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杭州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不努力而错过了什么,以致让自己终生追悔。

——黎昕

十月,金秋时节,杭州最好天气的季节。

太阳收起了盛夏时的骄傲,变得内敛,阳光和煦而静默,气温不高不低,舒适怡人,大多数游客只穿一件长袖T恤,有些人则多穿一件薄薄的外套——湖上风大,吹来的风带着一丝凉意。

身前就是闻名遐迩的外西湖,著名的三个岛屿:小瀛洲湖心亭和阮公墩,岿然立在水上,遥相看望。近处,几位游客在和游览小船的主人讨价还价,想以更经济的方式坐上游船一览西湖美景,远处,十数只小型手划木船三三两两荡漾在辽阔的湖面上。

凉爽的风吹来,一阵接着一阵,荡起一道道波浪,由远而近,最终来到长堤前,拍打着岸边的乱石,跌宕的声音由之而起。黎昕的心情随着浪潮拍打岸石的节奏而变得激荡起来,看着远方船影点点,心里那股压抑不住的想象不可避免地迸发了,激动的思绪早就荡回了1000多年前的宋朝。

时任杭州知州的苏东坡带领当地农民挖通西湖里的淤泥,再将淤泥堆填起来,从而连接起西湖的南北两端,不但解决了西湖淤塞的问题,还大大缩短了南北两岸的距离,方便了两地的农民。除此之外,苏轼又在全湖最深处——湖心亭一带建起三座三塔,并下令禁止在此范围内养殖菱藕以防湖底的淤浅,后来演化成西湖十景中的“三潭印月”。

历史上赞咏西湖的诗词歌赋枚不胜举,单单是苏轼,便有至少160首的作品描绘美丽的西湖,作为酷爱苏东坡的崇拜者,能够亲身站在偶像当年站立的地方,和偶像零距离接触,黎昕还是第一次。

当年,苏轼也是如此,迎着风,泛舟湖上,与朋友喝得酩酊大醉,挥毫之间,一篇篇脍炙人口的诗篇跃然于纸上。

黎昕不禁心旷神怡。

苏固离去。

那风,带起了长袖飘飘,送别友人,苏轼在湖上高声吟唱:

作个归期天已许!春衫犹是,小蛮针线,曾湿西湖雨。

是的,应该回去了!

霎时间,一股强烈的挫败感涌上心,黎昕慢慢坐了下来,方才的豪迈之情霎时之间荡然无存,双手无力地放在膝盖上,看着眼前的那只小船载着一对欢声笑语的情侣,渐渐远去。

到杭州第十天了。

来杭州之前向朋友借的1000元已经花得差不多了,除了够买回广东的火车票,剩下来的不多,大概还够在杭州住一天。工作又没找到,还欠着一屁股的债,黎昕都不敢往深想下去。

要回去广州吗?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不等于是白来一趟,还浪费了那么多钱。

黎昕真心不想再待在广州了,6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对一个城市,从陌生到喜爱再到厌腻。

黎昕在仔细地盘算着:就算真的不想回去,然而可以吗?再在这里待多两天,连回去的路费都不够了,难道真的要沿路乞食走回家?

即使已经快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黎昕依然没有将自己窘迫的情况告诉正晨。

那个家伙已经在杭州找到工作,黎昕来到杭州的第一站就是去找他,本来想去他家咖啡店里打工。

正晨让黎昕另谋高就,他给出的解释是,他来到杭州之后,这家咖啡店还在筹备,折腾了将近一个月才开张的。在后来的一个月时间内,由于初期投入巨大,经营模式又出了问题,老板感觉到做不下去,于是开除一部分店里的同事,现在只剩下3名骨干在,他是其中的一位。

自己随时会被炒鱿鱼,正晨苦笑着对黎昕说。

黎昕黯然,这种事情他遇得多了:非本专业的人做本专业的事情,往往表现得不太理想。

当然了,作为提早两个月到来的“地头蛇”,正晨对黎昕的到来表示了热切的欢迎——在黎昕光临杭州的第一天,就带着他到隔壁的快餐店吃广东名菜——白切鸡,为他接风洗尘。

这里的白切鸡做得非常不正宗,尽管如此,正晨还是吃得津津有味,黎昕呢,并不介意自己吃什么,只是一边吃一边小声批评这里的白切鸡怎么个不正宗法。

接风宴上,正晨滔滔不绝向黎昕提到自己来到杭州之后改变的想法:他发现很多咖啡馆都是用LAWAZZA的豆子制作咖啡,这种咖啡豆虽然是陈豆,胜在价格便宜,保存时间久,虽然制作出来的咖啡香味不足,不过味道非常醇厚,用它来做各种花式咖啡的底,最好不过了,以后开店的话,最好用这种咖啡豆,性价比真的非常高……

黎昕一边吃一边听,一边听一边吃……

开店?

这几天来,黎昕本来是抱着一腔热情,兴致勃勃去各咖啡馆面试,要不有的咖啡馆已经招满人了,要不不满意黎昕的表现,将他刷掉了,要不有一些咖啡馆他自己看得不顺眼,走到门口又折了回去。

如果要录用你,我们会尽快通知你的。不止一个咖啡店老板笑着让黎昕离开。结果,一个屁都不放。

真的要回去了吗?黎昕看着眼前的满眼风光,问自己。

想了一个下午,没有任何结果,其实他心里明白,只要明天再找不到工作,一定地返回广州。不然,连住房的费用都交不起,更别谈吃饭了,还有,真的只有睡天桥底,哦,杭州几乎没什么天桥,那只能睡地下通道咯。

黎昕深深吸了一口气。

还可以再努力一天!

当天晚上,黎昕返回日租房,这种租房价格便宜,20元一个晚上,8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黎昕并不介意,反而觉得有一丝熟悉的感觉,乱糟糟的环境使得他以为自己回到了大学时代。

黎昕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上网搜寻着咖啡馆的招聘信息,要离开了,但是他不想就此放弃,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为自己,多尝试一次,就算多一次也好!也许,事情的转机就在这多一次的尝试中!黎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脑海中会产生这种念头,但他就是这么想的,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不努力而错过了什么,以致让自己追悔终生。

黎昕觉得这是罪!

就在这时,黎昕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看,是陌生号码。

“您好,哪位?”

“您好,是黎昕先生吗,我是荷花咖啡馆的店长,我在网上看到了你投的简历,明天早上9点到店里面试,如何?”电话中的那头是一个清亮而有力的声音。

“好的。”

“好,地址等一下我发给你。”

黎昕差点没能压抑住心里的激动:“谢谢谢谢,我一定会准时到达。”

“好,明天见。”

“明天见。”