……”
“我听马警官说，你前几天曾去过云台山西峰一带，并且是在汇花谷那座古宅拣到的这枚龙风钱，你知道那座古宅叫什么吗？”
没等钟齐声定神回答，韩安民教授兴趣盎然，提高声音道：“那座古宅叫逍遥庄，改建于清代乾隆年间。此外，汇花谷内有不少奇花异草，还有一处神奇的矿泉，据说人喝后能治百。”随口又轻吟起两句诗，“夕落汇花谷生香，兽神逍遥月初上。”
钟齐声一听震惊住了，魏总书房的那第二幅《兽神图》上，不正有用篆体写的韩教授所吟的这两句诗吗？心头疑窦顿生，不禁问道：“韩教授，你咋知道那座古宅叫逍遥庄？你以前就知道了吗？”
“不，我也是马警官送来龙凤钱让我鉴识以后知道的。”
“谁告诉你的。”
“我的实习助手苏晓丹。”
“实习助手？那么你刚才所吟的两句诗，也是你的助手告诉你的吧？”
“是的，她是由省文物博物馆派下来……”韩教授正笑着说下去时，忽然看了下门外，“是小苏站在门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