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透玄机1

雨后,又是深夜,有点倒春寒的感觉,陈古再怕热此时也觉得冷飕飕,披上外套,靠在床上看书,还是《禅外说禅》。他看得很认真,越看心情越愉悦,也许是老书重看有种亲切感的缘故,一口气看了大半本,他满腹的感想,却无处抒发。

他这时很想找王董讲话,这个东家,脑子非常灵活,看透人情,虽是生意人,却不世故,性格开朗不说,还很愿意帮助人。在他眼里,王董是完美的人,他潜意识里崇拜他。给王董开车的日子里,他们有种朋友般的默契,用陈古的理解,是投缘。他没想到自己如此幸运,在三十几年平平淡淡的经历中,这是最值得感动的事。

此时他甚至想,王董的女儿也是这么完美,或许她的母亲也是神仙般的人物,这家人不是下凡的神人就是前世积德的善人、贵人。他这么想接近王禅,大概是近善的缘故。如果与她没有夫妻缘,能交到这样的朋友,也是他的福气。其实他也只是暗自想念,实是不敢向她表露心迹的,更怎能妄求她对他也有意。

他这么为自己开解,却不舒心,仍在心里丝丝缕缕地牵挂,看看书封面上的字,他呆呆地不知要干什么,于是关了灯,暗中慢慢睡去。

第二天陈古起个大早,天下蒙蒙雨,不便爬仙山,他绕进章头巷,曲折漫步,而在曲折处总有乐趣,最大的乐趣就在巷口,玄海的报刊摊。

玄海罕见地出现在门口,在摆弄一叠杂志。“要不要我帮忙?”陈古问道。玄海眼里放出一道异光,看着陈古,微笑不语,将零散一堆杂志推向他这边。陈古明白意思,这是些过期杂志,收拾起来被折价出售。

“留一些好的,跟这些新的一起,边卖边租。”玄海低头理着新的杂志。“租杂志?会赚吗?这么贵的杂志!”陈古掂了掂一本厚厚的美容杂志。“正因为贵,才少有人买。”玄海向摆好的几本努努嘴,“那些不一样,有收藏价值,多少总有人买去放家里。这些是容易过期的,买着贵,租着就便宜啦。”“哦……有点道理。”陈古把旧杂志叠在窗台角落里。

“你不弄一本给那女施主看?”玄海依旧严肃着脸。陈古扫一眼新旧杂志,摇头道:“还是让她自己来挑,她的眼光跟别人不太一样。”“是啊,是不太一样。有人说不太一样的人不正常、特别、怪,其实说话的那些人才不正常。”陈古听不大明白,对着杂志发呆。玄海顾自整理,完毕后,取来小木板,写上租杂志启事:杂志出租,二元、三元、五元、十元不等……

陈古选来一本厚厚的文学杂志。玄海张开一个巴掌,又道:“先交押金二十块,租金五块看好再给。”陈古当即交出押金,随后两人各坐一张小凳,在门口闲聊。陈古问起他近况,他眯着眼,半晌才道:“过自己的日子最开心!最近身体好了很多。家里嘛也就这样,他们整天忙什么大事业,也没空管我什么,我也图个清静。”“女朋友呢?还有联系吗?”陈古不安地问,怕他敏感地暴跳起来。玄海却一脸平淡:“没联系。不是一个世界的,跟我是合不来的。”又闪着异光,看看陈古,“那女施主是有缘之人,我喜欢!”

陈古吃了一惊,看着他,不知言语。玄海哈哈大笑:“你别怕,我不会跟你抢,顶多公平竞争。”朝陈古竖大拇指,“你要是没缘分,那肯定是我了。”陈古心想自己哪有能耐,王禅一句话一个沉默就可以左右他,加上家庭背景的不同,他只能企望而不能企及。“别以为你没希望啊,我就觉得你们非常投缘。”玄海看透他心思般,“想她就要告诉她,心思不能瞒着,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真要是你有心她无意,那也算了,当朋友嘛,当不了朋友就说明缘分浅,也无所谓。说实话啊,我是等着再见到她的,见面时我就会表示诚意。”陈古呵呵笑道:“我却觉得你们非常相似。”玄海盘起腿,瞅着他,道:“那你得有心理准备了。”

陈二姨走出房间,浮肿着一双眼,一脸倦意地进厨房,打了碗稀饭来。陈妈妈已准备好几样小菜及馒头,陈二姨就着稀饭吃馒头,正咬下两口,手机短信又来了,她打开看――“在干什么?”,是那“该死的”。她扔下手机不理会,面不改色地吃着。从昨晚开始,他断断续续地发来十多条短信,追问她在干什么、去哪里,就是没有道歉的话,她一条都没章,她实在不愿与他废话,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大不了自己过,还图个轻松。

吃好收拾好,陈二姨换上外出衣服,拎了包出来。今天她不开车,为的是走几步去坐公交车,好让自己发发呆。

站头只有两个人,两位老人的背影,在翘首观望某一个方向。陈二姨好久没坐公交车,忘了具体行车路线,仰着头一个站一个站看过来,总算找到离单位近的路口名字。

两位老人看到她,探身上前打招呼:“这不是陈二妹吗?早啊!”陈二姨扭头一看,惊出一身冷汗:“东瑞哥!阿嫂!”她见二人神采奕奕、目光炯炯,似乎要嘲笑她什么。李东瑞脸上不笑,语气中却充满笑意:“好久不见了啊!晓夏这几天都提起你,说你大人有大量,对她好得真是没话讲。”陈二姨心里恨恨道:还真有脸!东瑞老婆乐呵呵地露出几颗黑黄的牙齿,道:“多亏二妹照顾,晓夏突然长大了一样,人也活泼了。下次选个日子,好好感谢你!”陈二姨拉了拉嘴角,做出微笑的样子,可她不愿听他们讲下去,更不愿开口对他们说话。公交车适时地到站,她抢步上车,故意放慢动作,从包里找出两个硬币,硬币掉进投币箱时,车子早已开出站头,她这才找位置坐下。

李东瑞与老婆随后也上了他们的车,坐定后,东瑞老婆压低声音:“听说她男人跟秘书胡混,两人要闹离婚……”李东瑞白了她一眼,不悦也不语。“听说她在外面也不干净……”见她唠叨个没完,李东瑞老眼一瞪,吓住了她。捱到下了车,旁边无人时,老头开始发话:“你哪来这么多听说!都是你这样的,白的也说成黑的了。”老婆子缩着脖子,嚅嚅道:“又不是我说的,外面都知道啦。她公司里有人跟晓夏说的。”李东瑞不再言语,走他的路。

老婆子紧跟着他,嘴巴紧闭了几分钟,忍不住又道:“阿古这人是好,可是做司机的,工资不高不说,也不好听。你说他们合适吗?我们晓夏这样的美人胚……”“好看有什么用?”李东瑞看来还在气头上,“人没脑子,什么事也不会,找上阿古都是高攀了!”“怎么没脑子啦?她不是自己找了工作,也会做事的吗?”老婆子有点急了,嗓门也大了些,“我觉得你有偏见,自己家的孩子不护着,专门护别人家的。”“阿古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陈家这样的好人家……”“还好人家?都在外面找女人找男人的!”老婆子“哼”了一声。老头声音也大了些:“找什么人!陈二妹的为人我清楚!你只说人家外面找人,也不想想自己孩子找别人家的人!”老婆子一时怔住,许久才心虚地说道:“那已经不找了……再说,阿古说不定也变风流了,你没见那天他跟那女的有说有笑……”

李东瑞突然站定身子,继而一转身,转身便往章走,却被老婆子一把拉住。“怎么章事啊?去哪儿?”“看样子他们的事成不了,不用去算八字了。”“哎――”老婆子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道,“这不是说说嘛。都快到了都。说不定好事多磨,他们配得起来呢。”说着硬是把他拽章来。

路口有一户人家,门上竖一牌子――“测八字”,这便是他们的目的地了。李东瑞敲了两下门,门应声而开,一个肥胖女人面无表情地引领他们进内厅。厅上端坐着一个道姑装扮的人,五官甚是清秀,五十开外的年纪。

胖女人示意他们坐在道姑侧方,自己取来纸笔,让他们写八字和事由。李东瑞与陈古的父亲是好友,从陈古出生到长大他都了如指掌,生辰八字也是知道的。他写下陈古与李晓夏的八字,并写明测婚姻事由。纸条由胖女人转交给道姑。道姑默念八字,沉吟片刻,捏起桌上的毛笔,蘸上墨,在纸条背面写上一行字,交给胖女人。胖女人拿一张白纸在笔墨未干处吸了吸,然后将纸条折成细条形,交给李东瑞,轻声说道:“章家再看。”李东瑞与老婆子忙起身致谢,老婆子从兜里摸出十元钱交给胖女人。两人恭敬地出来,一路无语,仍坐公交车章来。他们不章家,径直来到超市。这时候儿子应该在超市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