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爬上他的床

其实千槐所讲阴阳调和之法并无什么特别,只是需要在还魂之时特别注意收魂之人的灵魂状况,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外力对于收魂之人都无益处,所有的支持只能来源于施魂之人。君枭夜的灵魂本来就曾缺失,他的灵魂在某种层面上来说要比一个完整的灵魂更加脆弱,当外来灵魂靠近时就会自然而然受到侵害,这个时候唯一的助力只能是施魂者。而施魂者要想很好的把握他灵魂的状况,则必须要与他魂灵合一。魂灵合一的最佳状态便是阴阳交*合之时,因为这个时候人体是最为亲密,灵魂自然也就最放松,这样,对于外界的排斥就会降到最小。这也就是千槐说到还魂必须要阴阳交*合的根本原因。

当然,这中间所需要的指法和巫术咒语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千槐也将之一一交付于我,好在这段时间也接触了不少巫术咒语,纵然这个咒语有些繁复,在一个多时辰之内我也便全部记住了。

见我这就要走,千槐终是忍不住又喊了一句,“等一等,我老人家还有一句话要说。”

我停了下来,却并没有回头。

千槐道:“各人自有命中法,不由你做主,想逃也未必逃的掉。可是,这命却又未必是你眼睛所看到的那般,有时,眼睛恰恰最会欺骗你的心,也会改变你的命,老人家最后劝你一句,在做最后决定之前,去和乘风那孩子好好谈谈吧?”

“或许这改变也是我的命,谈与不谈又有何用,您说呢?”我回道。道理谁都懂,或许顺其自然才是最简单的吧。

“唉,既有禅机,悟性又高,可惜了!”良久,千槐叹息一声。

我笑笑,没有再说话,行了出去,千槐摇摇头也走入了内室,谁也没有注意到,那沉寂百年之久的石花在某一刻竟有些变样,黑色的石蕊中间竟有着不易见的白光闪现。

出来之后,行了一阵,嗅着清新的空气,也不觉得石室中的那般肃穆和压抑,忽想起千槐说的话。“或许,我是应该与柳乘风好好的谈一谈,他胸中的仇恨那般的强烈,只怕就算让我灰飞烟灭也难以消除他心里的郁结。千槐大人也算个睿智的老人,听听他的话总不会有什么坏处。”

思及此,我的行动方向便转了个弯,朝着柳乘风的住所行去,他的住所曾经听过狸奴提及,因此便牢牢的记在了心上。

离他的住所越近,我心中的退意却是越来越强烈,“柳乘风会静下心来听我说吗?以他那样的脾气,只怕见到我会更令他厌恶吧,若是知道门外是我,恐怕连门都不会给我开吧?”

“还是算了,反正我都已经决定将命赔给他了,到时候他若还想不开就不关我的事情了,我为什么还要那么好心,明明知道他想我死,我还要去开解他,这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吗?”想到这里,我的脚步已经停了下来。

转过身,我决定回去,自己伤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还要去管别人,我哪有那样多的心力?

“可是,毕竟是父亲先对不起他们的,抢了别人的母亲还害的别人家破人亡,作为女儿,我难道不应该补偿吗?”我的脚步再次停了下来。

回转身,我望向不远处柳乘风的住所。“即使我将性命赔给他,也还是换不回他们家曾经的幸福了,难道这就是我所谓的还债,我的心就只是如此吗?”

在心中责问着自己,我的脚步又慢慢的走了回去。来到柳乘风的门前,正想叩门,却是听到里面突然间传来很大的声音。

“是!就是因为他!这么多年来,我恨、绝望,怒火每时每刻都在我的胸中燃烧,我期待的就是那样一天,我可以亲手为我全家人复仇!终于,这一天到了,可是,那个该死的女人却总是从中作梗,她不让我复仇,她每天都出现在我的面前折磨我,就连睡梦中也不例外,我已经快要疯了你明不明白?”

“这是柳乘风的声音,”我心中疑惑,“他在跟谁说话?听他的话似乎是说有个女人在阻止他复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还想再听下去,可是又犹豫着要不要离开,毕竟偷听别人说话不是什么好的行为。正在这时,门却突然间打开了,里面奔出来一个人。

“狸奴?”我惊道。“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哭着跑出去的,莫非柳乘风刚才说的那个女人竟会是她?”

“也对,狸奴那样善良,她一定是特地跑来劝柳乘风放过我的,可是柳乘风却那样的对她吼叫,她一定伤心极了,被自己爱慕的人这样骂……”

“你在这里干什么?”不知何时柳乘风来到了门前,他的脸色极为难看。

“我……”本来我是想来劝他不要再执着于仇恨的,可是看到狸奴被他欺负的可怜模样,我便实在是气不过,狸奴可是在这个时代第一个让我感觉温暖之人!

“我是来骂你的!你明明知道狸奴喜欢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你没看到她刚才的样子有多伤心吗?再说了,狸奴不过是来请求你放下心中的仇恨,她这样做也是为你好,你怎么可以那样大声的骂她?不错,我们之间是有着化不去的仇恨,可是我已经承诺了要偿还你的,我们之间的事情跟她又什么关系,你就那样不想看到她吗?”

“我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你!滚!”柳乘风怒视我一眼,狠狠的将门砸上。“不知所谓!”

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我的心中真是气极,“都怪那个死老头,要我来跟柳乘风好好谈谈,他根本就是不可救药,脑筋已经完全被仇恨蒙蔽了,还谈什么谈?连狸奴这样的好女孩他都能够忍心骂哭,我看他根本就是铁石心肠!”

我追上狸奴,她正独自一人坐在花园青石上垂泪。

我走过去坐到她的身边,“狸奴,对不起。”

“什么?姐姐。”看到我来,她赶忙擦干泪水。

“姐姐知道你是为了我去求柳乘风放过我的对不对?其实不用这样的,姐姐这样做是为了心安,姐姐那一世的爹爹做了很对不起他的事情,所以姐姐要还债,是姐姐要这样做,跟他没有关系。姐姐知道你心里喜欢他,那就不要为了姐姐跟他闹矛盾了,好好的珍惜他、爱他,总有一天他会明白你的心意的。即使姐姐不在了,姐姐的心也会永远祝福你们的。”

“姐姐,不是……”狸奴似乎想要澄清什么,可是最终却忍住了没有说,她努力的笑着,“好,姐姐,狸奴听你的,狸奴一定会努力让他也喜欢我的。”

“这样就对了嘛,瞧这小脸哭的,连姐姐都心疼了呢。”我笑着。

“呵呵,”狸奴有些不好意思,接着脸色又变的担忧,“姐姐,你真的要将灵魂还给哥哥吗?”

我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已经是非做不可的了。

“其实狸奴也希望姐姐能够将灵魂还给哥哥,因为哥哥缺失灵魂后身体变的越来越差了,现在就连狸奴配的药对哥哥的作用也越来越小了。可是,若姐姐存着那样的心思,哥哥是宁死也不会将灵魂拿回来的。”

“是吗?我看未必吧,难道你不知道千槐说的那个方法吗?你哥哥怎么会拒绝……?”我故意笑的说道。有谁能够抵御的了美色诱惑,就连嘉铭哥哥也……我的脑海不自觉的想到梦中的那一幕,我和他再也回不去了吧?

呵呵,其实早已回不去了吧!自从知道嘉铭哥哥亲手杀了我,虽然我知道他有着自己的理由,我也不再怪他,可是我知道自己的心已经是再也回不去了!

“哥哥不是那样的人!”听完我的话,狸奴看我的眼神却是充满了责备,“哥哥是真心喜欢姐姐的,虽然他每次表面上总是惹的姐姐生气,可是狸奴知道,哥哥心里最在乎的人就是姐姐了。”

“当日姐姐昏迷后狸奴找来所有的巫医、大夫,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救的了姐姐的命,他们都说姐姐是必死之人,就连狸奴也差一点就放弃了。只有哥哥,他一直守在你的身边,那个时候哥哥的身份还没有暴露,怕被别人发现,他就一直躲在姐姐的床底下,直到夜晚别人都走了,他才敢出来。”

“什么?他……他竟会躲在我的床底下那么长时间?他那高傲的性子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的心中满是震惊,这些他都没有跟我提过。

“哥哥本来不懂巫术,可是为了救姐姐的命,那些天他几乎翻遍了王宫内所有的灵典,终于找到了灵魂修补之术。他说姐姐的灵魂没有生念,所以他要将自己灵魂中的生念交给你,让你有活下去的意念。可是这灵魂修补之术又是何等的危险,哥哥那样强大的灵魂在那过程中也是无法熬得住,所以他……他,”说到这里,狸奴竟是不忍再说下去,背过脸,又哭了起来。

“所以又怎样啊?你快说啊!”我心中非常着急,我从来没有去想这里面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原来他为了我竟做了这样多,而我却像个傻子一般,无情无义,连想都没有替他去想一下。

“撕裂灵魂非常痛苦,那个过程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承受的住的,哥哥他为了不在过程当中昏晕过去,竟然……竟然拿着刀刺向自己的大腿,他说只有外部肉体也承受些痛苦,才能够将灵魂上的撕裂之痛抵消些,才不至于将灵魂给姐姐之前昏过去。”

“他……用刀刺入大腿,只是为了能够将灵魂顺利的交给我?”狸奴的话深深的刺痛了我的心,那个男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哥哥他为姐姐做的还不止这些,姐姐为了救巫王,最后在巫王的灵魂之中陷入昏迷,是哥哥他再次传递灵魂之力将你拉了回来,因为哥哥的灵魂在你的身体里面,只有他才能救的了你!也因为这样,哥哥的灵魂才会更加虚弱,他为了姐姐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姐姐还怎么可以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来?”

是啊,我怎么可以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来?原来,在这个时代救我两次性命的人不仅仅是狸奴,还有君枭夜!可是……

“可是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呢?”若是早知道这些,那么即使平日他再惹我生气我也会忍住的……至少,在我彻底死亡之前他记住的只会是我的笑容、温柔,我们在一起美好的记忆。

“哥哥不让说,?他说怕你知道后会有负担,所以他怎么也不许我说!”狸奴哭着吼道,“只要姐姐难过,哥哥就会难过百倍,可是他即使再难过也要在姐姐的身边守护着姐姐……难道这些还不能说明哥哥对姐姐是真心的吗?”

“傻子,傻子,他这个大傻子!我根本就不值得他这样做!”我难过的跳起脚来,过往的一幕幕都闪现在了我的面前……当我从伤心难过的梦中醒来后,看到的那个脸色惨白满身虚汗的君枭夜,他那个时候一定也因为我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吧?还有……数也数不清,我欠他的太多了,这辈子恐怕都无法还清了。

我本是希望不再欠任何人的……

“好了狸奴,咱们不要伤心了,你不是说了吗,若是姐姐难过的话,哥哥也会难过百倍的吗?姐姐答应你,从今以后都不再难过了,好吗?”心中下着决定,擦干眼泪说道。

“真的吗姐姐?那太好了!哥哥那样喜欢姐姐,狸奴相信总有一天姐姐也会感受到的,只要……只要姐姐给哥哥机会,好吗?”

“狸奴放心,他的心我早就已经感受到了,而且是刻骨铭心,姐姐会将他永远珍藏在心里的。”我笑着说道。

“真的吗?”狸奴满脸喜悦,“我现在就去告诉哥哥,他一定会欢喜坏的!”

“等等,”我拉住她,“让姐姐自己说好吗?姐姐想亲口告诉他。”

“噢——姐姐是想亲口表白是吗?那好吧,狸奴就给你们这个机会。”

望着狸奴的一脸坏笑,我道:“原来你这丫头的心思也不怎么单纯嘛!”

“不是的……狸奴只是替你们高兴。”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绞着手指。

“好好好,狸奴最单纯了好不好?现在狸奴告诉姐姐,王宫的中的药物一般都放在什么地方?”

“姐姐问这个做什么?你生病了吗?”狸奴的脸上现出担忧。

“不是的,你哥哥的身体不是不太好吗,姐姐这里刚好有几张方子,想要亲手为他制几服药。”

“噢,原来如此。”一脸坏笑之后她便告诉了我地点,见着她满心欢乐的离开,我却只能在心中说对不起。要想让君枭夜永不再为我难过,唯一的方法便是只能将灵魂还给他,他的爱,太深沉,太热烈,我……没有资格。

晚间,我端着几样小菜来到君枭夜的门前。

叩叩叩!

“进来吧,等你很久了。”懒洋洋的声音从内传出,看来狸奴还是忍不住告诉他了。

我推开门,只见他正半躺在床上笑意盈盈的望着我。看他的眼神,我总有一种大灰狼等着小白兔的感觉,极其的不好。

我用力的晃了晃脑浆,还是走了进去,“不管了,反正今日我的目的便是如此,还用在乎他的什么眼神吗?”

放下小菜,我便招呼他,“过来吃吧?”

“我要你喂我!”突然间,君枭夜的声音腻的吓人。这家伙哪根神经搭错了?

“我都已经送过来,自己吃,这可是药膳,对你有帮助的。”我耐心的劝道。

“不要,我偏要你喂,否则就不吃!”他依然半躺在床上没有动,说话的声音却是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这家伙上辈子是不是女人啊?

“好吧我忍!说好了不发脾气的。”我端起饭碗每样夹了一点便朝着他走去。

“来吧,吃吧?”我舀起一勺往他的口中送去,这家伙今天怎么都感觉怪怪的。

“不是这种喂!”他摇了摇头,依然冲着我笑。

“那是哪样?”我的耐心快要被磨尽。

“是嘴对嘴的那种,最好你能将这些药膳都嚼碎了再喂我,这样省事!”

“你……”我的心中已经在狂吼了,这家伙到底有多懒?还是他故意在刁难我?莫非他已经知道了我今天的来意?

想到这里,我将到嘴的谩骂收了回去。“你这是在故意轻薄与我吗?”放下药膳,我也换上了另一副面孔。是要跟我玩是吧?就不相信了,一个现代人在这方面竟会输给一个古代人,更何况我今天的来意便是如此,哪里还会在意那些矜持?

果不其然,君枭夜的脸色立马变了,他狠狠的将我前倾的身子给推了回去,“姑娘请自重,本王子今日要守身如玉!”

扑哧!我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家伙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总是那样让人意想不到!‘守身如玉’?这个词他也敢用在自己身上!

我冷冷的看着他忍不住滚动的喉结,好吧,就看你装到什么时候?我没有继续强求,而是转身走了出去。

门内,君枭夜重重的吁了一口气,“唉,差点没忍住,这丫头的性格也太豪放了吧?不过,她刚才那模样……确实太过诱惑人!”

梳理好情绪,君枭夜恢复了冷酷的面孔,他眼神冰冷的望着桌上的饭菜,“我若不如此,想必此刻早已在你下的药中倒下去了吧?”

“孟石灵你记着,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做出傻事的!”眼神中满是沉痛。

下一秒,他的眼神却是充满了怪异,慢慢的移向他的双手,接着,他的瞳孔慢慢放大,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最后,在百般不愿中直挺挺的倒在了床榻之上。

这个时候,门开了,我走了进来。

望着床榻上依然瞪大双眼的君枭夜,轻声说道:“我又怎会不知道你的用心,可是,除了在饭菜中下药之外,我的衣服上也洒满了药粉。今日,我便要还你个自由的人生。”

拉下帐幔,帮他闭上眼睛后我缓缓的褪去衣物,也为他解去了身上的束缚。然而,眼前的躯体却是深深的刺痛了我的双眼,也震撼了我的心灵。

他的双腿上纵横密布了几十道大小不一的伤疤,有的深,有的浅,有的甚至还能看出当时执刀之手的微微抖动……这一道道伤疤当日他是如何狠心一刀一刀刺下去的?

我只知道他将一部分灵魂给了我,可是灵魂平日看不见,而且他也表现的从来不当一回事,使得我也觉得给个灵魂就如同给个瓜果菜一般的简单。可是,今天我明白了,他这双腿之上的刀疤让我仿佛看到了血淋淋的现场,他咬着牙几乎痛死过去,仍然一刀一刀往自己的双腿之上扎……可是,这些痛还不及他灵魂撕裂之痛的万分之一!

手指触摸着这些刀疤,我的心如同刀绞。流着泪,我的唇轻轻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